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节

类别:文学名著 作者:高阳 本章:第六十一节

    在宫中,戊戌政变以后一度在私下流传得很盛的一句话:“换皇上”,如今又有人在悄悄谈论了。

    不过,同样的一句话,前后的意思不一样。那时说“换皇上”就是换皇上,现在说“换皇上”,是意味着大权会有移转。

    皇帝驾崩,另立新主,固然是“换皇上”,但也可能是“老佛爷”归西,大权复入皇帝之手,那就成了真正的“换皇上”。皇帝不再有名无实,犹如脱胎换骨,再世为人了!

    有那知文墨,能够在内奏事处、养心殿等处当差的太监,这一阵子常常为同事讲改朝换代的故事,“只要一换了皇上,总归有人要倒大霉!”他们得出一个结论,“倒霉的是谁呢?是老皇面前最得宠的人,宠得愈厉害,倒的霉愈大!”

    听这话很容易地使人想到和珅,嘉庆四年正月初三,太上皇帝宾天,到得初八,和珅便以二十大罪被逮、抄家,十八赐自荆靠山倒得不过半个月工夫,即以家破人亡。

    类似情事,自不止嘉庆一朝。只以最近的两朝来说,文宗即位,道光年间的权相穆彰阿立遭罢黜;同治即位,顾命大臣载垣、端华、肃顺,赐死的赐死,斩决的斩决。当今皇帝即位,只为掌权的人没有变动,也就没有什么诛戮。但是,眼前可能要有变动了!

    最害怕这个变动的,是崔玉贵。“唉!”他时常对徒弟叹息:“老佛爷活一天,我活一天!”

    他的徒弟——太监中凡是比较亲近皇帝的,这十年来杀的杀,撵的撵,消除将尽,凡是在紧要处所当差的,大半是他的徒弟。其中有好些原来听李莲英指挥的,亦由于李莲英的急流勇退,改投在崔玉贵的门下了——都知道,他处在孤立无援的困境中。慈禧太后如果不能再庇护他了,皇帝当然要杀他,那怕皇帝也不在了,还有瑾妃与她的娘家人,追论珍妃“殉国”之事,不知有多少人会站出来抱不平,众怒难犯,一条老命是怎么样也保不住了!

    偏偏无可奈何地又把皇帝的幼弟,二十三岁的涛贝勒得罪了。那天九月十五,照宫廷的规矩,凡近友亲贵都要进时新果物肴馔,孝敬老太后,载涛早已成年成家,当然亦不例外。

    这天命小太监带着杂役,挑了食盒到颐和园,附带嘱咐,顺道去看一看皇帝近日的病情如何。

    去时很顺利,见着了皇帝,也代载涛请了安。而就在这小太监出园回府复命时,已有密报到达慈禧太后的寝宫。

    这应该是最平常的事,而在此时此地是最严重的事。慈禧太后倒不在乎载涛,只怕皇帝有什么话交代这个小太监带出去。于是非抓这个小太监来问不可了!

    于是由崔玉贵派人带着护军直奔涛贝勒府,其势汹汹地将贝勒府的人吓一大跳。报到上房,年轻气盛的载涛大为不悦,铁青着脸,亲自来问究竟。

    “你们要干什么?”

    “奉旨来拿刚才到皇上寝宫里的小太监。”崔玉贵所派的人答说。

    “是奉谁的旨?’

    “老佛爷的旨意。”

    载涛这时才知道自己的话,不但问得多余,简直是问错了!奉旨当然是奉懿旨,皇帝还能来抓他的人?如今这一问明了,怎么下得了台?

    年轻好面子,未免就不识轻重了,顿时虎起了脸说:“没有皇上的旨意,不能拿我的人!”

    如果来人问一句:“莫非要抗懿旨?”这件事就搞得无法收场,幸而那人还识大体,不肯说这一句话,只说:“那就得冒犯了!”

    歪一歪嘴,带来的护军分头去搜,搜到了立即带走。载涛气得要拚命,护卫们拥上前去相劝。载涛喜欢票武生,常跟杨小楼、钱金福在一起打把子,腰脚上颇有点功夫,五六个护卫下死劲才把他抱腰捉手地拦祝“都是崔玉贵这个老兔崽子!”载涛跳着脚骂:“总有一天收拾他!”

    等有人把这话传到崔玉贵耳朵里,被逮的小太监因为抵死不承认皇帝有话交代,已为内务府慎刑司杖毙了。

    “你们看,无缘无故又招上这个怨!”崔玉贵简直要哭了!

    很显然地,如果将来是由醇王之子继位,涛贝勒以皇帝胞叔之尊,要取他性命,还不容易?

    “师父,你老不用愁!我一个人给他抵命就结!”

    说这话的人叫孙敬福,外号孙小胖子,本来是慈禧太后面前供奔走,颇为宠信,因此,崔玉贵建议派他去伺候皇帝,作为可靠的耳目,载涛派小太监顺道去给皇帝请安,就是他来报的信。

    他此时口中的“他”,不知何指?如果是皇帝,则所谓“一个人给他抵命”,就是件令人不敢想象的事了。

    到得第三天晚上,跟孙敬福一屋宿的太监,发现他长袍里面藏着一把刀。刀有一寸长,两面开锋,外加皮套,套子上端缀着根皮带,可以系在腰际,用长袍一遮,是不容易发现的。

    那个太监外号叫二愣子,可真吓得愣住了,“孙小胖子,”他问:“你这是干什么?”

    “什么干什么?”

    “你的刀!”二愣子隔着衣衫指他腰间:“带着这把刀干什么?”

    孙小胖子这才知道自己的秘密,已不小心泄露,不由得脸色一变,知道不承认带刀,更为不妥,便掩饰着说:“你不知道我跟人在打官司吗?”

    二愣子知道此事。孙小胖子在地安门外买了一所房屋,发生纠纷,原主告到工巡局,正在审理之中。可是,打官司又何用带刀?

    “不是带刀打官司,杀谁啊?”孙小胖子语气平静地说:“房主是个天津卫的混混,跟人说,要杀我,我不能不带把刀防着。”

    话似乎有理,但禁中持凶器,便是一行大罪,二愣子又听人谈过,孙小胖子曾经跟崔玉贵说过什么抵命不抵命的话,所以疑惧莫释,一夜都不曾睡着。

    第二天上午跟同事悄悄谈论,有知道他那官司的人说:“什么天津混混?人家是孤儿寡妇,孙小胖子仗势欺人,他不杀人家就好了,人家还敢杀他?”

    由此可以证明,孙小胖子包藏祸心,会闯大祸。这个祸一闯出来,所有在皇帝左右的人都会被捆到内务府去拷问。其中有个明白事理、见识较高的人说,孙小胖子干此悖逆之事,必出于崔玉贵的指使,慈禧太后一定不知内情,看宫中出此该灭族的逆伦大事,定必严办。

    万一出于慈禧太后的授意,那么为了遮人耳目,更得严办。反正不论如何,孙小胖子终归是害死大家了!

    “那么怎么办呢?”好些人异口同声地说。

    “只有一个办法……。”

    这个办法就是求援于李莲英。于是商量停当,派人守候在皇帝寝宫附近。一天发现李莲英经过,立刻通知大家集中,拦住了李莲英,一齐跪下,由二愣子陈诉:“李大叔,我们都活不了啦!非李大叔不能救命!”

    李莲英大为惊诧,“什么事,什么事?”他问:”起来说话。”

    “孙小胖子身上带着把刀。”

    “啊!”李莲英也变色了,“别胡说八道!”

    “这是什么事能胡说?”二愣子说:“李大叔要不信,可以搜他。”

    见此光景,料知这话不假,李莲英自然不能听从二愣子的主意,沉吟了好一会说:“你们别声张,我自有主意。”

    李莲英主意是釜底抽薪,向崔玉贵说话。他当然不能说是孙小胖子的同事告密,托词宫外传言,孙小胖身上带着刀,同时表示,这话荒唐,决不可信。但既有此言,不能不查,不然,说不定会传到慈禧太后耳中,“等老佛爷问到再查,玉贵,”他说:“咱们的差使就当砸了!”

    崔玉贵亦暗暗心惊,料不道孙小胖子真会这样不识轻重,当即点头说道:“查!查!我一定查!”

    这一下,孙小胖子一时不敢动手了,但隐患仍在。最后是瑾妃宫中的首领太监赵守和出了一个主意。他知道亲贵中最忠于皇帝的是肃王善耆,主张跟善耆去商议。

    对此一议,无不赞同,而且顺理成章地,就公推赵守和去进行,在他亦自觉义不容辞,慨然应允。可是怎么进行呢?总不能径自去谒见肃王,直陈其事,中间总有个人引见。而这个引见的人,又必得是在自己这方面交情够得上,在肃王那方面能够共机密的才合格。

    请假出宫,一直回寓,刚进胡同,看到一家人家,心头狂喜,自己在脑袋上拍了一掌,心中自语:“真糊涂!现成有条路子在,怎么就想不起。”

    这家的主人,就是红遍九城,内廷供奉的名伶田际云。赵守和跟他是很熟的“街坊”。

    田际云本名瑞麟,唱的是旦角,天生一条掷地仿佛能碎作几段的好嗓子,因而得了个外号,叫作“响九霄”,后来自己改成“想九霄”,这一字之更,别有深意。

    原来田际云身在梨园,深以出条子侑酒,为人视如玩物为耻,所以洁身自好,力争上游。为人慷慨好义,能急人所急。其时是所谓“上有好者,下必甚焉”,由于慈禧太后喜欢唱戏,亲贵中好此道而喜与梨园中人往还的很多,田际云是光绪十八年就被“挑进”宫去的,与近友亲贵,无不熟悉,跟肃王善耆兄弟的交情,更加不同。

    善耆有个胞弟叫善豫,行二,是京师有名侠少,人称“善二爷”,最喜结交名伶,爱之敬之,有求必应,是梨园中有名的大护法。赵守和便是借田际云的关系,与“善二爷”打个交道。

    主意是打定了,却不敢造次相访,先派个跟班去说:“不知道田老板得闲不得闲,我家大爷想过来拜望。”

    田际云心想,赵守和是极熟的人,每逢他从宫里回来,随随便便地就来串门子,那一次亦不须先容,如今有此不同平常的一问,必是有事相商,当即答见“我看赵大爷去!”

    于是随着来人到了赵家,赵守和将他延入内室,把亲属家人都撵了出去,亲自关上中门,方始开口。

    “田老板,你可救一救皇上!”

    田际云大吃一惊,“赵大爷,赵大爷,”他说“你怎么说这话?”

    “是件你再也想不到的事……。”赵守和将孙小胖子暗藏凶器,居心叵测的情形,细细说了一遍。

    “这么浑!”田际云挢舌不下,“莫非他那条心还没有死?”

    “谁知道呢?这就象床底下盘着一条蛇,保不定什么时候出现。”

    田际云点点头问:“那么,赵大爷,你说我怎么能替皇上效力?”

    “我们大家公议,这件事只有肃王能有办法料理干净。田老板,你不是与善二爷的交情很厚吗?”

    “不错,不过……,”田际云沉吟着说:“这件事找善二爷没有用,肃王爷从不准他问宫里的事。我看,得找王先生。”

    “那位王先生?”

    “不就是王照,王小航吗?”

    “喔,是他。”赵守和问:“你跟他也熟?”

    “认识,不熟。不过都是为皇上,不熟也不要紧。反正,这件事只有他跟肃王爷去说,最合适。”

    “是!那么什么时候去找王先生呢?”

    “这是多急的事!自然说办就办。走吧!”

    于是,相偕乘车,夜访王照。他已不住肃王府,由肃王替他在南池子安了家。听说田际云带着个陌生人来相访,大为诧异,但已久闻田际云侠义之名,料知决无恶意,因而坦然出见。

    “王先生,”田际云指着赵守和问:“可认得这位?”

    “恕我眼拙,似乎没有见过。”

    “他在瑾妃宫中管事,姓赵。”

    “王先生,”赵守和请个安说:“我叫赵守和。”

    “不敢当,不敢当!”王照踌躇了一会儿:“两位入夜见访,必有什么话吩咐,我这里……。”

    田际云是在路上就盘算好了的,象这样的头等机密大事,不宜随便在什么地方就说,既恐泄密,亦费工夫,所以此时答说:“王先生,是一件大事,一时也说不尽,只请王先生劳驾,上一趟肃王府,见了王爷再细谈。你老看,行不行?”

    “田老板,”王照问道:“你不也是肃王府的常客吗?”

    “是的。我带赵总管去见肃王,自然也可以,不过,要谈的这件事,只怕肃王爷非请王先生做参赞不可。”

    “喔!”王照立即答应,“这么说,我就不能不奉陪了。等我换件衣服。”

    套上一件马褂,王照陪着田、赵两人到了肃王府。赵守和虽未来过,田际云与王照却是常客,护卫领着他们,直到上房。

    “这么晚了,你们还来!怎么碰到一起了?难得啊!”

    “回王爷的话,”田际云说:“还有个人在外面,要见王爷,是瑾妃宫里的首领太监赵守和。”

    “这个人来找我干什么?”

    “王爷!”王照接口说道:“我想不必在这里谈吧!”

    “喔!”善耆会意了:“际云,你陪着王先生,把那个姓赵的带到洋楼上去,我马上就来。”

    肃王府在东交民巷,北面与翰林院望衡对宇,南面便是各国使馆。辛酉年之乱,董福祥领甘军围东交民巷,各国派来警卫使馆的军队,编成具体而微的“八国联军”,负嵎顽抗,所凭借的就是肃王府的既高且厚的围墙,所以此地曾是激战之区。后来甘军火烧翰林院,肃王府自受池鱼之殃,这座历时两百余年的大王府,只剩下一片残垣断壁。

    乱后重修,善耆在东花园盖了一座三层的小洋楼,非为游观,只是洋楼坚固严紧,加上实心的厚砖墙,更不虞隔墙有耳。善耆跟王照要谈“怎么保护皇上”,必是在这座小洋楼的第三层。

    听差将他们三人领到这里,另有专值禁地的书僮接了去,带到三楼,张罗了茶水,默无一言地管自己下楼去了。

    由于气氛神秘,赵守和一句话都不敢多说,只默默地侧耳静听,不久听得扶梯声响,越来越近,首先起身肃立,王照也站了起来,田际云则抢上前去打门帘,等善耆进了门,随即引见。

    “他在瑾妃宫里,不过不是瑾妃派来的。”

    “奴才赵守和,给王爷请安。”赵守和蹲腿矮步,请了个双安。

    “你们坐!”善耆在一张安乐椅上坐下来说。

    王照是坐下了,赵守和自然不敢,因而田际云也只好陪他站着。

    “不要紧,你们也坐好了。”

    “这样吧!”田际云在书橱旁边取来两张垫脚的小凳子,跟赵守和并排坐下。

    “小航,你说吧!”

    “我都还不知道什么事呢!”王照转脸答说:“要得问他们俩。”

    “奴才口拙,”赵守和说“请田老板讲一讲事由儿。”

    “好!”田际云说:“皇上宫里有个太监叫孙敬福,是崔玉贵的徒弟,身上带着刀……。”

    一语未毕,只见善耆双眼睁得好大,喉头出声:“啊!”随即拉开嗓子唱了句反二黄摇板:“听一言来吓掉魂!”

    田际云与王照司空见惯,毫无表情,赵守和却愕然不知所措,心里在想:谁说肃王是戏迷?简直是痰迷。

    肃王善耆却无视于他的脸色,直待余音袅袅地将“魂”字这个腔使足了,方始若无其事地说“际云,你再往下讲吧!”

    于是田际云将发现孙敬福带刀,谈到夜访王照,其间少不得还有赵守和的补充。整整谈了半小时才谈完。

    这段故事不但善耆听得大皱其眉,王照亦觉忧心忡忡,神色凛惧的说“王爷,这真到了清君侧的时候了!”

    “稍安毋躁!”善耆向王照摇摇手,问赵守和说:“你说的那个孙敬福,外号叫什么?”

    “叫孙小胖子。”

    一听这话,善耆顿时眉眼舒展了,“是他呀!”他舒坦地仰靠在椅背上说。

    见此光景,三个人都松了一口气,田际云笑道:“王爷必是又有了锦囊妙计了!”

    “计是有一计,却不知妙不妙,走着瞧吧!”

    “那么,什么时候听信儿呢?”

    “反正孙小胖子有皮硝李压在那儿,三五天总还不碍”善耆答说“我还不知道我这一计是不是难行?你要着急等信,不妨多来几趟。”

    “是了!”田际云说“我天天来。”

    “好吧!就这么说。”

    这时赵守和已站了起来,听他说完,请安道谢,田际云亦即告辞,而王照只点点头示意,还要留在那里,当然是跟善耆犹有话说。

    “王爷,”等田际云带着赵守和下了楼,他说“有个诸葛武侯的故事。孔明跟着刘先生在荆州依人篱下,刘表的长子刘琦,为后母所忌,几次向孔明问计。孔明不愿管人的家务,总是避着。有一次刘琦把孔明诓到楼上,叫人把扶梯抽掉,说是这里只有咱们俩,言出你口,入于我耳,决没有第二个知道,你总该说了吧!”

    “你怎么想起这么个故事?”善耆笑道:“想来是咱们小楼密议这一场戏,跟那时候的情形有点象。”

    “是的!我是由此触机而想到的……。”

    “慢着,”善耆打断他的话说“等我想想,上有这么一段。”

    “是!蹲手瓮飞弦灿小!?

    善耆很用心地想了一下,想起来了,“孔明是由《战国策》上得来的主意,他跟刘琦说‘申生在内而危,重耳在外而安!’”他问:“对不对?”

    “一点不错!王爷的记性真好。”

    “记性虽好,悟性不好。小航,我不明白你说这话的意思,莫非要让皇上做晋文公?”

    王照立即接口:“有何不可?”

    善耆摇摇头,“我不见其可!”他问:“怎么能让皇上插翅高飞?”

    “我听说,替皇上请脉的西医屈庭桂,说皇上要易地疗养,病才会好。如果王爷赞成,我凭三寸不烂之舌,去说动屈庭桂,让他把话堂而皇之说出来,再请言路上合力建言。这样子,如果有王爷在内主持,或者可望成功。即或不成,也可以让心怀叵测者有所顾忌。”

    善耆不好意思说他书生之见。因为王照好出奇计,十计之中能有一策好用,必是好的,如果话太率直,扫了他的兴致,会少个智囊,因而故意装得很严肃地说:“兹事体大,小航,你得给我敷余的工夫。”

    “当然,当然!请王爷细细思量!”

    “细思量来细思量。”善耆顺口就唱:“亚似陈平王小航!”煞住尾音,起身说道:“下楼去吧!我请吃正阳楼都没有的金毛紫背的大螃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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