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章 支前忙,行军路上歌声扬

类别:文学名著 作者:林可行 本章:第02章 支前忙,行军路上歌声扬

    一般在稍正常的情况下行军,都是司务长先走,先到目的地号房子,埋锅做饭,部队到达宿营地吃了饭就马上休息。但在这时就不行了,整个大部队都是一个劲地往前赶,吃饭的问题就已经是次要的了。好在与此同时,冀中和冀晋军区都专门成立了支前指挥部,动员老乡为部队运送给养和弹药。因为是在解放区,军情又如此紧急,不存在隐蔽军事企图的问题,在部队通过的村子,热闹闹成了绵延的集市。

    后勤在战争中是很重要的,一般分作两摊、后面的是运输队,离战场远一点,有大车,后方离得更远。前面的紧跟指挥所后面,清风店战场一角是担架队,战前抬着弹药往上送,打起来准备随时从战场上往下抬伤员,打完仗还要往下抬战利品。打仗用人很多.,担架队是必不可少的,打仗哪里能少得了负伤牺牲呢?一响枪,必有伤亡。担架是有什么用什么,卸下一块门板就是担架,实在没有,棍棒加绳索也能构成一副简单的担架。担架队跟着团一级队伍,通常是七八十副担架。一般抬担架的队员也有负伤或牺牲的,每次战前,地方政府都要动员,打多长的仗就跟多长时间,打完仗才可以回家去。吃饭和部队一样,行动也和部队一样,只是在部队后面。既然什么都和部队一样,一盘散沙就极不适应战争,必须有个组织,以后担架队就不叫民工,而是叫担架队,成为一支队伍。

    晋察冀军区专门颁发了民兵团、担架总队、运输总队的统一编制,制定了战时勤务的暂行办法,部署了整顿工作,要求支前民工一定要由符合条件的青壮年参加,强调党员干部带头,各种战勤的组织干部一定要由县、区、村干部带队。为了平衡负担,晋察冀军区把人力物力划为三线:第一线为作战区,作为战场的预备力量临时征用;第二线为接通作战区,担负先头兵站的运输任务,服勤期为一个战役;第三线为后方区,担任随军与先头兵站的任务,服勤期为两个战役。

    安国县只用五六天就能完成支前工作的整顿,编组好随军担架400副,兵站转运担架300副,而且进行了军事教育和实战演练,动员数量超过了上级规定的要求。饶阳县组成了运输大车、民工担架和随军民兵三个团,待命出征。兵站运输线也根据部队机动作战的需要,本着便于机动的原则,晋察冀军区在定县、曲阳、北镇和寨西店设了四处兵站,负责二级军区和野战军之间的运输。

    如野战军有军事行动,该线兵站随之转移时,由冀晋军区设站接替。在各兵站之间,临时开设若干分站,伤员转动站和食宿站,构成急救、换药、饮食、民工食宿、替换的能伸能缩的兵站运输网,为战局的发展变化做了敌变我变的多手准备。

    为了保证无论是保北还是保南战役的进行,冀中产粮区早就向易县、完县、满城、唐县调运了大批粮食,储备于山区。冀中做了重点储备,各县也都建立了粮柴油盐以及副食的供应点。为了就近供应,缩短运距,减少损失,利于保管,还采取了多点储备,分散存放的办法。在靠近战区的地方和交通要道,还以三五村为单位,设置了小型粮库和副食品供应站。另外,还组织了随军粮库,粮食就装在大车上,跟在部队后面前进,部队到哪里随军粮库就到哪里。

    清风店战役是突然进行的,事先谁也没有想到也没有谁设计这一战局的变化,正像水无常形一样。但是,正是由于晋察冀军区有这样一套严密的兵站运输网,才使部队在任何情况下,都做到了兵马未到,粮草先行。

    晋察冀军区后勤专门在易县开设了前方指挥所,统一指挥保北一线的后勤工作,清风店战役一决定,部队紧急南下,后勤部队即随跟进。冀中军区后勤由副司令员吴树声负责,在安新开设前指,一边紧急下达战勤任务,一边调整人力物力,除留部分人员在原地继续保障外,其余马上转移到高阳,开设清风店后勤兵站,靠近同级指挥所配置兵站的分站。九旅的兵站在王京,距离部队10里,十旅的兵站在许家庄,距离部队8里。在部队最后合围西南合时,两个旅的后勤兵站都及时转移到合营,距离前线2.5公里左右。

    人民群众慰劳人民子弟兵据战后统计,参战部队的每个战士平均有2.5个民工支援,每4个人有一副支前担架,每12个人有一辆支前大车。正因为平时准备细致,一旦紧急战区动员,全区的民兵和老百姓全体行动,仅数小时,沿途十余个县就动员了1万副担架,9.8万民工,还有运送弹药的大车,跟着部队前进。仅定县就很快组织起了170辆大车,日夜抢运,保证每个战士带足步枪子弹100发,手榴弹4枚。此外,每挺机枪有500发子弹,每门火炮有50发炮弹。冀中还在两天时间内为参战部队筹集到了70万余斤粮食,还筹集了10余万斤马料和百万余斤马草,以及大量的油盐菜和构筑工事的器材,并且准备了烧柴百万斤。

    当年10月17日,围攻徐水的战斗已进行5天了,沉闷的炮声不断传来,支前指挥部里,变得比赶集还热闹,穿军衣的,穿便衣的,你出我进,里里外外地忙着。正为一批粮食忙得不可开交,忽然,电话机里传来紧急通知,要立即到野司开会。耿飚把清风店的形势一讲,然后说,要完成这个任务,还要靠冀中人民的大力支援。

    吴树声说,没问题,具体任务是什么?

    耿飚说,部队路上没有做饭的时间,要由沿途的村庄准备,部队到时边走边吃,片刻不停。怎么样?能办到吗?恐怕最困难的是明天早上的那顿饭。

    耿飚看了看表,这时是晚上8点,距明天早上只有十几个小时了。

    清风店战役,我军将士踏上征途吴树声说,好,我们保证部队明天早上能吃上饭。

    他算了一下,布置从专区到县到区再到村,最后通知到一家一户,挑水、生火、淘米、合面、做熟,要按常规,一般需要两到三天,而现在只有十几个小时,困难确实不小,但吴树声没有说。回到支前指挥部,吴树声要求各级立刻采取一切办法,电话、电报、骡马、骑自行车或跑步,尽快把鸡毛信送下去。

    靠近战区的家家都亮起灯火,彻夜未眠,为随军粮库加工军粮,碾磨的声音几里地以外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任务一布置下去,原来在保北的支前指挥部除留一小部分继续在保北外,大部分由安新向高阳转移。吴树声看看天空,东方已经泛起鱼肚白,预定的时间就要到了,沿途的水饭站设置好了吗?越往前走,他的心越焦灼不安。突然前方出现了一片喧闹,一幅令人鼓舞的景象出现了,村口上,一大群老乡正扶肩搭背,翘首踮足向北望,在他们身后,沿路排开两溜大缸小罐,在干净的笼布下,新出锅的大饼、白薯正冒着香香的热气。老乡们看见吴树声他们过来,都围上来问部队什么时候到?吴树声看见一位老大爷满脸白粉,就问他,旁边的大娘抢先说,俺这老头一辈子没烧过火,这回听说给子弟兵做饭,怕来不及,非要下手不可,笨手笨脚的,饼没烙几张,脸上倒粘了不少面。

    一群人全笑了。

    大家七嘴八舌讲了昨夜的情景。

    鸡叫三遍时,村里响起了锣声,说老乡们,明早子弟兵从这过,大家赶紧起来,烧水,烙干粮。白面和柴到村政府去领。马上村里就灯火通明,粮库里存的百十斤面,一下就空了。面不够,粮秣主任提着秤正着急,一位老汉说,咱能让子弟兵饿肚子吗?当然不能。那咱们把家里留的待客的面拿出来,聚少成多,也能凑个几百斤。不大功夫,各家就端着大饼和开水到村头来了。

    吴树声说,大伯,这才半夜的工夫,你们搞得可真快呀。

    老大爷说,只要咱老百姓齐心,天大的事也能办得到。

    说话间,远处腾起一团团烟尘,部队过来了。

    部队路经的村庄早做好了一切准备,大大缩短了部队停留的时间。

    太阳升起一竿子高时,陆续过来的部队就进入高阳以南了,这一带是老解放区,离村庄老远,就闻到家家的饭香了。沿街排开,有用大缸的,有用小盆的,还有用包米叶子编的箩筐,盛着热气腾腾的饭菜,有葱花油的苞米饼,有红皮沙瓤的大白薯,有烫面包子,有剥好皮的茶叶鸡蛋,还有红枣、花生、核桃,甚至还有几乎只有过年才能见到的喷喷香的熟猪肉。老百姓真是家里有什么拿什么,连舍不得吃准备过年的一点年货也拿了出来,实在是百家饭。老人看着战士们一瘸一拐地还在跑,心疼极了,一边往战士手中塞吃食,一边说,你们要是在这住一住,我一定打好一盆热水,好好给你们烫一烫脚。老太太还说,国民党兵可把我们糟踏苦了,我们也没有什么吃的,就这一点东西,全给同志吃。战士们也顾不得说话,抓起吃食就跑,也不知道手里拿的是什么,就已经狼吞虎咽地下了肚。

    隔一段就设立一个饮水站,大嫂、大娘和孩子们把家中舍不得吃的绿豆拿出来熬成汤,还有烙饼、鸡蛋,甚至留给小孩子吃的榛子,也一把一把抓给战士。队伍没有住脚,老乡们知道战士是赶路去消灭敌人的,就往战士手中一把把地塞吃食,孩子们也学着大人的样往战士的口袋里塞糖塞瓜子,姑娘们则羞红了脸帮着老大娘往战士的手中塞红鸡蛋。在农村,红鸡蛋是一种吉利的象征,一般坐月子的妈妈才吃红鸡蛋。杨成武看着这热烈的场面想,看来我们这一仗一定要打赢了,一定会打赢。想到这里,他连声对带队的村干部说谢谢!谢谢!

    民兵纷纷帮助战士扛背包,还有的用小车推战士,往前推一段再返回来推另一名战士。清风店附近几十个村子的老百姓,主动给部队当向导,修工事,运粮草。战斗打响后,自动组织联防,捕捉和看管俘虏。

    这一切,都强有力地鼓舞了战士的情绪。

    在部队的身后,出现了大队的民工支前队伍,扛着担架,赶着大车,一眼望不到尾。

    三纵九旅供给股长朱显东说,那时很简单,后勤要说困难是困难极了,什么都没有,两手抱空拳。要说容易也容易,就是靠人民群众,担架队、救护队、运输队,全靠老百姓。一句话,离开老百姓,也就没有后勤了。

    原北京军区后勤部政委侯德宝那时在四纵十旅负责后勤,他说,那天往清风店赶,一天一夜跑了230里地,到了杨各庄,我那马死活不走了。侯德宝给旅长邱蔚、政委傅崇碧和政治部主任边疆等安排的早饭是油条。马不走,没办法,也给马吃了几根油条,喝了水,这才又上路。侯德宝说他带着满城和易县的县长一块走;给老乡宣传煮鸡蛋,烙饼,窝头都行,还别忘了水。那时老乡真好,县长一说,马上就行动,一点也不耽误部队。

    大多数的部队都得到了沿途老乡的慰劳。但并不是所有的往清风店赶的部队都吃上了饭,也有没吃上的,干脆饿着肚子,比如二十六团,跑了一夜,天亮才在满城吃上饭。吃饭也不是坐着吃,而是边走边从自己的干粮袋里抓着吃。但是,没吃上饭的只是极少的一部分部队,因为部队行军的路线不同,虽然都是往清风店去,不能挤成一堆,每个部队经过的村子不一样,也有事先没有通知到的。这也不怕,后勤系统备有随军粮库,能够保证每个战士1—2天的补给量。真正吃不上饭的部队也不怕,各团都有应急措施,团里把各连的炊事员都集中起来,集中为前线做饭送水。

    住在石家庄红军路干休所的原某军副政委王子明,那时是七旅侦察连的司务长。他说,50多公里地,我们往方顺桥就跑了一晚上,主要是防保定的敌人出来。七旅是在清风店已经合围以后野司怕保北那边万一顶不住,提前到方顺桥再筑—条防线的。一路上也走得急。政委动员说,走得动也得走,走不动也得走。王子明记得出发时天还没黑,战士们把米袋子都灌满,带上几天的粮食。炊事班就一个油挑子,一个行军锅,抬腿就走了。在到达清风店的当天早上,二十六团的伙房很快支锅做熟了饭,送到正在挖工事的战士手里。

    而罗历戎的第三军,一路上不仅没有老乡慰问,老乡还把水井封了,粮食藏了。罗历戎的部队又累又饿不说,还走一路被袭击了一路。晚上宿营也常常草木皆兵,睡不安稳,难怪路上越走越慢呢。

    这仗谁能打赢谁打不赢,在这里就已经很清楚了。

    进军清风店的部队分多路前进,从傍黑撤出阵地,就开始一路小跑,也不管掉队多少,跟不上就跟不上,能带上几个就是几个,能上多少就是多少。因为是急行军,战士们都背着背包,什么时候进入战斗,什么时候才甩掉背包,集中到后勤。背包在当时是很宝贵的,每人一个,丢了就找不回来。指导员傅福增说,他记得那时战士们情绪都很高,掉队的不算多。

    平常的夜是漫长的,现在伴着小雨的夜却显得太短了,东方已经出现了鱼肚白,而一算距离,才走出了50多公里,连一半还不足。而距离规定的时间,只有10多个小时了。能不能先敌到达清风店,成了一个最严峻的考验。

    离休前担任某师副政委的傅福增,当时是九旅二十五团一营三连指导员,他说,那一段时间,基本上是天天打,休息不了几天,说打就打,打的都是运动战。打运动战的主要任务就是行军,行军是战斗力的一种表现。只要按时到达,就取得了胜利的前提。此时,部队经过了七个昼夜的连续作战,已经相当疲劳,又马不停蹄地走了一夜,眼下似乎再也走不动了;有的战士走着走着就睡着了,等后面人推一把才猛然清醒,又往前走。走着走着又睡着了,有的甚至躺在路边打开了呼噜。

    行军速度逐渐慢了下来。

    政治工作在这里显出了强大的威力。

    “活捉罗历戎!“为人民立大功!”从野战军首长到各级指挥员以及政治工作人员都穿行在行军队伍中,边走边宣传,鼓励不掉队。并针对可能产生的“怕扑空,怕走路,怕疲劳掉队”等顾虑,进行深入细致的和群众性的思想工作,反复说明这次战役的主要意义,只有走得快,才能抓住战机。一切的走都是为了打,走是争取战役胜利的关键,谁能战胜疲劳,谁就能胜利。并提出口号:“不怕走路,不怕扑空,不怕疲劳掉队,赶到敌人前头就是胜利”。鼓舞全体战斗员坚决打好这一仗。同时各级领导严密组织,加强收容工作。开展十里一评比的活动,看谁能早到一分钟,看谁先与敌人交火,以此调动战士当先进的信心。同时积极开展团结互助活动,力求不掉队,党员和骨干早巳成了“双枪将”?大家还抢着替炊事班和体弱的同志背东西。到了后来。为了保证时间,各部队都轻了装,只带手中的武器,能走就走,能跑就跑。不管白天黑夜,不顾一切疲劳,不管敌机袭扰,一定要准时到达指定位置。

    葛振岳,又瘦又小,战友戏称他小知识分子,打清风店时他是三纵九旅二十六团政委。那时打仗一般都传达到纵队,顶多到旅。团这一级很少具体传达,要打哪一个仗了,才临阵开会布置。像清风店这一仗,连会也没有,我们正在保北作战,本来打了一天恶仗,正准备第二天更残酷的阻击,几公里外的旅部来电话了。说你们马上出发。然后连珠炮似地说了从哪里到哪里,几点到。最后问听清了没有?葛振岳说,听清了,你是说让我们团天亮前赶到望都?对,你再重复一遍。葛振岳原原本本地重复一遍。

    这时是黄昏,团长范志辉正在村边散步,在考虑下一步的战斗,通信员赶紧把他叫回来,参谋长周振恒也被从前线叫了回来,他莫名其妙,问团长范志辉,快打完了,再打就打下来了,怎么打着打着就撤下来?怎么回事?团长范志辉说有新的任务,马上出发。不要说前线的战斗部队。就是团部也没有吃晚饭,好在事先炒了一些黄豆分绐警卫员带上。谁饿了谁就吃上一把,因为按时间推算根本没有在路上吃饭的时间。出发的命令很快就发下去了。

    但是,除了到达的目的地和到达目的地的时间,别的什么也不知道。也没问,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部队陆续上了路,跑步前进。出发时有个别的二线部队正在吃饭,有的吃完了,有的没有吃完。吃完的背上只有一床薄被子一双鞋一件衣服的背包拔腿就走,没有吃完的也不再吃,把剩下的饭包在手巾里,一边急行军一边囫囵着吃。

    阎达,那时是二十六团一营的副营长,当时他们营正在定兴构筑工事,原想把涞水拿下来,打了一天涞水,北平的敌人出来增援了。二连伤亡不小,把和尚坟的蚂蚱庙拿了下来;占领了南关,通过一块开阔地时,被敌人六○炮打伤不少。正在阻击北平出来的敌人,仗还没打完时,又来了一个命令打房山。晚上,阎达带着连长王根成和他的连队从房山南侧接近敌人,那里有敌人一个加强排。爬着接近了敌人,还没打响,来了个通信员,传令赶快撤退,说敌人增兵了,撤到定兴,赶快挖工事,防止保定的敌人出来。这时是下午,还没有吃晚饭,战士们正在埋头挖工事。突然又接到命令,让停止挖工事,马上集合出发去清风店。

    运动战,运动战,只有运动才能战。要运动,没有车,什么车也没有,只有靠两条腿,走路也就成了战斗的一个重要过程。行军,尤其是大部队行军,是有很多讲究的,部队不能平行并进。大堆走到一块,一是容易插乱了,再就是白天很容易遭到敌机的轰炸。所以,每个指挥员,都要学会行军。葛振岳就练出来了,埋锅造饭的来不及先行,但是必须让侦察员先走一步,找向导。在平原,走出10公里地,没有向导,不要说夜里,就是白天,也难免不迷路。不找向导不行,万一多走几步冤枉路,就会耽误宝贵的时间,一步也不能走错。侦察员都有这个本事,就是在深夜里,也能跳墙头找来向导。

    此后的一天一夜再没有停一步,以每小时10公里的速度向清风店跑去。

    李玉堂,是二十六团一营二连的指导员,13岁的他从1939年8月一当兵就在华北,跟着父亲,是部队有名的父子兵,刚开始在第一营,那时还在打日本。他说二十六团是旅里的主力,老百姓都编成了顺口流,

    枪打北口峪,

    火烧枪峰岭,

    哪里来的队伍这么勇?

    还是六团第一营。

    二十六团是后来的编号,开始是六团,也叫老六团,山西当地的老百姓都知道,打一成立老六团就在山西呆着,没去过别的地方。本来定下来支援东北,最后变了,没去,就留在晋察冀。因为一直在山地作战,有山老虎之称。团长范志辉,个也不高,说话和气,是参加长征的老红军。二十六团是个老红军团,红军连队比较多,班长、司号员大都是南方过来的老红军,底子好,能打仗,日本鬼子很害怕二十六团。

    一营是百色起义过来的连扩编的,三营是井冈山的那个连,只有二营是新编的。这就决定了二十六团的特点,能打仗,旅里一有硬仗都交给二十六团,可以说攻无不克。但也能犯群众纪律,借了东西不还什么的。二十六团的特点是能打能走,特别是能走,素有行军堡垒之称,谁也走不过。秘诀嘛,就是两个老兵夹一个新兵,带着走,就这么越带越快。九旅刚归三纵时,三纵的老部队七旅八旅不大服气,比一比,就是不行,比不过,人家九旅一天走个100多里,没问题,还走得特别快。九旅这个山地虎一下平原,再远的路也平坦坦的,猛虎下山,好比插上了翅膀。所以三纵留下了七旅八旅在保北阻击,让九旅参加还需要走路的清风店战斗。

    九旅中数二十六团走得快,二十六团中又数二营,在二营中,七连的刘明走路最快,政委葛振岳就带二营七连的刘明走在全团的前面。几乎每次打仗,葛振岳都跟着突击营,突击营上去了,他也上去了。葛振岳也能走,他说当年他在军政学校学习时,孙毅是校长,早上天不亮就带着学员在河滩上跑步,他们爬山爬到半山腰,孙毅已经在山顶上喊加油了。那时还常常一个小时走10公里,不停地走,很快就从老百姓变成一个地道军人了。这次打清风店的行军原则是走得最快的营在全团前面,走得最快的连在全营前面,走得最快的战士在全连的前面。

    尖兵不停地走,后面有半个班负责收容。一句话,不管掉队多少,只要还有一个人也要往前赶,按时赶到清风店就是胜利。

    三纵九旅二十七团二营里有一个叫殷勇的大个子战士,因为个子太高,又胖,战友们给了他一个外号叫大洋马。他又高又大到什么程度呢?有这么一个故事,他在打石家庄时腿负了伤,走不了,只有等担架抬。抬他的时候出了笑话,上去了好几拨民工,别的伤员抬下来了,就没他。又上去两个担架,还没抬下他,民工说抬了,抬不动。教导员冉老鹏急了,说快把殷勇抬下来。殷勇不论行军还是打仗都是不要命的好手,教导员说什么也要把他抬下来。上去了两个担架队员,不行,又上去了两个,四个担架队员才勉强把殷勇抬了下来。事后一过体重,整整180斤。重量级的殷勇体重一个足足顶俩,行军时扛重机枪也一个顶俩。马克沁重机枪一般都是骡子驮,人扛不动,实在没有骡子,要人扛,那一定要卸开,由两个人分别扛着。而有了殷勇就用不着了,他一个人扛起来就跑。殷勇还有一个特殊,他的脚太大,部队发的拥军鞋,几乎没有一双适合他。他的脚比别人要大一倍,像个大蒲扇,帮老乡种萝卜合适,踩的面大。营长崔奎龙一打仗就关照,不行给殷勇做两双鞋。

    往清风店的急行军也多亏了有殷勇,给战士们鼓了不少劲。殷勇是山西人,会唱山西小调,也许是人高马大肺活量大的缘故,他嗓子好得出奇。每每行军走累了,教导员和指导员都会大叫,找殷勇,殷勇呢?唱歌。九旅大都是山西人,山西人占了80%多,无疑都很爱听家乡的小调,殷勇声音宏亮地大溜溜二溜溜一唱,整整一营的行军队伍全能听到,再累,部队情绪也都鼓足干劲上来了,再走多远也不觉得累了。

    往清风店赶的路上,部队一累,就叫殷勇唱歌。营长还特意就要给他补充能量,让通信班把自己带的一点还没吃完的干粮给他吃,也不够,就负责给他找红薯。就这样这一次往清风店的行军,殷勇就一支接一支歌地唱,唱得行军的队伍越走越快。九旅蔡顺礼说,清风店,急急忙忙地走,没有休息,吃饭就边走边吃。

    每个指挥员都这样,你能带多少兵,你就带多少兵,先走,先把敌人截住,后面有总预备队。十一旅政委张明河说,前面说敌人已经过来了,越快越好。说是团营连,实际上各团各营各连都走乱了,有躺倒的,一喊一叫,就起来,又往前走。大家都拼命赶,就一个信念,抓住敌人。困难的就是掌握部队。至于吃饭,张明河说,我们都没吃,旅长政委都没吃。二纵四旅旅长萧应棠说,那时的口号很干脆,打得,跑得,饿得。按照命令,二十六团从离保定近40公里的固城绕过去,路虽然断了,还是在天亮以前赶到了清风店,提前了4个小时。

    因为各部队都往前赶了时间,所以实际上清风店的战场比预计的方顺桥要靠南,也就是说,离保定更远了一些。在距望都城北十几里的地方,政委葛振岳和团长范志辉商量,让部队休息休息。

    18日早晨,我军先头部队已经从东西两侧静悄悄地绕过了保定。虽然有的部队一天只吃了一顿饭,但仍然以急行军的速度往前赶。在多路行军队伍中?只有一个营中途停止休息了5个小时,没有按时赶到指定位置,营长受到了记大过处分。除此之外,在这一天的零点前后,参战部队都按时或提前4到6小时到达指定地区,有行军堡垒之称的三纵九旅一天一夜跑了120公里。指定地区清风店并没有敌人。

    后来才知道,作战计划把敌人的行军速度还给算快了,敌人此时并没有到达。指定地区没有敌人,那就继续向前搜索吧。这时候,因为敌我都在运动中,敌人当然不知道我们在哪里,我们也不知道敌人在哪里,虽然知道敌人应该在清风店东边一片,但东边一片大了,究竟在哪个村子不知道。前面黑压压的是一个村子,不敢走了,有没有敌人不知道,三纵九旅组织科长刘炎田说,一直没有发现敌人,以为过去了,走在前面的两个团一直以战斗姿态搜索前进,逐渐把部队往上调。尖兵先往前摸,部队散成战斗队形在后,又往东摸了二三十里地,拂晓以前才和敌人交上了锋。

    这是清风店的高家佐村。

    九旅政委蔡顺礼说,天不亮就与敌人接触了,我们九旅首先与敌人接触的,我们提前了4个小时赶到。没听见枪响,就打上了,由村西向东打。发现敌人开火时,团参谋长周振恒带着警卫员马上隐蔽到坟堆后。敌人不摸情况,也不敢贸然出动,暂时僵住了。周振恒在这漆黑的夜里肚子咕咕叫开了,原来一夜没吃东西了。警卫员从身后递过来两块烤白薯,虽说凉了,也不要紧,那时年轻,多凉的东西都吃不坏肚子。吃着喷香的烤白薯,枪声大作。清风店战役就这样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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