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拉什”又举行了一次会议。这一次不是视频会议,而是在总理办公室里面对面的讨论会。勒夫的报告没用很长时间,因为在上次视频会议之后,并没有什么新的事件发生,只有钟表上的指针变化了位置。现在的特拉维夫时间已经是下午五点钟了,也就是巴黎的四点。勒夫想拉响警报。
“我们必须假设在三小时内,法国会发生一起大型恐怖袭击事件,有可能在巴黎,而我们的一个探员会身在其中。在这种情况下,我们没别的选择,必须要告诉法国人。”
“但加百列和他的妻子怎么办?”沙巴克的摩西·雅里夫说,“如果法国发布全国性警报,哈立德很可能以此为借口处死他们两个。”
“哈立德不需要任何借口,”沙姆龙说,“这正是他想做的。勒夫说得对,我们应该告诉法国人。道德上,政治上,我们都没有别的选择。”
总理在椅子里挪了挪自己肥胖的身体:“但我又不能告诉他们,我们派了一组探员到马赛去刺杀巴勒斯坦恐怖分子。”
“没有必要,”沙姆龙说,“不过,无论怎么样结果都会很糟糕。我们和法国有协议,不能不经他们许可进入他们的领土。这个协议我们一直都在违反,法国情报局那边也是心照不宣。可是,心照不宣是一回事,被逮个正着又是另一回事。”
“所以我们怎么和他们说?”
“我建议尽可能地说真话。告诉他们,我们的一个探员被巴勒斯坦恐怖组织绑架了,现在被带离了马赛。告诉他们,探员正在马赛调查我们的使馆爆炸案。告诉他们,我们有可靠的证据证明,巴黎可能会在今晚七点遭到攻击。谁知道呢?如果法国人把事情搞大,说不定哈立德会推迟或取消他的袭击。”
总理看着勒夫:“行动队现在是什么情况?”
“‘忠诚号’已经离开法国领海,其他成员都出了国境。唯一留在法国的就只有加百列了。”
总理按下了他的电话接线按钮:“打给法国总统。再找一个翻译,我不想有任何误解。”
法兰西共和国的总统,此时正在富丽堂皇的爱丽舍宫休息厅会见德国总理。一个助手悄悄走进房间,跟总统低语了几句。那位法国领袖没有掩饰自己的反感,何况这个打扰他的人本就让他讨厌。
“必须现在吗?”
“他说是最高级别的安全问题。”
总统站起身来,低头望着他的客人:“不好意思,总理,我恐怕要失陪一会儿。”
穿着深色套装的总统看上去挺拔而优雅,这个法国人跟着助手走进了一间私人休息室。不一会儿,电话就被接了进来。
“下午好,总理先生。我猜这电话不仅仅是礼节性的问候吧?”
“不,总统先生,当然不是。恐怕贵国正面临着巨大的威胁。”
“我猜您说的是恐怖主义威胁?”
“是的。”
“有多紧迫?几周?几天?”
“几小时,总统先生。”
“几小时?那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我们也是刚刚知道的。”
“您还知道什么细节?”
“只有时间。我们认为一个巴勒斯坦恐怖组织要在今晚七点行动,巴黎是最可能的目标,但我们并不确定。”
“请您详细地跟我说清楚,总理先生。”
以色列总理花了两分钟时间。他说完后,法国总统说道:“我认为您只告诉了我一部分真相。”
“恐怕我们也只知道这一部分。”
“为什么不提早告诉我你们在法国追踪嫌疑犯?”
“没有时间事先申请了,总统先生。事情紧急。”
“那么意大利人呢?你们告诉他们,你们已找到罗马爆炸案的嫌疑犯了?”
“没有。”
“真令人惊讶,”那个法国人说,“你们有照片可以让我们寻找有嫌疑的恐怖分子吗?”
“我们没有。”
“恐怕你们也不想把那位失踪探员的照片传给我们喽?”
“在目前的情况下——”
“我就猜到您会这么回答,”那个法国人打断了他,“我会派我们的大使去您的办公室。我相信他会收到关于这一事件的详细而坦白的说明。”
“他会的,先生。”
“我想这件事会带来一些余波,不过还是先处理紧急的事吧。保持联络。”
“祝您好运,总统先生。”
那个法国领袖生气地挂上电话,看了一眼他的助手。“召集拿破仑行动队,快!”他说,“我去应付德国总理。”
两位领导人结束通话二十分钟后,法国总统已经坐在了穆拉特厅会议桌旁他的专座上。围在他旁边的是拿破仑行动队的成员。这个行动队集合了政府中的高级情报官、安全官员以及幕僚,组建目的就是处理法国面临的巨大威胁。长桌对面坐的是总理,两人之间放着一座华丽的双面铜钟,上面显示的时间是下午四点三十五分。
总统把刚听到的消息巨细无遗地传达给了在座的每一位。接下来的几分钟里,大家进行了一场激烈的讨论——消息的来源是以色列的总理,而此人在巴黎无疑是个不受欢迎的人。不过,到最后,每一个与会者都依然认为,这样的威胁是不容忽视的。“显然,先生们,我们必须要把威胁升级,做好预先准备。”总统说,“要升至多高呢?”
基地组织攻击世贸中心和五角大楼的事件发生后,法国政府就制定了一套和联合国的警报系统相似的四级危机分级系统。这天下午,危机的级别被定为了橙色,也就是二级,比它更低的只有黄色。如果危机等级达到三级红色警报,那么法国的大面积领空都会被封锁,与此同时,法国的重要地点——例如卢浮宫或埃菲尔铁塔——都会增强安全防卫。最高级的威胁级别是猩红色警报。这一级别的警报一经发出,整个国家将停止运作,甚至包括水电供应。一条从以色列传来的消息实在不足以让拿破仑行动队将警报级别定为四级。“由于消息来自以色列,因此袭击目标应该是以色列或犹太人的建筑或领地,”内政部长说,“即便袭击的规模和罗马一样大,也不应该把等级提高到四级。”
“我同意。”总统说,“升高到红色警报吧。”
五分钟后,拿破仑行动队的会议结束了。内政部长来到穆拉特厅外,对着镜头和麦克风发表了声明。“女士们,先生们,”他表情凝重地说道,“法国政府已经接到了我们认为可靠的证据,证明今晚可能有恐怖分子会袭击巴黎……”
那栋公寓楼矗立在蒙马特高地北端的索勒大街上,离著名的游客景点圣心大教堂只隔了几条街。公寓很小,但很舒适,每次保罗·马蒂诺从普罗旺斯来巴黎,无论是公差还是浪漫之旅,这里都是相当合适的居所。到巴黎以后,他到卢森堡区和一个索邦大学的同事吃了午饭,然后又在圣日耳曼和一个编辑见了面,讨论他那本关于普罗旺斯前罗马时代历史书的出版。四点四十五分,他穿过公寓楼前面的小院,走到了大堂里。管理员图泽夫人从房门里探出头来。
“早晨好,马蒂诺先生。”
马蒂诺吻了吻她涂了粉的面颊,把从科兰库尔买的一束百合花递给了她。
“给我的?”她礼貌地问了一句,“您不用这样,教授。”
“我情不自已。”
“您会在巴黎待几天?”
“只留一晚。”
“真可惜!我去帮您取信。”
她很快就拿着一打信件和卡片走了回来。和往常一样,这些信都打理得非常整齐,还用一条粉红色的丝带绑着。马蒂诺走上楼梯,回到了自己的公寓。他打开电视,调到2频道,然后走进厨房煮咖啡。伴着水声,他听到了法国内政部长熟悉的声音。他关上水龙头,冷静地走进了客厅,之后的十分钟里,他一直站在电视机前。
以色列决定通知法国人,马蒂诺猜到他们有可能会这样做。他知道危机评级的上升意味着巴黎的安保工作会非常周密,这意味着要对计划进行细微的调整。他拿起电话。
“请帮我更改一个预订。”
“您的姓名?”
“保罗·马蒂诺博士。”
“票号?”
马蒂诺背出了号码。
“您目前计划明天早晨从巴黎回普罗旺斯艾克斯。”
“是的,但我有点事,必须要早一点回去。能否帮我订一张今晚的火车票?”
“七点十五分出发的火车还有票。”
“头等舱?”
“是的。”
“我订一张。”
“您知道政府发布了恐怖警告吗?”
“我从不在乎这些事,”马蒂诺说,“更何况,我们要是什么都不做了,不是恰恰合了恐怖分子的意?”
“确实如此。”马蒂诺听到了对方在键盘上打字的声音。
“可以了,马蒂诺博士。您的预订已经修改好了。您的火车今晚七点十五分从里昂车站出发。”
马蒂诺挂上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