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和孔雀女去喀喇贡嘎寺的时候,尽管赤手空拳,但却拥有很多情报,特别是喀喇贡嘎寺的详细安保资料。而现在我们去刺喇贡嘎寺,尽管身边多了一个身经百战的无目大将军,但我们却面临一个天大的难题,我们根本不知道刺喇贡嘎庙在什么地方,只知道一个大概的方位。而且,我们也不知道那里究竟还有什么样的埋伏等着我们。
如果在我们的身上,带有笔记本电脑与国际海事卫星电话,我还可以脸上网络,找到我的那个身在大洋彼端的黑客朋友。他可以帮我通过某大国的间谍卫星,替我们找到刺喇贡嘎寺的准确位置。可惜,我们身边,除了防身武器、食品饮水外,就只剩一台数码相机了。
我们得到关于刺喇贡嘎寺的资料,都是拜加西亚所赐,天知道他有没有欺骗我们。不过,身处这样的境地,我们也只有死马当作活马医了。按照加西亚提供的方位,我们在行了一夜山路后,在天亮之前,来到了一座大山前。根据加西亚的说法,只要翻过了这座山,我们就可以看到传说中的刺喇贡嘎寺。
这座山并不高,但是却很险,陡峭的山壁间,有一条狭窄的山路,如利刃劈开一般,出现在我们眼前。这是惟一的一条路径,路边光秃秃的,连棵遮蔽日光的树木都没有,更遑论挡住我们的身躯不让别人发现。
在山下,有一个供路人休息的小茶店,若干走卒贩夫正聚集其中休憩着。我们也选了个不易引人注目的地方坐下,要了两壶茶水,然后小心翼翼用手指敲击着桌面,以莫尔斯电码交谈了起来。
“我们就这么上去吗?”孔雀女问道,“难道你不怕我们的踪迹被人发现吗?”
我反问:“那你觉得怎么好一点?”
“还是等晚上吧……”孔雀女答道。
“晚上?”我笑了,“这么陡峭的山壁,光秃秃的,根本没法攀岩,而且对于不熟悉的山壁,即使我们俩能上去,无目大将军也是不可能上去的,所以我们只能从惟一的小路走上去。在晚上,如果山上有人值守,那么小路绝对是防卫的重中之重。要是你再打上一个手电,那还没走上两步,早就已经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那……你的意思是……我们现在就上去?”孔雀女问道。
我点点头,说:“是的,现在你我都穿着一件普通老百姓穿着的寻常衣物,乍一眼看过来,只要你不说,谁知道我们就是闻名遐迩的苏幕遮与孔雀女?而无目大将军,早已经离开人们视线二十多年了,即使被人看到,也只会以为他是个瞎子侏儒,不会产生更多的怀疑。”
“嗯!”无目也说道,“我同意苏幕遮的说法。我这糟老头,在喀喇贡嘎山那个鸟不生蛋的地方窝了十几年,早就想出来闯一闯了。我浑身的骨头都快生霉了,得赶快磨练磨练。在很这个关头,还让我等到晚上偷偷摸摸上去,我真会发疯的!”
“哈哈——”我笑了两声,对无目说,“老爷子,只要你想打架,以后多的是机会,我向你保证。”我们三个人就这样一边说,一边喝完了茶水,走出茶店,大摇大摆踏上了刺喇贡嘎山惟一的这条狭窄陡峭的小路。
我和孔雀女都将衣物的领子竖了起来,遮住了脸。很多山民也从茶店里出来,走上了山路,山路上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只走了一会儿,我就明显感到上山的人流行进的速度忽然慢了下来。我向上望去,才看到在队伍的最前面,有一个虚弱的老人,每向上走一步石阶,就磕一个头,磕完头后再走一步,走完一步后继续磕头。这就是藏传佛教中,最虔诚的信徒所做的苦修——磕长头。
想必这个老人磕长头的目的地,就是山后的刺喇贡嘎寺。看来,这一次不应该在是一座假冒伪劣的喇嘛庙了吧。
正因为队伍最前面磕长头的老人,再加上山路狭窄亢长,行进的队伍明显越来越长,开始堵塞了起来。在我和孔雀女身边,也多了几个并肩而行的路人。正好,我们也可以借机询问一下刺喇贡嘎寺里的情况。
在我们身边的,是一个脸色黢黑的本地人,长期的贫困生活让他那满是皱纹的脸显得格外苍老。我很友善得向他打了个招呼,他也憨厚得向我笑了笑。可惜我不会说这里的方言,用英文说话又会显得我太过于生硬,所以向他问话的任务还是交到了孔雀女的手上。
孔雀女问:“老兄,要是照现在的速度走下去,只怕到晚上我们都翻不过这座山,更进不了刺喇贡嘎寺里了。”
这山民嘿嘿一笑,说:“就是要这样,我们才有机会进寺庙里去觐见圣人。”
“哦?为什么这么说啊?”
山民答道:“喀喇贡嘎寺的僧人们慈悲为怀,为虔诚的信徒大开方便之门。平日里,朝觐的信徒非常非常多,摸顶祝福的高僧就算整天打坐在广场上,也不一定会摸到每一个信徒的头顶,更不用说念经祝福了。而如果在翻越刺喇贡嘎山的时候,因为有朝觐者磕长头,耽误了其他人的行程,寺庙里的高僧们会认为,这些旅客是因为寺庙的朝觐者,才影响了他们的行程。所以,当天晚上寺庙会为旅客们提供在庙里的免费住宿。更重要的,是高僧们为了安抚旅客们的心情,平息愤懑,还会派高僧在客房外通宵念经祈祷。为了得到这样的机会,往往信徒们会推举一个年老的信徒来磕长头,拖延了时间,才可以顺利地住进寺庙,亲身体验到高僧的祝福。”
不用说,在今天队伍里最前面的那个老人,就是被推举出来磕长头的信徒。听山民说,为了杜绝这样的投机取巧的做法,寺庙将不允许磕长头的那个人进入寺庙之中,而且是永远不得入内。这个老人或许将永远没有机会亲自聆听高僧的祝福,但他却成全了无数其他信徒的心愿。
其实,我又与这个老人何尝又有什么区别吗?在这个东南亚国家里,我辛辛苦苦所做的一切,其实对我本身来说,是没有半点好处的。我得不到一分钱,也得不到任何官职,最多就是满足了自己那该死的一点好奇心。不过,我却很愉快,一直都无怨无悔,与身边只几个朋友在一起。或许,这就是人生吧,每件事都是命中注定了的。
我也不再多想,眼看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而队伍前列磕长头的老人,速度也更缓慢了,我们只走到了半山腰。磕长头的老人很是虚弱,他每走一步,磕头的动作都是颤颤巍巍的,我在远处望去,也不由得手心里为他捏了一把汗。所有信徒的目光都聚集在老人的身上,听山民说,这个老人是个老鳏夫,身患绝症,命不久矣。他一辈子的心愿就是可以在寺庙里听到高僧为他赐福,去年,他终于得偿所愿,于是决定今年以身伺佛,用磕长头的方式终结自己的生命,同时也为更多的信徒换来聆听佛经的机会。
听了山民的话,我也不禁为这位可敬的老人感到肃然起敬。
不过,我也没有忘记我们这次到刺喇贡嘎寺的来意。我让孔雀女问这位山民,寺庙里是否有以为坎苏城的小活佛。我们并没有问小皇帝,因为我担心这个问题实在是过于敏感了。没想到,山民的回答却很干脆。他说:“你们难道还不知道吗?在刺喇贡嘎寺里,有转世轮回的格桑小活佛。他虽然才三个月大,却充满了灵性与慧根。听说他每一次呀呀学语,都会用简单的方式表达他对佛祖的虔诚。而且,就连当今的皇帝,尽管才一岁多,但也来到了这圣山里的圣庙,由高僧抚养长大。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为了保护小皇帝和小活佛,所以寺庙方面才不允许信徒们入内的。”
真没想到,刺喇贡嘎寺一点都没有隐瞒小活佛与小皇帝在庙里的秘密。真不知道这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之所以说是好事,是因为小皇帝与小活佛的确在这间寺庙里,并不像我们昨天所在的喀喇贡嘎寺,那里压根就是一座伪装的寺庙。
而之所以说这是坏事,是因为——不仅仅是我们知道了小活佛和小皇帝在寺庙里,还有更多人也知道了。更多的人里,除了许许多多信徒之外,说不定还包括了很多居心叵测的人。如果寺庙里发生了什么风吹草动,小活佛和小皇帝出了什么事,我们还真只能打掉了牙齿和着血吞进肚子里,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如果我的这个猜测是正确的,说不定把两个小孩送到这里来的坎苏辅王,早就做好了准备,想对两个小孩有所不利。
看来,我们要做的事更多了。
正当我胡思乱想的时候,我们身边忽然传来的一阵欢呼。身边那个山民对我们说:“太棒了,那位老人终于磕完了最后一个头,上到了山巅!”他指着山巅上,几个身着灰色袈裟的喇嘛,说:“看到了吗?天已经黑了,那几个喇嘛正用望远镜计算被耽误行程的旅客们的数量,好安排住宿。你们真是太幸运了,第一次到刺喇贡嘎山来,就遇到了这样的好事。”
我微微一笑,对孔雀女和无目说:“是啊,真是太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