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秋色渐深的日子,回望身后的长陵、安陵,寂寞地矗立在千里暮云下。再看看眼前,是当年始皇帝倾举国财力兴建的宫室,如今只剩下风雨剥蚀的残垣断壁。
这情景让汲黯的眼睛有些湿润,他对眼下皇室贵胄的作为充满了忧虑。走在身旁的卫青见汲黯沉默不语,便问道:“大人在想什么?”
汲黯叹了一口气道:“下官是在想秦朝兴亡的教训。”
卫青点了点头道:“是啊!不想大秦一统天下,竟然亡于陈胜、吴广。”
汲黯摇摇头道:“亡秦者,非陈胜、吴广,乃秦也。若非秦二世沉湎于声色犬马,岂有亡秦之祸?”
“大人真知灼见,在下受教矣。物必自腐,而后虫生。可是当朝如大人这样居安思危的智者也不多了。”
来到横桥桥头,卫青站住了,他深深向汲黯作了一揖,道:“在下今日回去,定要严责逆子。小小年纪,就染上了这种恶习,以后还怎么了得……”
“好在公子年幼。人云,玉之不凿,难以成器。公子天资聪颖,只要好生调教,将来一定会大有作为的。”
两匹马载着主人上了横桥,渭河的水声,夹杂着马蹄声,杂沓地传向远方……
第二天一早,卫青进宫拜见皇后。
卫子夫正在询问刘据的学业,刘据看见卫青,就跑上前来亲昵地问候:“舅父在上,甥儿有礼了。”
这不是普通百姓家的外甥,他自出生就打上了皇家烙印。卫青赶忙匍匐在地,口中讷讷道:“臣卫青拜见皇后、皇子殿下。”
“平身!”
行过大礼,姐弟就开始叙话了。春香知道大将军进宫一定有事,于是忙带刘据出去玩了。
“公主怎么没有一起来呢?”
“这……”
看见卫青为难的样子,卫子夫不再问下去。她知道长公主的脾气,但她说出的话却是充满着对长公主的宽谅:“这几个月你在边关,也真难为她了。”
姐弟俩都尽量回避那些不愉快的事情。
“虽然臣弟身在疆场,可没有一刻不思念皇后的。好在将士们奋勇争先,终于大胜回朝。”
卫子夫说,尽管她也知道卫青身经百战,可每一次出征,她的心就要悬几个月,晚上总是做噩梦。而后他们又说到母亲的身体,卫子夫告诉他母亲身体康健,不要他分心。
真是岁月催人老。
椒房殿的春秋带走了卫子夫的年华,她看上去再也没有当年在平阳公主府中那样润泽了。
卫青透过姐姐淡淡的笑意,看到她内心深处的惆怅。一切都是因为自己儿子引起的,因为得罪了长公主,她就把王夫人引荐给了皇上。
在这个幽深的皇宫里,皇上的情感是不断转移的,而留给女人的只有承受,有谁能理解皇后呼风唤雨背后的寂寞呢?这一年,姐姐受了不少委屈,却又无法对人诉说。
一想到王夫人,卫青就不由自主地谈起了因为要给王夫人送礼,他与长公主之间发生的不快。
卫子夫只是静静地听,偶尔眉毛微微颤动,但很快就回归淡然了。直到卫青刹住话头时,她波澜不惊地说道:“公主是对的,你按公主吩咐去办即可。”
“这是为何?”
“不必多问,寿诞都由本宫张罗,这可是皇上的旨意。”
“皇上经常与皇后见面么?”
卫子夫眉头皱了皱道:“你问这些干什么?这是你该问的么?”
卫青发现,姐姐这话一出口眼圈就红了,他就在心里埋怨自己太莽撞了,不该触动姐姐的忧伤。
卫子夫爱怜地看着卫青道:“本宫老了,可据儿还小,去病也还要你关照,大将军可是重任在肩啊!本宫累了,你就快回去吧。”
卫子夫显然不想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徒生烦恼。
“诺!臣弟告退了。”
就在卫青刚刚迈出殿门时,身后又传来卫子夫的声音:“回去后向公主道歉,不要太任性了。”
“臣弟记住了。”
但是,在他即将走出宫门的时候,却又被春香叫了回去,其实皇后要说的也就只有一句话:“记住!你现在是大将军了,凡事要学会忍耐。”
“臣弟记住了。”
“好!你现在可以走了。”卫子夫挥了挥手,转过身去。
卫青仿佛看见皇后的肩膀在颤动。
唉!她心中一定不好受。卫青捶打着自己的胸膛,自问道:“你这是干什么啊!”
……
由皇后为王夫人安排的寿诞,场面气派而又繁华。
丞相公孙弘、御史大夫李蔡等中外朝在京两千石以上官员,都送了丰厚的礼品,各个郡国也都借机表达了对朝廷的敬意。
卫青将皇上赏赐的千金分出五百作为贺礼,由长公主亲自送到宫中,夫妻间的这场风波终于以卫青的妥协而平息。
长公主在酒席宴上频频举杯向王夫人致意,以此来表示了对皇后的冷落,可卫子夫毕竟是母仪天下的后宫主人,她的端庄和娴静,忍耐和宽容,使得寿诞自始至终都洋溢着祥和福瑞的气氛。
不过明眼人都看出来了,长公主才是真正的幕后主宰。
也许是考虑到皇后的感受,刘彻没有出席寿诞筵席,而是让包桑送了一块和田玉,上面刻了“嘉气始降”四字。
当天晚上,王夫人就留在了温室殿。她不断用娇喘刺激着刘彻的神经,扭动的身体就像一条玉色的鱼,在情感的激浪里穿梭,她多么希望皇上的“嘉气”能在这个不平常的日子在她的体内凝结成一颗皇家的种子。她明白,只有如此她的命运才有转机。
可上苍的嘉气没有在她身上降临,却于秋冬交替的时节在雍城应验了。
十月,刘彻照例地移居雍城橐泉宫,在那里举行一年一度的祭祀五帝的仪式。除公孙弘留守京城外,卫青、李蔡等人都陪同皇上一起到了那里。
刘彻毫不掩饰对霍去病的偏爱,特地点名他以“骖乘”的身份坐在自己的车驾上。
车队一出长安城,刘彻就按捺不住对战场的好奇,他要霍去病把战场上的形势讲给他听。
因为在侍中待过一年多时间,在霍去病眼里,皇上并不神秘,他与皇上说话的时候没有一点拘束。他虽然读书不多,但却对那些克敌制胜的经历有着直接的感受,讲起来绘声绘色。
“臣的骑兵挥剑驰骋的时候,匈奴的士卒简直不敢相信汉军会以如此迅疾的速度来到他们面前,他们以为是神兵天降,来不及应战就一个个做了刀下之鬼。”
刘彻沉浸在这绘声绘色的战争传奇中,他侧目打量着身边的霍去病,觉得那一对鹰目,还有刚刚从唇边冒出的胡须,现在都变得十分可爱。
“假如朕给你十万大军与匈奴决战,你可有胜算?”
“赖陛下神威,没有什么不可以。”
“二十万呢?”
“臣一定不负圣望。”
接下来,霍去病把这些日子对如何打仗的思考,直接说给了刘彻听。
“我军以往与匈奴作战,从不离塞,因此也不能永绝边患。臣以为只有将匈奴人驱出漠北,使长城内外,均为我大汉疆土,才会永绝边患。”
“爱卿所言,正合朕意。朕已决计,倾全国之力,不扫灭匈奴,决不罢兵。”
驾车的公孙贺听着他们君臣的对话,很吃惊于霍去病的胆识。显然,他的雄心已远远地超过了卫青。他不敢想象,这个平阳县吏的儿子在将来会创造出怎样惊天动地的伟绩。而这一切,又将会给自己带来怎样的影响!
他扬起马鞭,打在六匹御马的身上,行进的速度加快了……
祭祀的程序一如往年,在雍城逗留的日子,卫青和霍去病一直陪伴在皇上身边。
大臣们只能随在后面,看着他们驱车莽原,驰马高畤,将八百里锦绣秦川尽收眼底;感受他们纵论周秦兴废,勾画扫灭匈奴宏图的畅想;倾听他们说到高兴处,留在雍水河畔的笑声。
刘彻不是那种怠于朝政的君主,不论是在长安还是出巡,他都一如既往地保持从前的习惯。不过这回陪同他练剑的不是未央宫卫尉,而是两个从疆场归来的将军。
刘彻感兴趣的是匈奴人的刀法,他要卫青扮作匈奴将军,以匈奴的刀技向他发起攻击。这让卫青很为难,生怕不慎伤了皇上,每每对阵,总是以守为主,展不开手脚。这让刘彻觉得很不过瘾,于是干脆让霍去病出刀。
霍去病就没有那么多忌讳,一上来就步步紧逼,几个回合下来,刘彻便有些气喘不匀了,头上也冒出蒸蒸热气。
刘彻边招架边思索,渐渐就发现了匈奴刀法的破绽,很快由守转攻。一把宝剑缠住霍去病,无论他怎样周旋就是不能脱身。并趁霍去病一大意,就直取他的脖颈,霍去病的战刀“当”的一声便落地了。
这一阵厮杀,看得卫青和众位大臣眼花缭乱。霍去病从地上拾起战刀,却是不服道:“皇上乘虚而入,臣输的不甘心。”
刘彻收起宝剑,哈哈大笑道:“爱卿可知输在哪里?”
“还请皇上明示。”
“爱卿不输在力上,而是输在心上。”
“臣还是不明白。”
“还记得爱卿在侍中时,朕要你熟读兵法的事吧。须知读书可以明智,可使做事达到事半功倍之效。”
卫青在一旁听着,不由得感叹皇上的有心,他这是在借机教导霍去病。他急忙上前道:“皇上一席话,使微臣茅塞顿开。”
刘彻边走边意味深长地说道:“为帅者,不习兵法,可以随机成小胜,终不能成大器也。”
霍去病紧紧跟着刘彻,虽然没有再说话,可皇上的训诫如同重锤,让他的心久久不能平静。
皇上与卫青、霍去病如此亲近,这让李蔡心里感到很不舒服。说起来,做过代相的他也曾随卫青打过几仗,可……这些埋藏在心底的嫉妒和不平,他无法说出口,他只有等待机会。
这一天,刘彻很早地就起来了,在卫青和霍去病的陪同下,他们来到雍水河边。
淡淡的晨雾中,雍水自北向南地流入渭河。勒马瞩目不远处的秦穆公墓,刘彻心中顿然地生出了敬意。这时候,霍去病突然叫道:“皇上请看!”
顺着霍去病手指的方向看去,刘彻不禁惊呆了。这是何等绮丽的景象啊!被晨曦染作五彩的岚雾中,一只从来不曾见过的生灵就站在那里。
这东西头上长着一只角,鹿身、牛尾,蹄胼五瓣,毛色洁白,声如钟吕。刘彻似在梦中见过,却又是这样的陌生。
霍去病不假思索道:“此等非牛非马之兽,一定不是吉物,待臣射杀它就是了。”说罢,就从箭囊中抽出一支银羽。正要发箭,忽然晴空雷声轰鸣,电光闪闪。
天空无云而雷声大作,这令卫青大惑不解,他忙抽出腰中宝剑,号令禁卫保护皇上。只听见一个低沉的声音喊道:“大将军且慢!”
刘彻回头去看,却是李蔡匆忙地赶来了。
“皇上!此乃嘉气始降矣!嘉气始降矣!”李蔡气喘吁吁道。
刘彻闻言,益发奇怪,前些日子他为王夫人祝寿时,曾赐她一块和田玉,上面就刻有这四个字,他忙要李蔡平身回话。
“爱卿不必惊恐,快与朕详细奏来。”
李蔡拍了拍袍子上的尘露,就带着几分神秘道:“皇上肃祇郊祀,上帝报享,赐一角兽,此乃麒麟是也。”
经李蔡这么一说,卫青倒想起来了,在边关时他也听任安说过,天有神兽,名曰麒麟,于是忙对刘彻道:“既是天帝所赐,臣不妨令禁卫捕之,养在宫中,以祈社稷之福。”
禁卫从四面包围,向雍水河边收拢。可那麒麟似乎是受命于上苍,早就在这期待这次嘉会,它轻盈地撒开四蹄,越过卫青、霍去病和李蔡,来到刘彻面前,温顺地匍匐在他脚下,润泽的白唇吻着刘彻的衮袖。刘彻俯下身体,手指缓缓抚过麒麟角上的肉瘤,似乎是对一位久违的朋友说话。
“惠哉昊天,赐我神兽,大汉社稷,悠悠万世。随朕回宫,大祀五畤,牲加一牛。君臣大宴,喜庆三日。”
一路上,麒麟在卫青、霍去病与皇上之间,紧紧地追着刘彻的脚步。那种忠诚和驯服,让随行的大臣们无不称奇。
郊祀结束,回到长安,李蔡先是到宗正寺查阅了高皇帝以来像天法地的记载,又到太常寺咨询了改元的记录,然后协同太常向刘彻提出了改元的奏章。
“元宜以天瑞命,不宜以一二数。皇上登基,乃元之首,曰建元;二元因有白光出现,曰元光;三元因收回河南地,筑朔方城,曰元朔;今皇上于郊祀得一角兽,此乃祥瑞之兆,臣等启奏皇上,以改元为狩。”
这项奏议几乎没有什么异议,就在廷议时得到了三公九卿的赞成。
时序就这样地进入到了元狩元年。
朝廷大赦天下,诸侯纷纷朝贺,王朝沉浸在一片祥和的气氛中。
先是济北王刘胡献上泰山及其周围的县邑,以作封禅之用。接着,各个郡国纷纷上表,呈报购买武功爵和赎禁锢的表册,同时将所得源源不断地解往京城,一度空虚的府库又渐渐地丰盈起来。其中,以淮南王刘安申报的数量最多。
严助从寿春回来后说,淮南境内民安其居,商安其业,夜不闭户,山无盗贼。淮南王还对皇上削去二县毫无怨言,并斥责了王太子。
作为侍中,严助系建元以来老臣,刘彻虽然对其所奏提不出多少质疑,可依他对这位皇叔的了解,心中总有些不安。
危机就在一片歌舞升平中一天天临近了。
这是十一月的一个傍晚,公孙弘刚刚回到府上,还没有来得及喝上一口茶水,府令便送来两封上书,声称送信的人称情况紧急,请丞相立即禀明皇上。
公孙弘拆开信札,只粗粗地浏览了一番,就脸色苍白,冷汗淋漓了。
“夫君!这是怎么了?”
“休得多问,老夫要进宫。”
“就是进宫,也得用了晚膳吧!”
“你懂什么?”公孙弘不耐烦地盯了夫人一眼,就出了相府,径直奔未央宫而去了……
“皇上在里面么?”公孙弘心急火燎地向殿外的包桑问道。
“正和司马相如、东方朔谈诗论文呢!”
“请公公奏明皇上,就说老臣有要事求见。”
过了一会儿,包桑就出来领他进殿回话。公孙弘捧着上书,刚进宣室殿门,就听见刘彻在殿中央来回踱着步子,高声朗诵道:
朝陇首,览西垠。
雷电燎,获白麟。
爰五止,现黄德。
图匈虐,熏鬻殛。
辟流离,抑不详。
宾百僚,山河飨。
掩回辕,鬗长驰。
腾雨师,洒路陂。
流星雨,感惟风。
鬗归云,抚怀心。
一首歌罢,刘彻就面向司马相如和东方朔问道:“朕的这首《白麟歌》如何?”
东方朔连道:“好诗,好诗!皇上的诗,起首不凡,落语尤好,‘鬗归云,抚怀心’,长发如云,飘飘若仙。”
刘彻捻须微笑,并不纠正东方朔的理解。这是他心中的秘密,那飘洒如云长发的只有王夫人,而领受这长发摩挲的男人,还会有谁呢?
有过风流体验的司马相如领会了皇上的诗意,却又不便明说。当刘彻要他发表见解的时候,他换了欣赏的角度道:“皇上这首《白麟歌》借物起兴,意象纷纭,尤以气势夺人。”
刘彻放声大笑道:“还是二位爱卿解得好!”于是令黄门奉上御酒,以示褒奖。
他转过身来,就看见一脸焦急的公孙弘,笑问道:“丞相平日里处事稳健,今日何以如此慌张?”
公孙弘将两封上书呈送给刘彻道:“皇上看了就明白了。”
刘彻接过上书,大致浏览了一遍,似乎一切都在预料之中。遂对司马相如和东方朔道:“时间不早了,丞相又有事禀奏,看来朕只有另择他日与卿等谈诗论赋了。”
等他们告退后,刘彻把两封上书扔在案头,嘴角露出讥讽:“终于来了!”
这两道上书来自淮南国和衡山国,上书的不是别人,一个是刘安的孙子刘建,密告他的祖父私刻皇帝玺,制作御史大夫、大将军至两千石官员印,密谋造反;一个是衡山王的废太子刘爽,状告新立衡山王太子刘孝私做輣车、打造弓箭,密议与淮南王策应起事。
“龟蛇欲动,风必兴焉。朕倒要看看,他们能奈我何!速宣李蔡、张汤、公孙敖到宣室殿议事!”
大臣们在时近戌时接到皇上召见的口谕,心头都捏了一把汗,急匆匆地赶到宣室殿。
公孙弘向大家简述了两道上书的内容,刘彻就要大家发表看法。
李蔡道:“上书的一为淮南王长孙刘建,一为衡山国废太子刘爽。据严大人说,刘建对淮南王立刘迁为太子一直耿耿于怀,今番上书,所陈事实的真伪尚需甄别;至于衡山国废太子刘爽,大概也是报复,还请皇上明察。”
张汤看了看李蔡道:“大人所虑,不无道理。不过元朔五年臣审理雷被一案时,获得大量证言,足以表明淮南王图谋不轨已非一日,因此臣请皇上当机立断,缉拿淮南、衡山王父子归案。”
在李蔡和张汤说话的时候,公孙弘一直在对两人的陈奏做着比较和分析。
他很快发现,无论是李蔡还是张汤,都忽视了一个与此案有着密切关联的人物——严助。
许多被忽视的现象,让公孙弘越来越感到蹊跷。他发现在以前严助不止一次向皇上陈奏要警惕淮南王,可自从出使回来后,说话的语气就全变了。有几次在塾门等待皇上召见时,严助还极言淮南国对朝廷的忠诚。后来,他还听人说,这位侍中常常出入于淮南王在京城的府第,与刘陵过从甚密。
公孙弘之所以没有太在意,也是因为严助是建元以来的老臣,饱经风霜,屡经历练,不相信他会与皇上离心离德。现在看来,这一切都不是空穴来风。
他一旦发现了这个细节,就对思路做了迅速的整理,他充分肯定了李蔡顾虑的合理,又对张汤的主张表示了明确的支持,最后,他清楚而明晰地将严助牵进了案情。
“臣以为,两道上书所陈事实与严大人向皇上复旨时所言相去甚远。要么就是刘迁、刘爽诬告两位大王,要么就是严助欺君罔上。因此臣请皇上立即将严助下廷尉府审理。”
刘彻重新拿起案头的上书,指着其中所列“刻皇帝玺、打造弓箭、制官印”等罪状道,“这些蛛丝马迹,朕平日里屡有所闻,只是没有证据,去年朕削去淮南二县,意在摇枝惊鸟。临行前,朕曾叮嘱严助,一定不要放过每一个细节。孰料他回来却送给朕一幅淮南太平图。”
他的目光掠过大臣们的额头,立时让人感觉到一股威严的杀气。
“公孙敖听旨,命你连夜秘捕严助,送廷尉府严加审问。”
“诺!”
在公孙敖转身朝殿外走的时候,刘彻又加了一句:“还有那个长期盘桓在京的刘陵,也一并捉拿归案。”
命令一下,刘彻就把思绪转到平定淮南、衡山事变上来。他对张汤道:“可将严助一案交与廷尉长史审理,由李蔡监审。爱卿带治狱使者即日起程,前往淮南、衡山缉拿逆贼。”
刘彻又对公孙弘道:“丞相要做的事情就是,明晨起,督促宗正寺、太常寺整理淮南王、衡山王的作为,他们皆刘姓诸侯王,一定要持之有据,不可臆断。”
为了保证张汤能将叛逆缉拿归案,刘彻又下令发庐江、临淮、汝南三郡兵马,对寿春围而不攻。
“这是为什么呢?”公孙弘问道。
“唉!同宗血脉,兵戈相见,若非万不得已,朕又如何忍心呢?”
夜色沉沉,天空很黑。宫墙外宽阔的大街旁,亮起两排灯火,一直绵延到城门口,从巷闾街市的酒肆中传来文人骚客们的笑声,和着浓浓的酒香在夜色中飘散。
而一场平叛战争,就在这夜色中悄悄地拉开了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