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建国和女儿回到家后,他先关上了门,然后看着沈晓叶一言不发。
他这样的眼神也让沈晓叶感觉到不由自主的惶恐。
她不自在地说:“爸,你要骂就骂吧,别拿这种想杀我的眼神看着我。我怕呢。”
“少跟我没大没小的!”沈建国气呼呼地说,“以后你不准再和那个叫什么萧之杰的男生交往了!”
沈晓叶一听这话就急了,大声问:“为什么?你凭什么不让我和萧之杰交往啊?”她的眼眶里几乎都有眼泪在打转了。
“凭什么?就凭我是你爸爸!”沈建国蛮横地答道。他当然不可能说出为什么不让女儿与萧之杰交往,他害怕萧之杰在知道四年前的真相后,会对女儿有所不利。其实他这么做,是为了女儿好,但女儿却一点也不领情,这不免让沈建国感觉很是委屈。但家长的姿态必须要做出,所以他也做出一副蛮横无理的模样。
唉……晓叶要误会就误会吧……迟早有一天,她会明白父亲的良苦用心……
沈建国只能如此想。
可是,女儿的心,他又如何能够明白?
沈晓叶委屈地回到自己的卧室里,“砰”的一声关上了门,紧紧反锁上,过了一会儿就从里面传来了她轻轻的啜泣声。
沈建国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这时,沈建国与谢依雪的卧室门开了,谢依雪穿着睡衣挺着大肚子慢悠悠地走了出来。她并没有拿正眼瞧自己的丈夫,只是轻描淡写地问:“晓叶回来了?”
沈建国没好气地点点头,然后摸出一根烟塞进嘴里,准备点上火。
“你能不能不吸烟啊?你没见着你老婆怀着小孩呢?你也不想以后生个没胳膊没腿的畸形儿子出来吧?”谢依雪埋怨道。自从见过了吴畏与周渊易,她老是出现幻觉,总觉得可怕的萧之杰会将看不见的魔爪悄无声息地伸向她。其中她最担心的,就是害怕萧之杰针对的不是她,而是她肚子里的胎儿。
天知道那个人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每当想到这里的时候,谢依雪就会感到无名的恐惧。
沈建国本来心情就不好,他烦闷地挥了挥手,说:“你烦不烦啊?我这不是还没点上吗?我只是烟瘾上来了,把香烟放在嘴里,让鼻子嗅一嗅。”
面对沈建国的强词夺理,谢依雪报以的是一片沉默。她什么也没说,只是用手轻轻捧着肚子回到了屋里。
沈建国也感觉到了疲乏,跟在谢依雪后面走进了卧室。
可他一进卧室,顿时就一阵无名火起,因为他看到卧室的地毯上放着打开的皮箱,皮箱里塞满了谢依雪的衣服。
“你这是干什么啊?想离家出走?”沈建国愤愤地问。
“什么离家出走啊?我是那种人吗?我肚子里还怀着你的儿子,你这么说也不怕伤了我的心?”谢依雪冷冷地回答。
“那你这是要去干什么?”
“老公,你不觉得这几天家里的情况有些异样吗?我总觉得不自在。我觉得这样的气氛对肚子里的孩子不好,所以我想回娘家养几天胎。”
是的,这段时间,这套房里的气氛是很压抑。接二连三的死讯传来,而女儿沈晓叶又和那个叫萧之杰的男人裹在一起,一切都烦透了,也难怪沈建国最近脾气不好。
谢依雪的娘家在郊区果山水库边的农家,那里空气清新,放眼出来到处都是绿色的树木,的确是个养胎的好地方。可是……她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走?难道她真的听到了什么风声?
沈建国突然想起了今天晚上在医院里见到了吴畏。当时就让他感觉到心惊肉跳,他很害怕吴畏会口无遮拦地跟别人说四年前的那件事。他最害怕的,是这件事最后传进谢依雪的耳朵里。把谢依雪气走倒是没什么,哪里还怕找不到女人?他怕的是失去谢依雪肚子里的大胖儿子!他盼这个儿子很多很多年了,怎么也不能失去这个儿子!
所以,沈建国还是对谢依雪说:“这么热的天你还回娘家去,你就不怕动了胎气?”
“你公司不是还有车吗?就算帕萨特没了,还有其他车呀,你让司机送我回去就行了。”
“那你一个人待在果山,我哪能放心啊?”沈建国还在挽留。
“谁说我一个人了?我让何姐陪我回去,在那边一起住几天。等你这边的事情处理好了,我就赶快回来。”谢依雪答道。
话既然说到了这个地步,沈建国也再找不到拒绝的理由了。事实上,从他的角度来说,也可以理解谢依雪的想法。本来最近就是个多事之秋,一连串倒霉的事都找上他沈建国了。说不定接下来的几天,偶尔还会有警察登门造访,这对谢依雪的身体与精神状态都会有不好的影响。其实谢依雪回家住上几天,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再说何姐的确是个不错的保姆,这几年来把家里弄得清清爽爽,手脚麻利,从不偷懒。有她陪谢依雪回家,倒也没有什么让人不放心的。
看来只有这么办了。不过家里突然少了谢依雪和何姐,女儿又不理自己,这空荡荡的房间也未免显得太过于冷清了。
沈建国郁闷地躺在床上,倒头就睡。
沈晓叶在屋里,关上了门,趴在枕头上默默地哭泣着。不一会儿,枕头就被她的泪水沾湿了一大片。她不知道为什么父亲会不允许自己与萧之杰待在一起。
难道真像电视里的桥段一样,萧之杰其实是她未曾谋面的同父异母哥哥?所以父亲才不允许他们在一起?
这也未免太荒唐了吧?生活里是不可能出现这样的巧合,世界不会这么小的。
胡思乱想了一会儿后,沈晓叶站了起来,走到床边为手机充电。充电的同时,她拨了个电话给萧之杰。电话通了,萧之杰也已经给电话充好了电。可是,萧之杰却没有接这个电话,只是一任铃声响了又响。
萧之杰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他在干什么?他在想着我吗?我是那么想他,他会想我吗?
沈晓叶又开始了胡思乱想,又开始了轻声的抽泣。她不知道为什么萧之杰不接电话,她有点担心萧之杰是不是出事了。最近这段时间,出事的人太多了,下一个,会轮到萧之杰吗?
她不敢再想了,忍不住又哭了。
不知不觉中,她竟在哭泣中渐渐睡去。
在梦中,她看到萧之杰站在不远的地方,被一层朦胧的雾气围绕着。她看不清萧之杰的脸,只能看到萧之杰张开了双臂,等待她投入怀中。
沈晓叶向萧之杰狂奔而去,扑进了萧之杰的怀抱,仰起了头,想用嘴唇去寻找萧之杰的唇。可当她抬起头的时候,这才看到萧之杰的脸——脸上全是血,从鼻子、嘴唇、眼睛、耳朵里流淌出来,源源不绝,全淌在了她的脸上。整个世界一下变成了令人绝望的红色,这红色越来越黏稠,在黏稠的红色汁液里,渐渐散化出一张脸,却不是萧之杰。
那是沈晓叶父亲沈建国的脸,他冲着晓叶怒吼:“你不能与他在一起!你不能!不能!”
“为什么?”晓叶声嘶力竭地问。沈建国没有回答,只是狰狞地冷笑。他将手掌伸向自己的脸,然后抓住了眼睑,狠狠向下拉。“嘶”的一声,他的脸被拉了下来,在这张脸皮之下,又露出了另外一张脸。晓叶认出来了,那是死在情人滩上的赵伟!
赵伟冷笑,他张开嘴,嘴里冒出一只只蚯蚓。他的嘴越张越大,舌头与喉头都从口腔里翻了出来,渐渐也化成了一张脸,那是欧阳梅。
欧阳梅又在沈晓叶的梦境里变成了吴庆生,再变成没有头颅只有丑陋胴体的魏灵儿,接着又变回了萧之杰。
若干张人脸在周而复始地变化着,围绕着沈晓叶,盘旋而过。
沈晓叶几乎嗅到了血腥的气味,有一种被压迫的感觉向她逼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她忍不住发出一声尖叫!
“啊——”
沈晓叶醒了过来,浑身冷汗。她这才知道自己做了一场惊悚到极点的噩梦。这时,天已经亮了。
醒过来后,她第一件事就是扑向还在充电的手机。没有未接来电,萧之杰还是没给她回电话,就连短消息也没有一条。
她又拨了个电话给萧之杰。电话通了,可还是没有人接听。
萧之杰这是怎么了?情不自禁,从沈晓叶的双眼,滑下了两行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