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白马心想事成

    新民府知府衙门一侧，有一座十分豪华的驿馆，高高的门楼，两进院落，五台阶的门坎，一对石狮守门；透过紫红色的大门，便是一堵画着山水画的萧墙，萧墙后是一株高出院墙的塔松。远远望去，十分威严。这是专门接待上峰官员的馆驿，平时冷冷清清。现在，由于奉天巡防营务所总办张锡銮quot;光临quot;，驿馆陡然热闹而森严起来：大门外设上四人的岗哨，门外还有流动的散兵。过往的百姓大多迷惑不解地想：里边是关押着钦犯，怕跑了，还是住着赃官，怕人杀了?

    这天上午，约摸十点钟光景，张作霖领着一个亲兵，牵着那匹雪白的大马来到驿馆门外。举目一看，守门的不是自己游击马队营的兵，而是张锡銮从沈阳带来的巡防营务所的队伍。他知道进去有困难了，停步迟疑，随即想出应变之策。来到门旁先递过一副笑脸，而后送上门包，这才说：quot;地方营官管带张作霖有事求见总办大人，劳驾请给回禀一声可以吗?quot;

    门房早将门包接到手，又见张作霖军官打扮，便说：quot;请官爷少候，我这就去禀报。quot; 张锡銮是个生怕冷清的人，无论到哪里巡防、视察，都想尽多的会见各方人士，不求quot;招财进宝quot;，只想听听歌功颂德。所以，大凡来拜者，他一概欢迎。凭他这身份，到属下任何地方，会见任何人，谁能不好话说尽，谄肩献媚!这是一种享受，张锡銮觉得比金银有价值。门房回报quot;张作霖来拜!quot;张总办顺口丢一个quot;请quot;字。

    张作霖听到曹，通身一颤，这时才忽然想起quot;尚不知究竟该用什么礼节晋见总办大人才好?quot;但已无暇再思，只对亲兵交待两句，便匆匆走进去。

    张锡銮竟也不拘官场礼俗，却在上房接见张作霖。如此亲呢的quot;家礼quot;，使张作霖受宠若惊!进得房来，手脚无措，连施一个什么规格的晋见礼也不知，慌张之中，竟深揖长跪，喃喃道出：quot;小人张作霖拜见总办大人。quot;

    张锡銮微笑着说：quot;张管带，咱们都是带兵的，一家人。家不序礼，请坐吧。quot;

    quot;谢总办大人。quot;张作霖在一旁坐下。

    张锡銮以居高临下之姿态，笑而非笑地说：quot;新民府的知府对我提到过张营官，说你为人精明能干，很会打仗；任职之后，还算尽，15。看来，前途无量呀!quot;

    张作霖站起，垂手而立，说：quot;作霖无能，多靠总办大人栽培。quot;quot;这就不必说了，有机会，我是会帮你说说话的。quot;

    张作霖自知官小位微，不便在这个地方久坐，忙把话题转入正道，说：quot;卑职久闻总办大人喜爱马，我营中正有一匹好马，特牵来想孝敬大人，不知大人看了会不会中意?quot;

    张锡銮正在纳闷中：quot;一个营官管带，军职自然不够接见，文墨又一窍不通，他匆匆忙忙赶来干什么?quot;现在，一听说送好马来了，精神一抖，忙说：quot;好好，在哪里?让我去看看。quot;

    quot;就在大人门外，quot;张作霖说：quot;我去让人牵过来。quot;说着，急走几步来到影壁墙边，招招手，对牵马人说：quot;牵过来吧。大人叫牵过来给他看看。quot;

    亲兵牵马进来，张锡銮也走到院中。抬眼望见那马通身的纯白，已是十分惊讶，又见它头高昂、蹄直立，一身精神，便知是一匹好马。quot;好一匹雪球!蒙古货，地地道道的好马!quot;

    quot;卑职平生无他好，独爱好马。quot;张作霖说：quot;所以，处处留心，十年才挑这么一匹。quot;

    quot;眼力不差!quot;张总办说：quot;就凭这一点，咱们完全称得上同好了。quot;

    quot;卑职不敢，卑职不敢!quot;张作霖忙搭躬，说：quot;我是何等微贱，怎敢与大人相提。大人如赏脸，就请将此马收下。quot;

    quot;算你理解我。quot;张锡銮说：quot;人说东北有三宝，你若拿人参、豹皮来送我，我连看也不看看。什么三宝?粪土!这样的好马，求，我都求不到，怎么能不收!quot;他转过脸去，命人将马收下，牵到后院，quot;我回头再仔细看看。quot;张锡銮得了好马，心情高兴，命人赏给牵马人二两银子，打发去了，然后对张作霖说：quot;张营官，你就别走了，我有便宴，再好好聊聊。quot;

    张作霖正怕没有谈心的时间，听说留饭，心情大振。但还是说：quot;大人公务众多，卑职不敢打搅。quot;

    quot;哪里什么打搅，咱们得好好谈谈心。quot;

    酒菜都是现成的，只在上房里摆张桌，张锡銮就和张作霖对面开怀，边饮边谈起来。那张锡銮因得好马，心里十分欢喜，便有心想为张作霖说些能够有用的话。所以，一开杯，他就直筒筒地问：quot;张营官，我这总办就像个云游僧，走过去就过去了。有时候，只能为人说两句话，起不了大作用。不过，有的人还得听我的两句话。官场就这么回事，像曹雪芹说的，把事当真了呢，说不定是假的；当假的对待呢，反而会成真!这样吧：真也好、假也罢，我想听听你的身世，说不定有一天会有点作用。quot;他端起杯，又说：quot;随便聊聊，藉以下酒。quot;

    张作霖有些难为情了，他那个身世是不光彩的，瞒是瞒不住的，说又羞口。额头倾刻热辣辣的。但是，他想投靠山，不实说怕日后露了马脚，无法收场。于是，只好把拉柳子、打家劫舍、投奔官府、当了营官的前前后后说了一遍。末了，低着头又说：quot;大人，卑职实在是一个混世无为的人，总有心改邪归正，身上的黑泥污水终生也难洗净。quot;

    那张锡銮不知是心胸开阔，还是因为收了张作霖的好马，听了张作霖的身世，不仅无蔑视态度，反而流露出十分高兴的样子，大大咧咧地说：quot;张营官，你的身世好!如今世界动荡，举自动荡，说不定哪一天、哪一夜就会撕拼起来。敢闯敢杀敢拼，正是大势所需。人人都懦弱无能，逆来顺受，那岂不国不国、家不家了么。我看，这个时势，就一定会造出你这样的英雄!日后，只要你忠于职责，报效朝廷，我看将来是会有大作为的。quot;

    张锡銮一席即兴话，张作霖喜得通身散了板。端起酒杯，满满地敬总办一杯。说：quot;大人如此高抬作霖，作霖终生感恩。今后多赖大人栽培，有用作霖处，一定肝脑涂地!quot;

    张作霖这个马屁拍得很是地方，拍得张锡銮舒舒服服!几天来，他不断在知府增韫面前为张作霖说好话。官场上，历来就有不成文的习俗：此人在此地哪怕是最出名的坏蛋，只要上峰长官驾临，能为他说几句好话，他就会一夜之间身价百倍；上峰的身价越高，这被夸的人身价增值越大。若上峰再丢下一句quot;你们若是用虿着他，我倒是想用用此人，给他点大事做做。quot;那么，此人便会马士就有quot;黄袍加身quot;。所以，人人都想攀官亲，攀得越高越好!张锡警是奉天的总办，在他手里，放个知府也费不了多大劲；替张作霖说了那么多好话，增韫自然quot;心有灵犀一点通quot;。所以，他不含糊地对张锡銮说：quot;大人说得分毫不差。当初，张作霖刚到新民，我就看譬是个人才。在众议纷纭的情况下，我独自挡住，为他向将军衙门申报营官。今天，我还会重用他。quot;

    几天之后，张锡銮事毕要回奉天了，知府便再一次送个大人情，以quot;辽西地方不太平quot;为名，派张作霖带一营官兵护送。既表示对上峰的忠心，也暗暗地给张作霖一个良机。张作霖心领神会，动身前便先到知府大人的上房重重表示一下。quot;大人如此器重卑职，卑职一定为大人争光!保证把总办大人安全送到奉天。quot;

    张作霖挑选了精兵强干，又令他们更换了新衣新帽，自己也武装整齐，该交待的都交待完毕，这才紧随在张锡銮马后，耀武扬威又小心百倍地朝奉天奔去。

    在明白人眼里，张作霖护送张锡銮，实属多此一举：张锡銮有亲兵一队保护，人强械优，走在quot;中立区quot;，任何柳子也不敢来劫；新民到奉天，步行也不过一天路程，张锡銮是马队，尽可能晚动身，早到达。光天化日之下，敢有大胆土匪劫官兵?!只怕他们躲闪还怕躲闪不及呢!所以，人们认为完全不必派队护送。

    事情又出人意料，张锡銮本来可以安然无恙到达奉天的，正是由于张作霖护送，险些把小命也丢在路上--

    这里得说说不久前被张作霖消灭的三界沟土匪杜里山余部。杜里山是被打死了。关艳红受了重伤，喽罗们也七零八落散了板。偏偏有那么三十来个死心塌地的犟筋，宁死也不离开关艳红，并且表示：quot;非杀了张作霖为杜头领报仇不可!quot;关艳红很感激他们，说：quot;好，咱们就生死在一起吧!柳子不散板，头等大事就是杀张作霖。派几个弟兄，多费心思，化装到辽西去，随时探听张作霖的消息。探准了，咱们就拼他一场。

    三界沟的残匪化装入了新民府，探明白了张作霖在护送张锡銮去奉天的情况，立即跑回来报告给关艳红。

    关艳红报仇心切，从床上跃身跳下，即要率领弟兄到途中拦

    劫。哪知心急忘形，就这么一跳，刚刚接好还死死包捆的腿骨，又断裂开来，她一声惨叫，倒在地上，便昏了过去。

    关艳红不能动了，杜里山的亲侄子杜三留挺起了胸膛：quot;婶娘不必亲去了，侄儿我带人去，保准杀了张作霖!quot;

    关艳红苏醒之后，冷静地想想，说：quot;这一次就算了吧，以后再找机会。quot;

    杜三留说：quot;婶娘，你放心，我带兄弟们去，能办成这件事。quot;

    关艳红说：quot;咱有多少人?你知道官兵有多少人?这个仗怎么打才能打好?咱只有三十多个兄弟了，苒死几个，那才真的散了板，永世也别想报仇了。quot;

    大伙一听，觉得关艳红说得对，一个个低下头。

    在三界沟的柳子中，杜三留年轻却文武全才，是杜里山当作继承人拉巴的。平时不多言语，说出话来，不放空炮。为叔报仇心切，但觉婶娘的话也对。他思索许久，又说：quot;婶娘，侄儿有个新主意，说出来你看行不行?quot;

    关艳红说：quot;你说吧。，，quot;

    quot;婶娘说得对，官兵人多势众，咱们拼不过他们。，，quot;杜三留停了停，又说：quot;我看咱们不去硬拼，去智拼。学着梁山英雄智取生辰纲的办法，去二十个兄弟，化装成商人，走张作霖要走的道。到时候，无非让他们路，等张作霖来到面前，二十几个兄弟齐动手，不信杀不了张作霖!只要张作霖一死，我们跑了就完了!quot;，，

    关艳红不开口，她思索着quot;此计可否行?quot;

    杜三留又说：quot;婶娘，万一行动不顺利，我们也告诉张作霖是为叔父报仇的，让他知道三界沟的汉子还活着!，，quot;

    关艳红思索再三，同意了这样做法。她又对杜三留等人作了仔细的交待，要他们务必小心行事。经过一番准备，杜三留他们装扮戚贩药材的商人，匆匆赶去新民附近。

    张作霖护卫着张锡銮正往前走，忽见前方树林边有一队车子，忙命人去查看。查看人回来说quot;是贩卖药材的quot;。张作霖说：quot;立即叫他们躲开，就说有大人经过。quot;

    张作霖虽安排人去开道，自己还是轻敌的，他仰仗人多枪好，又是官兵，面前几个推车人即使是顽匪，也奈何不了他。便在马上悠闲无恐。及至到了树林边，那群贩药人突然齐出，有一人--习5便是杜三留--大叫：quot;张作霖，你这个狗娘养的，快把脑袋留下来，给我的头领、大叔杜里山谢罪!quot;说着，乱枪齐发，乒乒乓乓。张作霖的坐马中了弹，张锡銮的坐马也中了弹。官兵们又应战，又保护二张。土匪虽连连开枪，但见官兵如此众多，知道难以取胜，况且张作霖已被人保护起来，再战要吃亏，便一声口哨，丢下车子跑进树林。

    张作霖知道关艳红的厉害，又见匪众已跑，也不再追击。忙走过来，向总办道惊、问候。

    张锡銮不知内情，还以为是张作霖善战，才使他有惊无险。忙说：quot;多亏张营管奋勇杀匪，才免灾难，我要为你好好记功!quot;张锡銮经此一战，心里更觉得张作霖是个很有大用的人才，一心想把他提拔上来，加以重用。时隔不久，赶上内蒙边境不时大乱，匪徒骚扰，民心惶惶，地方请求速派强兵前来稳定。张锡銮自然想起张作霖。不久，张作霖便被任命为巡防五营统带官，驻防郑家屯。

    张作霖真算得官运亨通。一个落荒山野的土匪，投奔官府不到三年，便升任了相当于团长的统带官，几乎可以和知府同起同坐，好不光彩!

    张作霖在新民业经三年了，如今要高升他去，新民的官员，黎民百姓都产生了不大不小的震动：亲他的，要拍他的马屁，希图今后沾他的光，有个利用，千方百计，想着法子对他有所表示；仇他的，一见他又高升了，怕他匪性不改，将来找麻烦，有的躲闪，有的

    转仇为欢，也想着法子对他有所表示。张作霖觉得得名得利的机会到了，便有请必到，有礼必收；朝朝暮暮，应接不暇。

    张作霖毕竟是一个还有点良心的人，在迎来送往的热闹气氛中，他没有忘了新民地区一个恩人--姜家屯的钟恩。当初，张作霖初入绿林时，没有人愿意接纳他，开当铺的钟恩把他接进镇子，供养起来。后来又送给他一匹好马，张作霖这才闯荡出来。张作霖腾达了，要离开新民高升了，他买了厚厚的一份礼物，带着两个官兵，匆匆赶往姜家屯。

    当铺掌柜的钟恩，是个混世面的人，广交朋友，乐善好施，也不知救过多少人的急难。过去了，也就忘到脑后去了。当初帮助张作霖，也只把他当成小流氓看待。后来知道张作霖发迹做了官了，也只淡淡一笑了之。现在，张作霖忽然带着重礼上门酬谢来了，钟恩有点惶恐。

    quot;统带官，你这是干啥?quot;钟恩拱起双手，一边往屋里迎接，一边说。

    quot;三哥，quot;张作霖也拱起手。quot;我知道你怪兄弟我了。发了迹，不上门看看三哥，该怪!quot;

    quot;哪里，哪里!quot;钟恩说：quot;我倒是无时无刻不在惦记着你，哪里能怪你呢!quot;

    quot;三哥，不是小弟不来看你，我是想着有朝一天混出个人模人样来，光光彩彩地来看哥哥!哥哥是何等声名的人?我只能为哥哥争光，不能给哥哥丢脸!quot;

    quot;统带......不，不，兄弟你如今光彩了，哥哥跟你也光彩!quot;说着，又让伙计们接马、备办宴席。酒席间，真真假假地说不完的思念、挂心，说不完的捧场、祝福，气氛十分融洽。

    张作霖说：quot;三哥，兄弟这次离开新民了，不知有无再回的时刻?日后来看哥哥的时候一定少了。哥哥若有事，只管往郑家屯传

    。·兄弟当然该高飞!，，钟恩说：quot;新民小地方，车辙沟怎么能卧下你这盘龙?哥哥甚盼着兄弟能坐奉天、进北京。到那时，我也可以到帝都去逛逛。quot;

    。 几句话，说得张作霖心里热乎乎的。忙又说：quot;三哥，等兄弟稳定了，一定帮助哥哥变变模样，别只当一个小小当铺的老板，也得风光风光!quot;

    quot;不瞒兄弟说，我很知足。在新民这片地方，还没有人敢卡咱的脖。知足常乐么!quot;

    quot;人往高处走!我腾达了，哥哥还是老样子，人家骂我。quot;

    --莫道张作霖这是戏言、应景话，不!他在奉天当了督军之后，一下子就在姜家屯为钟恩买了大片土地，又为他设立了三畲成当铺，让钟恩当总经理；后来，又将三畲成当铺和庆畲粮栈、沈阳曾三畲粮栈合并，交给钟恩总管，每年年节还亲去给钟恩祝贺,子张学良对钟恩行跪拜礼。这是后话，一提了之。

    张作霖在姜家屯热闹半天，这才领着官兵转回新民府。

    此时，日已偏西，晚霞映空，鸟归巢，樵下山，村街也都渐渐安静下来。张作霖似醉似醒，坐在马背，悠悠闲闲，正不知quot;今晚又吃谁家，，的时候，忽然迎面闯出一人拦住马头。

    。。quot;统带官，你还认得我么?quot;

    张作霖举目一看，见面前站着一人，约莫四十岁上下，中等身材，圆脸白面，两只灵闪闪的黑眼睛，着一件黑色长衫，头顶六方争顶帽，唇边蓄着短短的小八字胡，清雅秀士，气度不凡。张作霖一时却想不起哪里会过了。quot;你是......quot;

    那人一见张作霖忘记他了，颇有点不耐烦。淡淡一笑，说：quot;你是贵人健忘，我不得不自报家门了：在下本地人氏，姓姜名需只：至妄_、小的新民地面上，任着小小的商会会长职务，今天要打扰统带

    冒大人，。quot;

    张作霖一听是商会会长，立刻恍然大悟，抖身下马，拱起双手：quot;认识，认识!姜会长对我张某有情在先，怎么能忘了呢?请，请到我的住处说话。quot;

    姜雨田站着不动，又说：quot;张统带官到底还是记起小人来了，又不忘情，这样，咱们就好话好说了。quot;

    --原来，张作霖这几年驻防新民期间，官兵粮饷上峰常常发不下来，队伍寅吃卯粮，有时还饿肚子。张作霖是官兵，又不能拦路、挖窑子，只好向大户、巨贾挪借；后来不得不借到商会会长头上。姜雨田觉得张作霖是官兵，防地不变，债总是会还的，谁知张作霖的上司总是不发军饷，张作霖也只好欠着一拖再拖。现在，张作霖要走了，别管是高升还是低就，队伍要走了。这位商会长很着急：以后到哪里去找他呢?倒不如今天撕破脸皮，拦马逼债。

    张作霖也明白这位商会长的来意了。对于他当街拦马虽然十分气怒，但终因是欠人家的债，不讲理是不行的，更不可发作。忙陪笑说：quot;姜会长，是这样，上司对军饷么，总是迟迟发不下来。你经手借的那个款项，我也万分着急，只是......quot;

    姜雨田说：quot;你的难处你知道，我的难处我知道。如今你的队伍要开拔了，各个商户也等着用款子，你看怎么办吧?quot;

    张作霖无可奈何，只得说：quot;这样吧，在我走之前，一定想办法还清商会的债。quot;

    quot;三天行不行?quot;商会长说：quot;第三天我到军营找你。quot;quot;行!三天我还你。quot;

    quot;张统带官，你别怪我办事死板。我是托着几十个商号、有几百张嘴，老老小小等着吃，也难着呢!三天后不能还，我可要不讲究了。quot;

    quot;还，还，还!quot;张作霖说：quot;三天后一定还钱!quot;

    商会长这才把马头松开，让张作霖走回军营--从此，张作霖更认识了这位商会会长。

    中国的东北三省，森林无边，满山遍野的矿藏，又盛产着大豆、葶结荸、矿凌臻缓粼方矿月夸人垂涎，俄国人垂涎。日俄战争爆发后，沙俄在哈尔滨设置机关，招降纳叛，组织起自的势力，渐渐地同清政府为敌起来。也该着东北出乱事，在光绪33年(1907)，清政府竟在内蒙东部以垦荒种田为名，毁坏草地，驱赶牧民，激起了内蒙人民结邦拉队，抗击垦荒。俄国人和内蒙结邦的反民一起，大反清政府。这形势又给张作霖带来了发展的机会。张作霖率领他的巡防五营官兵开赴通辽剿匪。旗开得胜，一举歼灭通辽，洮南一带匪邦。很受上峰赞扬，不仅答应他将五营兵扩充为七营，还将通辽的吴俊升、洮南的孙烈臣两部均划归张作霖指挥，张作霖的队伍已经增加到三千五百余人。

    人多力量大，胜利之师锐气大振，张作霖率队深入内蒙境内，先后在嘎尔图、三昌盛等地追剿匪徒，把白俄扶持的陶克陶明、巴塔尔等都赶入了大兴安岭消灭了。残匪逃入外蒙，窜至俄国。一度紊乱的东北边境，又平静下来。张作霖留下部队守边。一边上报战果，一边班师回到郑家屯。

    quot;王师quot;凯旋，东北平静，张作霖的声望一下子响彻了东北三省，从官至民，无不另眼相待。

    一天，郑家屯商会会长于文斗来军营拜访张作霖。

    于文斗原籍山东海阳县，同治年间山东大水成灾，携眷迁来关东。靠着一辆破车，惨淡经营，渐渐兴旺；光绪初年便在郑家屯办起了quot;丰聚当quot;商号。生意兴隆，铺面渐大，经过十几年奋斗，便成了屯子上最昌隆的买卖家。于是，自己将quot;丰聚当quot;改成quot;丰聚长quot;。商友们见他为人和善、经商有方，便推选他作了梨树县商会会长，那quot;丰聚长quot;的商栈，于文斗就委托了代理人经营，自己只管商会事务去

    郑家屯一带原来土匪猖獗，战祸接连，人心惶惶。张作霖率quot;王师quot;驻防，又连连剿匪胜利，百姓十分欢迎，商会也频频向大军有所表示。有时军饷接济不上，于文斗便帮着筹措。一来二往，相处甚厚。张作霖远征归来之后还特地到商会拜望了于文斗。现在，于文斗又特到军营回拜。朋友相逢，自然是开怀畅谈。二人从出师剿匪到商务繁荣一直谈到地方风土人情，越谈越投机，越谈话越多。张作霖命人安排宴席，一定要与于会长畅饮一番。于文斗也不推辞。三杯入肚，张作霖笑了。quot;于会长，今天我得好好向你致谢一番。大军到贵乡，多蒙百姓......quot;

    于文斗摇摇手。quot;统带官，文斗今天是私人来访，不想涉军、涉政。说真的，我已有了另一番准备，不久，商界朋友将举行盛大宴会，来为王师庆功。到那时，咱们再纵谈天下事。而今......quot;quot;好好，于会长的兴致与我相同，咱们就真的开怀，谈别的。quot;quot;开怀!quot;于文斗说：quot;谈别的。quot;

    二人对干了一杯，于文斗说：quot;张统带，我最近偶尔间碰到一件奇事，有个姓刘的盲人，一定要见我，自称是钢嘴铁舌，卜相算卦十分灵准。我平生与这些人无交往，便不想接待他。可他已经走进门来了，我只得应酬他。quot;

    quot;算命先生?!quot;张作霖说：quot;贫嘴多舌!quot;quot;你说怎么样?一谈下去，还真有学问。quot;quot;什么学问?quot;

    quot;你听。quot;于文斗说：quot;那盲人坐定之后，就要为我算命。我说算了，算了。八字相同的人命也不一定相同。你说他怎么说?quot;

    quot;怎么说都是瞎说。quot;

    quot;不!quot;于文斗说：quot;盲人讲了一个很有趣的故事--quot;于是，于文斗便先学说了这个故事：

    刘瞎子说：quot;一个算命先生、一个和尚和一位微服去上任的知府，三人同坐一只船。路遥船缓，无事聊天。知府请算命先生为他算命。八字生辰报出之后，那算命的忙说：quot;好命，好命!官运亨通，上了岸你就可以当知府。quot;

    旁边的和尚说了话：quot;先生，我的生辰八字和他一样，也坐这条船，我上岸不上岸都当和尚，这为什么?quot;事有凑巧，撑船的舵工生辰八字也和他一样，舵工说：quot;我为啥只有撑船这个命呢?可见你瞎说。quot; 4算命人说：quot;你们三人都是同一天生在公鸡打鸣的时候，就是卯时。不同的是：一个生在公鸡打鸣扬脖时，两个生在公鸡打鸣后伸脖、低头时，差之毫厘，谬之千里。这便是：扬头知府低头僧，伸脖落地把船撑!quot;

    听完这故事，张作霖摇着头笑了。quot;瞎说，瞎说!俺那新民府的增知府偏偏是午夜子时落地，万物都睡死了，啥玩艺也不扬头，他不是照当知府!quot;

    于文斗也笑了。quot;信则真，不信则伪。不过，这位先生为小女算了一命，倒也不错。quot;

    quot;令小姐自然是好运气。quot;张作霖说：quot;今年多大了?叫什么?quot;quot;光绪22年农历5月生，虚说着，15岁了，叫凤至。quot;

    quot;好名字。一定长成大姑娘了。quot;张作霖说：quot;那算命的对她怎么说?quot;

    quot;说的可多了。quot;于文斗说：quot;前边有一串串什么丙申、甲午、壬寅，又什么海中金、炉中火、路旁土、剑锋金之类的话，我都不曾听明白，只听懂了最后几句话，说女命无煞逢二德，闺女的命中无煞且逢德，正是夫荣妻贵的好命。凭着我那女儿生长得端正的相貌，这一点，他是算定了。quot; 张作霖对命运本是不相信的，从不算命。有什么好算的呢?无非是劝善、吹捧，他这打家劫舍的经历，算命先生说得再是天花乱坠，恶是作定了，老天看不见更好，看见了，一声天雷击了顶，也只好挨着，随他去。现在，他一听到于会长家女儿是个贵夫人命，忽然想起自家儿子小六子：quot;这样富贵的女孩子，若和我六子相配，兴许会带给六子一个好前程。quot;忙陪笑对于会长说：quot;于会长，我也有个算命朋友，很有些学问，子平、紫微斗数都十分精通。你把女儿的八字给我，我请他算算，小姐若和我家六子八家相合，把他们俩配成夫妻，你看如何?quot;

    于文斗一听统带官想同他攀亲，自然满心欢喜。一边开出女儿的八字，一边说：quot;难得统带厚爱。只怕小女无那份福份侍奉统带官。quot;

    quot;这就别客气了，看他们的命合不合吧!quot;

    ......于会长的女儿于凤至；张作霖的六子，即张学良。又经过两天之后，据说是算命先生说quot;这俩人成亲，是天合地造的良缘，是上婚，成亲之后，夫荣妻贵。quot;张作霖便请quot;丰聚长quot;掌柜张杏天作伐，订下了这门亲事--于是，在后几十年中还不断引出诸多轶闻趣事。因不在本书圈内，就只好留给他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