阿里不哥走了,在一个上都的早晚都能够感受到丝丝秋凉的季节里。
阿里不哥要回到哈剌和林,从此,他或许就将在那里终老。送别阿里不哥的那一刻,忽必烈感到了些许轻松,然而更多的却是惆怅。一母同胞,只为那至高无上的权力,便拥兵对垒了五年。尽管最终放下武器的是阿里不哥,但谁又敢说他就一定是真正的胜利者?忽必烈命真金护送阿里不哥一行出云中境,然后回上都与他一起返京。
此前,为纪念蒙古政权重新归于一统,忽必烈接受藩府旧臣的建议,将中统五年改为至元元年,大赦天下。
边患初定,内乱既平,新兴的元帝国政简刑轻,百废俱兴,百姓安居乐业,处处呈现出一派繁荣兴旺的景象。
忽必烈决定就在上都度过在燕京来说最炎热的七八两月,九月初再回返燕京。朝中之事他多委以最年轻的中书省右丞相安童和平章政事阿合马共同商议,全权处理。
原中统朝中书右丞相史天泽、安肃公张柔在擒斩李璮后为避嫌疑,借口体弱多病主动要求致仕还乡,忽必烈再次表现出他宽大的胸怀,虽然批准了他们的致仕请求,却不允许他们还乡,而是由国家出资,择燕京北郊风景秀丽处建起两处宅院,专供这两位五朝元老居住,以备随时顾问。之后,忽必烈大胆起用年仅十七岁就已进入中统朝权力中枢的安童出任中书省右丞相,使这位名噪一时的少年才子得以在更广阔的舞台上施展才干和抱负。
阿里不哥获得了自由。然而,他却将自己的心禁锢在了兵败后的忧愤和失意中。一年以后,这位有过辉煌往昔的皇子,在抑郁的心境中长逝于漠北草原。这是后话。
真金在云中境与七叔依依惜别。目睹七叔寂寥地离去,他的心情异常复杂,既似失落,又似惋惜。为排遣离别带来的空虚,他决定暂不回上都,而是转向燕山狩猎。
张易、孛罗带三百侍卫,一路负责保护真金安全。一行人晓行夜宿,很快就要进入燕山山麓。这一天正往前行,走在最前面负责保护真金的卫队突然发现对面过来一支多达数百人的骑兵队伍,队伍中间,行进着十数辆马车,马车上面皆装满了货物。高高飘扬的飞鹰雪旗显示出这是伊利汗国派来的押贡军队。但为安全起见,孛罗还是一马当先,迎着对方的骑兵驶去。
“喂,你们是什么人?”孛罗问。
“你是什么人?”对方的士兵反问。
“我是汗宫侍卫长孛罗。”孛罗是黄金家族的近亲,一年前升任汗宫侍卫长,深受忽必烈器重。
“哦,失敬了。我是伊利汗国阿八哈王子潜邸执事伯颜。”随着话音,对方的士兵训练有素地向两边散开,让出中间一骑。
伯颜少年时即侍从旭烈兀之子阿八哈,因他遇事果决、多谋善断而备受阿八哈青睐。这一次,旭烈兀委派伯颜押送贡品往四哥处,阿八哈心中十分不情愿,无奈父命难违,他只好一再嘱咐伯颜早去早回。
真金策马赶上了孛罗。他在孛罗身边勒住坐骑,怀着喜悦的心情将端坐于马上的伯颜上上下下打量了好一阵。伯颜身材魁梧、容貌端肃,言谈举止自有一派特殊的威仪,真金不由对他生出好感,一见如故。
“请问,您……”伯颜疑惑地望着真金。
“这是燕王真金。”孛罗介绍道。
伯颜慌忙跳下马背,施以大礼:“伯颜见过燕王殿下。”
真金也跳下马背,上前搀起伯颜。“免礼。你原属哪一部人氏?”
“臣乃八邻部人。”
伯颜的曾祖及祖父从成吉思汗征战有功,封为八邻部左千户及断事官。蒙哥汗派六弟旭烈兀第三次西征时,伯颜之父从征,其时伯颜年龄尚幼,在波斯长大。
“噢,我知道了。六叔西征时,八邻部左千户率部众从征,想来就是你的父祖?”
“是这样没错。”
“西征走后,你回过几次本土?”
“第一次回来。”
“请问你今年多大年纪?”
“臣痴长二十八岁。”
“比我年长七岁。”
“殿下,请问您这是要往哪里去?”
“我打算入燕山狩猎,没想到在路上与你相遇。”
“这个季节打猎,实在是快事一桩。可惜,臣无福陪殿下前往。”
真金向后看看车队:“这趟贡是你担任正使吗?”
“是的,另外还有一名副使。”
“你大概并不知道,我父汗此时尚在上都避暑。你这会儿纵然进了京城,恐怕也得等上半月二十天。”
伯颜一愣:“那怎么办?不过,总得等到大汗回京啊。”
“所以嘛,你不必急着进京。依我之见,你不妨随我一同进山狩猎,迟几日再往京城不迟。”
“能这样臣固然求之不得,但是……”伯颜面露难色。
“你一定在担心贡品。你听我的安排,我们将你的副使和军队留下,孛罗和侍卫也留下,我、你、张易,我们只带二十人上山,这样,你就可以把心放进肚子里了。我们速去速回,你觉得怎么样?”
“一切但凭殿下做主。”
“孛罗!”
“喳!”
“辛苦你啦。”
“辛苦倒没什么,殿下你可一定要注意安全。”
“我知道,你放心。三天后我们仍在此处会合。伯颜兄,我们走吧!”
“臣遵命!”
真金一马当先,向燕山方向飞驰而去。张易、伯颜和二十名侍卫紧紧策马相随。孛罗懊恼地望着他们远去的身影,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