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福听说慈禧找他,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急忙驱马来到第三辆轿车前。
慈禧探出头来,对尹福说:“前面一站就是直隶怀来县,你先去打探消息,瞧瞧有什么破绽没有?”
尹福领命与李瑞东作别,骑了那匹枣红马,朝怀来县城驰来。
傍晚时分,他驰马进了怀来县城,只见城里冷冷清清,红巾、黄布扔得遍地皆是。街上许多客店早早关了门,行人极少。
尹福不便先到县衙门去找县令,他想寻个客店住下先打探一下虚实。
天无绝人之路,尹福看见十字路口东北有家客店开着门,一股股包子的肉香传出来。他将马拴到那家客店的门前树下,走了进去。
“客官,您在这儿住吧,里面屋暖炕热。”店主是个跛子,约有四十多岁,满脸笑容。
尹福点点头,随他来到后面。
“那匹马是您的吗?”店主问。
“是。”尹福心不在焉地打量着这几间破旧不堪的客房。
“我给您牵进来,这年头兵荒马乱的,一到晚上,街上少不了有饥民、土匪,巴不得弄匹马宰了吃马肉呢!”店主说着去了门口,牵了尹福的马穿过庭院来到后面,把马拴在拴马桩上。
尹福随店主进了一个房间,一截土炕,有一条脏乎乎的被子,此外空空如也。
“唉,人都走光了,东西也抢光了,前一阵闹了义和团、红灯照,杀富济贫,闹得挺热闹,连县太爷吴永大人也热情款待他们。义和团进了北京城,红火了一阵子,被洋人打败了,逃的逃,散的散,从北京败下来的官军见到扎黄头巾、红头巾的人就杀。人人都说,洋人就要打到这里来了,哪一个还敢在这里,我是没法子,家里年过古稀的老母,人以孝为先呀,我这腿脚又不好使唤,反正枪子打在脑袋上落下碗大的疤儿,我活到这个分儿上,也算值了,什么阵势也见过,什么事也干过,也就这样了。”
“县令还在吗?”
“在,吴大人是个好心肠,他非但没走,他的亲戚也投到他这里来了,一大家人都挤在衙门里,听人说,如果洋人打到这里,他们要集体自尽呢!自尽!我才不干这傻事,我他妈杀一个够本儿,杀两个赚一个,杀三个赚一双,我自尽了,那才窝囊呢!”店主说着走了出去,一忽儿,端了一盘热气腾腾的包子进来。
“吃吧,客官,这点面还是偷偷埋在地窖里的。猪都杀光了,是驴肉馅的,没有肉,只好把我家的叫驴杀了,省得那些饿疯了的兵抢走。”
这时,前面有人招呼:“店里有人吗?”
“有人,人还没死绝呢!”店主应着,出了屋子。
进来一个身穿红衣红裤,身披红色斗篷的女人,她的脸也围着红巾,只露出一双迷人的大眼睛。
“唉,什么年头了,你还裹着红巾,洋人看见了,还以为你是红灯照,还不一枪崩了你?官兵看见了还不一刀挑了你?”店主一瘸一拐地帮她牵过马,埋怨道。
那女人爆发出一阵银铃般的笑声:“我不怕洋人,官兵更不怕!”她的笑声凄凉阴森,尹福知道她来者不善。
店主把她领进西厢一个房间,尹福凑过去听。只听见店主道:“这么热的天,你还用红巾掩着脸,也不怕长痱子?”
“我怕见人……”那女人笑得更响了。
尹福抽身回屋,这时又听前面有人唤道:“店家,我要住宿。”
尹福听这声音有些熟悉,于是趴到窗前往外看。只见店主引了一个贼眉鼠眼的家伙走进后院,那家伙一身腌臜,满脸灰尘。尹福一见,气不打一处来。
此人正是飞鼠神偷乔摘星。
原来他也到了这里。
店主将他引进与尹福相邻的一间客房。
尹福想:我不能打草惊蛇,要伺机而动。
晚上,尹福躺在炕上翻来覆去睡不稳。
那个红衣女子来历不明,行动蹊跷……
这乔老爷一路跟踪到此处,不知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尹福愈想愈不对头,于是下了炕,悄悄溜了出来。他来到乔摘星门前,听了听,毫无动静,顺着窗户一瞧,炕上无人,乔摘星不知到哪里去了?
他又来到那红衣女子房前,往里一瞧,那红衣女子也不知去向。
尹福更觉事有跷蹊,转身正要回屋,忽见南厢客房隐隐有烛光,他摸了过去,从窗外往里一瞧,只见有两个年轻后生正在叙话。那两人正是路上所见的那两个对弈的年轻人,一个是红脸后生,一个是白脸后生。
但听那红脸后生侃侃而谈道:“杨氏太极拳的始祖杨露禅是直隶广平府南关人,生于清嘉庆四年,死于同治十一年。他年轻时在城内西大街粮店当差,一日,有一个恶霸来到街邻太和堂药铺寻衅,而掌柜一举手,那个恶霸便跌至街心,杨露禅看了惊奇不已,便向掌柜请教,掌柜告诉他是在河南陈家沟所学的太极拳。于是,杨露禅来到河南陈家沟,可是陈家沟有个规矩,太极拳只传陈家直系子孙,不传外人。杨露禅只得装哑在陈长兴家当长工偷拳,三年后被陈家发觉,陈长兴为之感动,便正式收他为徒。杨露禅学艺期满,便回原籍授拳。他将所学陈氏拳架,不断革新,定型为杨氏太极拳。当时北京西城有个富豪姓张,因庄宅如城,人称小府张宅。张某爱武,家有镖师三十余人。他听说杨露禅的绝技,便托好友武禄青前往直隶广平府聘请杨露禅。杨大师到北京后,张某见他瘦小如柴,身不及五尺高,面目忠厚,身穿布衣,觉得他不够理想,于是待他十分冷淡。张某对他说:‘常闻武哥谈及先生盛名,不知太极拳能打人吗?’杨露禅回答说:‘有三种人不易打,铜铸的、铁打的、木做的,此外都可以打。’于是张某命令能力举五百斤的教头刘某与杨露禅比武。刘某来势凶猛,拳头呼呼生风,杨露禅以右手引其落空,以左手轻轻一拍,刘某便跌出三丈之外。张某见此情景,拍手笑道:‘先生真乃神技也!’于是待先生为上宾,留先生在家授拳。咸丰五年,杨大师到旗营充当武术教习,收了万春、凌山、吴全佑三个弟子。同治五年,他又应聘到端王载漪府教拳……”
白脸汉子问道:“就是如今的端王吗?”
红脸汉子点点头:“正是,载漪是醇亲王奕琮的次子,自幼好武,在统领神机营时显示了才干,受到太后重视,想把他培养成掌握兵权的心腹贵族。由于载漪之父奕琮仍然健在,一个王府又不能同时册封两个王爵,适值瑞怀亲王之子瑞敏郡王奕志死后没有后代,太后便降旨让载漪过继给瑞敏郡王为子,晋封为端郡王。太后在写旨时把瑞字误写成端字,只好将错就错,瑞郡王成了端郡王。”
白脸汉子呵呵笑道:“这个端郡王就要到了。”
尹福一听,吃了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