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次造访,您或许觉得这儿像座祠堂。这家名为“皮耶尔”(PRIERE,法文“祈祷”之意)的咖啡馆的确有些魔幻氛围,前院种植的树木枝叶茂密,遮住了阳光,三角屋顶房舍低调盖在被高楼左右包夹的后院,灰色屋顶与红砖墙沐浴在阳光下颜色反而暗了两阶。店铺正面是开放式大窗,但朝阳穿过枝桠照射进来的机会并不多,其余时间窗上都笼罩着黑影,无法窥见店内情况。分隔马路与前院的栅栏无论高度或宽度都很寒酸,若不是栅栏前摆着一块写了“皮耶尔咖啡馆”的小招牌,这座城市恐怕没人知道“那栋红砖屋”是做什么的。
这家店的外观或许令人望之却步,在正午阳光的照射下更是如此。柏油路反射日光,显得一片亮白;从马路上望过去,层叠树木更添阴暗,仿佛当中是异世界。宁静的前院只有随风晃动的叶子沙沙作响,与马路的喧嚣形成强烈对比;通往店门的石板路周围土壤裸露,改变了空气,只要一个深呼吸,就能感受到潮湿的木头香气;只要踏入这座院子一步,就能明显感受到街道上酷热的暑气瞬间冷却下来,外侧马路与前院的分界线仿佛有道帘幕,将不同的空气隔开。沿着石板路前进,打开些微掉漆的墨绿色大门便来到玄关,一黑一白的兔子站着,合力拿起“欢迎光临”的牌子;然而多数访客通常完全不看上面写的菜单和本日义大利面介绍,便径自打开内侧的门进入店内。
店内并不宽敞,除了吧台和后侧的单人座外只有三张桌子,铺在地上的木板和桌子用的木材皆呈现年代久远的焦褐色,木板并不会因为按压而翘起,沉重厚实的触感犹如可靠的卫兵。不知这些家具是从哪里买来,部分常客认为这些装潢搭配红砖墙,正是让人觉得这家店散发魔幻氛围的原因之一。此外,店内还有奇形怪状的灯罩,不晓得出厂年份与地点,更不清楚想表达什么主题。墙上还挂著作者不详的油画,油彩看似老旧,描绘的内容是站在草原上望着这头发呆的骆马,年代依旧成谜。仔细想想,这真是一家奇怪的咖啡馆,这些物品从我懂事时就在店里了,但它们是从哪儿、透过何种管道取得,只有前任老板——也就是我父亲才知道。家父过世的现在,答案再也无人知晓。
这里原本是父亲开的咖啡馆。开店当时,市区的咖啡店和咖啡馆已经是供过于求的状态。但由于我们的店邻近闹区,四周尽是高楼大厦,而且就位在车站前,走进店里却像“啵”的一声被吸入异世界,许多上班族为了追求这种感觉,常在中午和傍晚趁着工作小歇的空档或下班时过来坐坐。我们的店距离大学也很近,高中生、大学生总会带着朋友战战兢兢地推门进来。父亲一个男人靠自己的双手拉拔我和弟弟长大,他过世后由我继承这家店,转眼已过了四年。
室外装潢、室内陈设、开发新菜色、开拓上游供应商、用心节省成本,这些都是我固定的工作,只要持续努力不懈,应该不至于关门大吉。仔细想想,在这个多数日本人处于“为了不倒退不得不持续全力冲刺”的年代,我能得到父亲遗留下来的这家店,是多大的福分呢!我告诉弟弟要继承这家店的时候,弟弟对我说:“对不起,谢谢你。”他大概以为我基于义务不得不“继承这家店”,但事情并非这样,我原本就喜爱招呼客人、做菜和泡茶。
父亲惣司寿明临终时,躺在医院病床上,身上插满各式各样的管子,还曾拿下呼吸器对我交代“客人”和“供应商”等交接事项,始终无法放下店里的事务。在他过世前一天的傍晚,还以几乎动不了的嘴说:“夏季时蔬差不多该上市了,记得推出夏季蔬菜三明治。”结果这句话成了他的遗言。
父亲在比我年轻的二十六岁时辞掉工作,但从没说明他自行开业的过程,我们只知道他得到这块土地和建筑物,开了这家咖啡馆。直到六十四岁过世为止,父亲都自称“皮耶尔咖啡馆的老板”。咖啡馆二楼就是我们家,店里的厨房也兼我们家的饭厅,因此在父亲心中,工作、家庭、自己的时间三者似乎没有明确区隔,对我来说也是如此,咖啡馆就是我们的家,所以我并没有把店收掉或改行的念头。打掉前院改建出租大楼、将建筑物扩建或是搬迁至大马路边,应该会有更多顾客上门,但我不想这么做。从经营的角度来看,这家咖啡馆已经舍弃求新,但如果有更多顾客上门,我和弟弟也没时间休息了。
弟弟阿智在念大学时就通过国家公务员资格考试,毕业后当上警官。由于父亲早逝,他很早便打定主意要从事“人人认定的铁饭碗工作”。他原本就是认真、正义感强烈的人,上头的人似乎对他印象不错,后来却因为发生某件事,让他在半年前突然辞掉工作回到老家。弟弟回来之前是阿姨在帮忙,但阿姨腰不好,我不好意思让她帮忙必须长时间站立的工作,所以我很高兴弟弟回家,也把咖啡馆的一半事务交给他管理。阿智喜欢做甜点,于是店里开始贩卖我单独顾店时无法推出的蛋糕等各式各样的甜点。
上门光顾的来客数增加了,弟弟稳重的个性也反应在言行举止和表情,他的一举一动犹如贵族般高雅,受到女性顾客一致好评。他身材高瘦,拥有酷似父亲的俊秀长相,只要温柔一笑,年长客人便直夸“真帅”或“让人脸红心跳”,做出一些参加偶像歌手演唱会时才会出现的反应。
弟弟在外场工作时经常被客人搭讪,不知为何,只要我一回厨房休息,搭讪他的人就会变多,详情我不清楚,不过年长客人总是一派轻松地逗他,更夸张的客人甚至拉开身旁的椅子,对着人在吧台后方的弟弟大方邀约:“小智啊,要不要过来陪我坐?”夸张到这个程度,就连陪同的朋友也忍不住出面阻止。
相反地,年轻客人就不会如此直接表示,她们只会在点餐时要求介绍甜点和茶品,并以热切的眼神不断仰望弟弟说话时的表情。能与客人交流,我认为是好事,所以我交代他只要客人提问就尽量回答,但奇妙的是,曾经当过警官的弟弟不擅长与人应对,这种要求对他来说成了负担,所以他总是露出“怎么办”的表情向我求助。有不少客人为了弟弟或是弟弟做的茶点渐渐成为常客,因此,我现在的烦恼是该不该把陈列蛋糕的展示柜换成高档货。身为一位经营者,面对这种情况自然是开心不在话下。
然而,我们也并非总是一帆风顺,常客之中还有一种人搭讪弟弟的意图与其他客人不同,譬如现在,我正不知道该拿她如何是好。
“所以说,‘如果惣司老弟还在的话,这种案子三两下就解决了。’这句话已经变成局长的口头禅了。”
“……”
“撇开学历和考试成绩,惣司警部,你在户山分局的时候,不是活跃于检举投资诈欺案吗?户山分局的刑警组长也对你赞誉有加呢,说你很有才干。”
“……”
“警部,你在秘书室也大受欢迎喔。偷偷告诉你,根据秘书室‘最想和谁结婚的课员排行榜·搜查课篇’的问卷调查,你荣登堂堂第一名呢……啊,我这次要重烘焙咖啡续杯!请问草莓千层派还有吗?我要一份。”
“重烘焙综合咖啡和草莓千层派是吗?好的。”
“拜托你回来嘛,连局长都哭说:‘我本来想让那家伙接下下任局长,继承我的位子。’”
“……”
“案子只会发生在警界前线,不是咖啡馆喔。”
“……”
如此诡异的交谈最近几乎每星期都会上演一次。这位穿套装、坐吧台、霸占工作中的阿智正前方位子、压低音量不断坚决劝说的女子,就是县警总部秘书室的直井枫巡佐,其他认识她的常客叫她“小直”,她是阿智的大学学妹。面对她时,吧台后侧的阿智会摆出不会在其他客人面前出现的扑克脸,不悦地静默不语。不过,他还是会尽义务复诵一次点餐内容,善尽工作职责。
下午三点半对咖啡馆来说是最空闲的时段,西斜的太阳晒不进店里,店内的白墙与深褐色桌子在微亮的照明中,仿佛处于回忆般静止不动,扰乱空气的只有吧台后侧的阿智和正在擦桌子的我而已。除了一位坐在最内侧座位看书的学者风范男子之外,店里没有其他客人。尽管店里播放着音乐,不过音量不大,所以小直所说的内容,大致上也一字不漏地传进我耳里。
“像现在这时候,也有很多人挂念着:‘惣司警部在哪里做什么呢?’像是总局的大人物啦、秘书室的拥护者啦、员工餐厅的欧巴桑啦。”小直嘟嘴说完,趴在吧台上,脸颊贴着台面,手指沿着木头纹路画圈。
“你不愿意回来吗?”
她上个月初突然来到店里,一看到在吧台后面泡咖啡的阿智就指着他说:“啊!惣司警部果然在这里!”引起旁边客人一阵骚动。阿智刷白了一张脸,逃进厨房里,客人惊呼:“警部是什么意思?”
“阿智,你原本是警官吗?”我只好帮忙一个个安抚。
小直表示,因为阿智突然提出辞呈,县警总局既惊讶又失望,气氛一片凝重(这是她的说法),局长直接下令包括小直在内的秘书室所有人——当然包含了刑警组、总务部和警察学校的人“找出惣司警部”。从此以后,县警总局的人为了抓回飞走的惣司警部,让他回去当警察,(闲暇时候)无不全力搜索。找人行动开始没多久,就有搜查员找到老家的店里来,当时弟弟快一步躲进仓库里,由我随便应付两句打发成功。不过这群对手原本就是“死缠烂打的专家”,县警总局所有人不放弃寻找阿智,在他提出辞呈半年后的现在依旧试图找出他,带他回去当警察。因此,“搜索队”当中唯一一位掌握搜索对象住处的直井巡佐想藉机抢下功劳,每星期除了放假的六、日之外,就连平日也会到店里来,像这样试图说服阿智。她会一边劝说,一边喝咖啡、喝抹茶拿铁、吃生起司蛋糕,甚至季节限定水果派或今日蛋糕,所以假如她是一般常客,我会非常感恩。
见她点了综合咖啡,阿智趁机逃到瓦斯炉边。小直脸颊贴着吧台,充满怨气地看着他。阿智已经头痛欲裂,于是我拿着抹布进入吧台后侧。
“咖啡我来煮,你去确认晚上要用的蔬菜库存吧。”
“嗯。”阿智眼底流露得救的表情,快步躲进厨房。
小直仍旧脸颊贴着吧台嘟嘴,我只好边沥干原本泡在热水里的法兰绒泸网,边姑且与她闲聊。
“小直,你真有心,来了这么多次还不放弃。”
“因为局长叫我来啊。”小直抬起头,这次改用手支着脸颊。
“季哥,你也帮忙劝劝他嘛。搜查一课有很多案子的专案小组都希望惣司警部加入,新港的强盗杀人案、清里的老妇人被杀案和车站前的强暴案都进入司法程序了,接下来才是重头戏。”
“你在秘书室工作,知道得可真多啊。”这小妮子提起这一连串危险暴力的内容倒是一派轻松。
“但是,阿智已经辞职了,你们何必苦苦相逼呢?再说,假如他复职,也不可能立刻编入总局的搜查一课吧。”
“那种小事只要局长出面,总有办法解决的。”小直拿叉子刺着盘子里剩下的海绵蛋糕残渣,叹着气说。
“基本上,惣司警部的辞职还没获得批准,局长只是先当作留职停薪处理。”
“我听说他已经递交辞呈了?”
“那份辞呈早就回收再利用,变成市政府的文件了。”
你这根本是滥用人事管理权吧?
“强迫他回去也没用,只要阿智本人没意愿就没意义。”
“不,从惣司警部的个性来看,只要领了薪水,就会全力以赴。”
“大概吧。”这个人似乎很了解弟弟的个性。
研磨咖啡豆发出喀啦喀啦的声响,四周充满芳香浓郁的香气,我们的对话中断了一会儿。
小直霍然挺起身子说:“看样子,我一个人还是劝不动他。”
“咦?”怎么开始说起丧气话了?我拿着装了粗磨咖啡粉的法兰绒泸网,回到小直面前问:“什么意思?”
“我决定回去通报惣司警部在这家店,请局长他们自己过来。”小直的眼里闪着狡猾的光芒。
“也叫局长的部下、刑警组、搜查课的主管们统统过来。”
“呃……来这里?”
“一次不成就多来几次,把整个搜查课都叫来。”小直由下而上注视我,露齿微笑。
“别担心,我们局里很多人都爱喝茶、吃甜食。”
“那……先谢啦。”
“这家店的生意一定会变得很好,每天都被前来劝说你弟弟、目光锐利的大叔们占满。爱吃甜食的搜查一课刑警们眨眼间就会把蛋糕清空,商品每天都会卖光光。也把警察学校的学生找来好了?他们每天受训完,总是饿到前胸贴后背呢。”
“等、等一下!”我们咖啡馆又不是学生餐厅,也不是员工餐厅,怎么可以这样糟蹋!
见我一脸慌张,小直一派轻松地扬起嘴角。
“你很头痛吗?”
“当然。”
“哎呀,我不想使出这种手段,但也不希望被拒绝。”小直嘿嘿笑着。
“既然你这么头痛,我可以重新考虑看看……不过,我也有事情要拜托你。”
“什么事?”这根本是威胁吧。
“咖啡免费续杯吗?”
“别搞得像是警察威胁人一样嘛。”小直笑着挥挥手,倏地探出身体。
“有一件案子需要借惣司警部的头脑,事情发生在半年前的十一月上旬,调查已经陷入瓶颈了。”
“呃……”我回头看看厨房,阿智还没出来。
“没关系、没关系,季哥你听也可以,之后再帮我转告警部就好。”
“这……”
“欸,这件案子我会边喝咖啡边慢慢说给你听。”
小直伸出拇指,指着瓦斯炉侧,茶壶的水早已煮滚。
草莓千层派一端出来,小直就“嘿嘿嘿”地笑着执起叉子。看到摆在上头的小颗草莓与闪耀褐色光泽的焦糖,连我也食指大动。因为香草荚与兰姆酒的分量不易拿捏,我自己做不来,所以想吃的话,必须等打烊后要求弟弟做给我吃。
小直一看到咖啡和千层派端出来就不再唠叨,开始大口享用,那副双颊塞满食物的模样很像松鼠。
“我喜欢千层派,但只要用叉子一切,千层派就会整个散掉,这是唯一的缺点,你们店里没有千层派专用的钻石刀吗?”
“没必要用到那么高级的刀子吧?”我烦恼着该不该告诉她,把千层派弄倒比较容易吃。
“被害者是住在大学街公寓的中泽正辉,二十五岁。”小直一边和千层派搏斗,一边突然开始说明。
“他是念当地国立大学的……叫什么来着?法学院?毕业后,幸运通过司法考试,去年十一月原本准备参加司法研修,却在研修前坠崖身亡。”
“坠崖?”
“沿着滨海公路一直走,有个叫小沼岬的小山崖,从那儿坠崖的。该说幸还是不幸呢,山崖下方有块岩石突出形成的山坡,他的尸体就掉在那里,没被海浪冲走。”小直用叉子指着从千层派皮底下露出来的奶油说:“不过他的脑袋就变成这副模样。”
“别这样……还有,把千层派弄倒会比较好切。”
“啊,原来还有这一招!”小直听话照做。
“啊,切开了!好厉害!就像哥蛋!”
“不谢。”
“我还是喜欢等量的派皮和奶油一起入口。嗯~好吃。”小直心满意足地吃着千层派,面带笑容继续说明事件经过:
“尸体的状态不太好,不过除了头部以外没有明显外伤,死因确定是坠落冲击造成的脑挫伤,既没有死后移尸的迹象,尸体四周也没有其他人靠近的痕迹,地点为山崖下的岩石上方,连当地渔夫都很少经过,一般人根本不可能靠近。”
“嗯。”
她居然能边吃东西边聊这种话题,警察都是这样吗?这么说来,原本是警察的阿智倒是不曾在吃饭时间聊这种话题。
“尸体发现得较晚,不过还是能清楚推断出正确的死亡时间,因为被害人戴的手表坏掉停止了。那支表是电波表,鉴识人员表示手表在摔下时正好撞坏,所以可以确定表上的时刻七点九分就是死亡时间。被害人中泽先生于十一月四日下午两点接到朋友来电后外出,隔天的五日早上八点左右送达的电子邮件却没有得到回复;也就是说,他的死亡时间可推测为十一月四日晚上七点九分,到这里都没有问题。”小直用叉子插起草莓。
“蛋糕上的草莓到底是该单独品尝,还是和蛋糕一起吃呢?我每次都好烦恼,哪个才是正确吃法?”
“你爱怎么吃就怎么吃。通常为了配合蛋糕甜度,会使用酸味较强的草莓,如果你配蛋糕,分开吃也可以。”
“原来如此……好的,问题在后头。”小直单独吃下草莓。
“中泽先生摔落的地点是山坡,就算他跨越栏杆,也不至于一路滚下去摔到下面。如果他是自杀的话,还有其他更好的地方可以选;如果他是不小心越过栏杆,在滚下去之前也还有地方可以踏稳,因此可以确定他是被人推下去。这样一来,推他下去的犯人怎么抵达现场就成了问题。小沼岬是连当地人也不见得知道的冷门地点,距离车站很远,而且半夜没有公车,犯人一定是开车来的。问题是,警方找不到租车或搭乘计程车的痕迹,而且中泽先生的车子还停在公寓停车场。根据推测,犯人应该是四日晚上开车载中泽先生到山崖边,再把他推下去的‘同伴’。”
“嗯。”千层派只剩下派皮的碎片了。
“但是,我们完全找不到符合的嫌犯。中泽先生在朋友之间的评价是‘稳重又努力的好人’,看起来也没惹上什么麻烦。他有个人在伦敦留学、远距离恋爱的女朋友,但她在四日傍晚搭飞机飞往伦敦,案发当时已经在飞机上了。那种冷门地点三更半夜应该不至于有强盗出没吧?会开车载中泽先生的犯人,应该是和他交情匪浅的人,我们却找不出这样的人选,甚至连中泽先生读研究所时的女同学都列入嫌犯名单了,对方却有可靠的不在场证明。”
“你们一定很伤脑筋吧。”在秘书室工作的她,为什么对搜查一课的案子这么清楚也是一大谜团,不过现在似乎不是追究这件事的时候。
“不只这样,还有几个很诡异的地方,这件案子几乎变成灵异现象了。”小直有些得意地说。
“所以啊,我们很头痛,希望能借用惣司警部的智慧。”
“可是,”我说,“你们警察已经彻底调查过了,却找不出任何线索,这种情况下,他还能帮什么忙呢?”
“也许有我们忽略的地方。”小直放下叉子,抬眼仰望我。
“惣司警部或许能发现什么,所以我们需要他帮忙。”
“但是——”
“这不是我私人的请托,而是县警总局的意愿。如果你拒绝的话,我会向局长报告,让所有搜查员直接过来拜访。”
“不,等等,别这样。我了解了。”我垮下肩膀。
“可是,假如我弟弟不愿意帮忙……”
“这就是我找你帮忙的原因嘛。季哥,你们毕竟是兄弟,真情比酒浓。”
“你是要说‘血浓于水’吧……”
“对啦。”小直站起来,将包包背上肩膀,咖啡杯不知何时已经空了。
“中泽先生的女朋友今天回国。总之,我明天带她过来,先订吧台座位,你听听看她怎么说。假如惣司警部不肯帮忙,就由季哥听完代为转达……啊,麻烦结帐。”
“你这样太强人所难了,”我走到收银机前,困扰地侧着头。
“我还得顾店啊。”
“我会挑客人少的时段,就像今天一样,下午三点过来可以吧?”
“好吧。”居然直接订位。
“啊,给我收据,抬头请写‘县警局秘书室’。”
“你要报公帐?”
小直得意洋洋离开后,我垮下肩膀,觉得莫名疲惫。
“大哥,”阿智走出来。
“咖哩的进货出了状况。还有,如果晚上点餐太多,义大利圆直面和笔管面似乎不够用,得趁现在……”
看到我精疲力竭的模样,阿智惊讶地皱起眉头:“发生什么事了?”
“不,没什么。”
我该如何告诉他我遭到小直威胁,必须帮忙查案呢?以弟弟的个性,一旦告诉他这件事,他必然会因为“都是我害大哥受到威胁”而自责外加心情低落,他这个人基本上很阴郁。
“明天下午三点有客人订位,到时我会负责接待。”
我只跟他说了这些。如果老实告诉他小直提到的案件内容,他应该会诧异我为什么答应这种要求。
“知道了,不过……”阿智点点头,同时打量着我。
“大哥,直井学妹跟你说了什么吗?”
“嗯?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总觉得……”阿智看向下方,像是在斟酌该怎么说。
“你的表情就像是担下了什么麻烦事。”
“没有,没那回事。”——你说对了。
弟弟有时敏锐到令我怀疑他会读心术,而且他很爱瞎操心。我回去工作,在心里打定主意绝不蹚浑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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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