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八点,孟少辉桌上的电话急促地响了起来,而电话那头传来的是一则令他意想不到的消息,在一处单身公寓中发现一具男尸,其身份就是他一直在寻找的阿文。
这是一套布局简单的单身公寓,整个房间也就40平方米左右,没有客厅卧室之分,进门左侧是一张电脑桌,桌上摆着一台电脑,进门右侧靠墙则摆着一张床铺,一具全身鲜血淋淋的赤裸男尸仰躺在床上,整个房间内充斥着浓重的血腥味。
孟少辉走近床边看到,尸体的手和脚被拇指粗的麻绳捆绑分别固定在了床头和床尾,嘴则被一块黑布塞得严严实实,死者的双目圆瞪,脸上的表情极其痛苦,面部肌肉扭曲得变了形,显然是在生前受到了极大的折磨。
床铺上的床单原来的颜色已经被干涸的暗红色血液完全覆盖,使得整具尸体就仿佛是仰面漂浮在血的海洋上一般,场面惨不忍睹。而在满是喷溅状血液的墙上,写着“恶魔的下场”五个字,暗红色的文字在白色的墙上显得格外醒目刺眼,同时也给整个案发现场增添了一种诡异的气氛。
“看来是我把案子看得太过简单了。”孟少辉自责道。
“孟队,死者的死亡时间差不多有24个小时了,在死者的后脑发现了被硬物袭击过的伤痕,但并非是致死的原因,真正的死亡原因初步判断应该是失血过多,在死者的身上发现多处刀伤,而双手手腕以及颈部都发现了被利器割开动脉的痕迹,初步判断最终导致死者死亡的应该是颈部的一刀。”法医说道。
“那也就是大放血?”孟少辉惊讶道。
“可以这么说。”法医点头道。
“那其他方面还有什么发现吗?”孟少辉稍稍平静了后,问道。
“暂时没有了,至于详细的情况就要等解剖了尸体后才有结果。”法医回道。
“是谁发现尸体的?”孟少辉向侦查员询问道。
“这房子的房东,因为之前死者已经交了一年的房租,所以房东很少过来,可是现在到了年底,死者一直没有联系房东续租的事,房东就想过来问问看,可是叫了半天也没人应门,打电话之前的号码又停机了,房东就用备用钥匙开门进来,结果就发现尸体了。”
“嗯,从样貌上看,的确和王志提供的拼图非常相似。”孟少辉说道。
“能确认死者就是王志所说的阿文吗?”
“是的,还有,这是在死者抽屉里找到的身份证,死者叫宋文,21岁。”侦查员递过身份证,说道,“另外在死者电脑桌的抽屉里发现了许多使用过的手机卡,还有一些是全新带外包装没有使用过的。而在现场并没有发现死者的手机,所以暂时不清楚现在死者用的是什么号码。”
“马上把死者已经用过的手机卡拿到相关部门,请他们协助尽可能将以前所有的通话记录调出来,有多少就调出多少。”孟少辉吩咐道。
“还有一点,死者电脑里的硬盘也被人拆走了,从机箱上沾着的血迹来看,相信是凶手拆走的。而且室内也发现了有明显翻动过的痕迹,至于具体少了些什么就不清楚了,不过似乎凶手并不是冲着钱来的,因为抽屉里的钱和银行卡都在。”
“宋文是个拉皮条的,那么他的手机和电脑硬盘里的内容无疑是非常重要的,凶手显然是明白这一点,所以才将这两样东西都拿走了,这么看来这两样东西内一定保存着某样对凶手不利的东西,不过凶手这么做可给调查出了大难题了,凶手可真的是一点也不简单啊!”孟少辉暗自思忖着。
“孟队,有发现,你看这个。”
侦查员将一本已经皱皱巴巴的学生证递到了孟少辉面前,在学生证上清楚地写着“宋文”的名字,而所属学校则是“华斯艺术学院”,证件上的日期是2006年。
“宋文是华斯艺术学院的学生?”孟少辉对此感觉到有些意外,“马上到学校查清这个宋文的底。”
当宋文的详细尸检报告出来后,让所有负责办案的侦查员都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就连孟少辉这样久经沙场的老将也不禁感觉到被一股恐怖的寒气包围,并不停地向上冲击着他的大脑。
根据法医验尸的结果显示,在尸体的面部、手臂、胸前以及腿部总共发现36处被利器割开的伤痕,其中13处为死前造成的,但这些创口均不足以致命。在其手腕和颈部发现的三处伤痕才是真正导致其致死的原因,三处创口均切断了动脉,导致被害人最终失血过多身亡。
而被害人身上所有的伤痕均有反复切割的痕迹,经过分析,在创口内同样发现了大量红褐色物质,经分析为氧化铁,这一点和杨玲身上的刀伤情况基本一致。
“太残忍了,简直就不是人干的事。”
“是啊!到底有什么样的深仇大恨,要用这样的方法杀人呢?”
“用一把生了锈的匕首,而且还是在人活着的死后割了36刀,简直就像是古时候的酷刑似的。”
“要真是想杀人,直接杀了也就算了,这样活活地折磨人,那种过程简直就生不如死。”
“这凶手简直就是变态。”
侦查员个个义愤填膺,纷纷指责凶手残忍的行凶手法。
不过此时孟少辉却显得异常地冷静,他静静地坐在一旁,在脑海中整理着和案件相关的所有线索,虽然凶手的凶残的确让他非常愤慨,但与其花时间和精力去指责凶手,倒不如静下心来想办法破案,尽快将凶手抓获归案更为实际。
“好了,大家都冷静一下吧!凶手的行为固然可恨,但同时这种残忍的行凶手法也为我们调查案件指明了方向。”孟少辉说道。
“这很明显啊,就是仇杀。”
“而且就在我们在查这个宋文的时候,他居然就出事了,他的死会不会和杨玲的凶案有关系呢?”
“应该是有关系的,两起凶案的行凶手法都非常相似,而且现场也有写下血字,只不过杨玲的案件里用的是红漆,这一次用的则是宋文的血液。”
“嗯,你们都说的没错。”孟少辉点头道,“第一起案件因为凶手要移尸,再加上尸体被移到礼堂后血液已经干了,所以凶手才会用红漆代替,虽然两起案件写下的文字内容有些不同,但是从这一手法上来看,应试是同一个凶手所为。还有就是凶手所使用的凶器都是一把锈迹斑斑的匕首。不过除了这些表面的线索外,还有一点也非常重要,在杨玲遇害后,我们就找到了宋文这条线索并且开始调查,但是所有通过宋文介绍认识杨玲的那些男人连宋文的全名是什么都不清楚,更加不清楚宋文所住的地点,而且从宋文经常更换手机号码以也不难看出,他是一个非常狡猾而且小心谨慎的人。可是从他遇害的时间上看,应该就在杨玲死后的第二天,那些通过宋文介绍女人的男人都不清楚宋文的详细情况,那么凶手是通过什么途径知道了宋文的住处呢?”
“会不会凶手原本就和杨玲、宋文认识呢?”
“杨玲和宋文都是华斯艺术院校的学生,如果凶手和他们认识,那会不会凶手也是华斯艺术院校的学生呢?”
“孟队,我们从华斯艺术院校了解过,宋文的确在2006年曾在学校就读,但是到了2007年的年底就被学校开除了,至于原因,学校的老师说是因为他组织学校的女生去夜总会还有酒吧之类的娱乐场所拉客,也就是卖淫,而这一点在派出所那边也有记录,只不过当时没有证据证明,所以就把他放了,但是后来学校还是开除了宋文。”侦查员将资料递到了孟少辉的手上。
“派出所?”孟少辉仔细地翻看着资料。
“是的,就在2007年12月25日,是一个圣诞节的晚上,宋文带着6名学校的女生到市里一家酒吧,而当时正好是年底扫黄打非专项整治,当晚派出所突击检查了那间酒吧,虽然当时宋文带着6名女生和几名陌生男人同桌,但仅是喝酒,并非有任何的违法行为,再加上宋文和那6名女生又是同学关系,在没有直接证据证明他组织卖淫的情况下,派出所只能放了人。不过在学校里宋文经常带一些女生到娱乐场所早已是公开的秘密,校方也多次找宋文谈话,但都无济于事,因为始终没有确实的证据证明宋文组织这些女生进行卖淫活动,而这次他被派出所抓到,虽然同样因证据不足给放了,但却给了校方一个开除他的最好的理由。”
“这么看来杨玲和宋文之间的关系已经非常明显了,虽然宋文已经被开除出了学校,但是杨玲和宋文依然保持着联系,杨玲就是利用宋文的关系替自己介绍有钱的男人,而宋文则从中赚取介绍费,他们之间也算是互惠互利了,可他们又会是什么原因得罪了同一个人,招来了杀身之祸呢?”
“对了,你们注意到两名死者的验尸报告了吗?上面还有一个共通之处,两名死者的身上总有几处刀伤是在死前造成的,而且他们的嘴里都有被塞进过布,只是杨玲嘴里的布事后被凶手取走了。”孟少辉说道。
“塞布应该是为了避免死者呼救吧!如果在两名受害人都清醒的状态下用刀伤害他们的身体,呼喊求救肯定是必然的。”
“但你们别忽略了,两名死者的后脑都有被锤子袭击的痕迹,也就是说,在遇害前两名死者应该是处于昏迷的状态,在这种情况下如果凶手将他们杀害,相信他们是不可能会有反抗和呼救的机会。如果说凶手在两名受害人死后用匕首在他们的尸体上乱割是为了泄愤,那么在受害人活着的时候割的那几刀要怎么解释呢?”孟少辉质疑道。
“会不会也是为了泄愤呢?以凶手的残忍行凶手法来看,在死者还活着的时候折磨他们,一定比死后破坏尸体更能达到发泄心中仇恨的目的。”
“如果是,那又怎么解释凶手在死者死后留下的伤口呢?如果凶手是为了泄愤而趁两名受害人处于昏迷之际对他们进行伤害,那为什么不干脆就直接活活地一刀刀割死他们,那不是更能发泄心中的仇恨吗?而且两名死者的手脚都有被捆绑的痕迹。袭击后脑,嘴里塞布,捆绑手脚,可以说,在两名受害人遇害前,他们根本就已经失去了反抗的能力,完全任由凶手摆布,如果凶手真要泄愤,是完全有机会活活折磨死他们的,但是实际的情况显示凶手却没有这么做,而是在他们生前和死后各造成了一部分的伤害,你们不觉得这其中有什么问题吗?”孟少辉皱眉道。
闻言,在场所有的侦查员都纷纷陷入了沉思,可是半天也琢磨出个所以然来,甚至都觉得孟少辉的质疑有种钻牛角尖的意思,或许凶手只是因为一时兴起才在受害人还活着的时候割了几刀,之后受害人因为疼痛清醒过来后挣扎,所以凶手才没有折磨受害人,而是直接杀了人然后再破坏尸体从而达到发泄的目的。毕竟在实施整个杀人的过程中,凶手的思维没人能琢磨得透。
“孟队,会不会是你想多了呢?”
“想多了不怕,就怕想不到啊!”孟少辉说道,“先说杨玲的案子,从我们掌握的线索来看,凶手极有可能是华斯艺术院校里的人,而且这个人和杨玲也应该很熟悉,或者杨玲有些什么把柄在凶手的手上,否则那一晚杨玲就不会因为一个电话就匆匆离开酒店,扔下王志一个人。还有就是从凶手移尸到礼堂这一点来看,凶手不可能是校外的人,因为移尸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在那么晚的时间里,根本不可能从正途通过校门进入到校内,也就是说凶手只有可能翻墙进入校内,可如果只是凶手一个人还好说,但在那种时候他还带着一具尸体,要想从校外进入校内可以说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更何况校内还有保安巡逻,由此判断,凶手很可能就是在校内杀了杨玲,然后再移尸到学校的礼堂。”
“杨玲是在晚上22点到23点之间遇害的,而尸体被搬到礼堂的时间是在死后4至5个小时之间,也就是凌晨3点到4点之间,杀人和移尸之间的间隔时间这么长,如果凶手是校内的人,那藏尸就是一个关键。”
“没错。”孟少辉点头道,“虽然时间很晚了,但是凶手也不可能随便找个地方藏尸,更何况在杨玲的尸体上还有被捆绑以及死前伤害过的痕迹,也就是说凶手一定会有一个非常安全的地点供其行凶,然后等待时机再移尸。”
“这样看来凶手就很有可能是学校的老师了,因为学生大都住集体宿舍,而老师的教师宿舍却都是独立的。而且老师对学校的环境肯定也是非常地了解。”
“学生也有可能。”孟少辉补充道,“以案发的时间来看,学校的教学楼肯定是空无一人的,凶手完全有可能把杨玲引到教学楼某层的女厕所,然后行凶。要知道,学校的保安大都是男的,再加上深夜的教学楼空荡而且安静,如果保安巡逻,那脚步声一定会很轻易就在整幢楼里传开,而且保安巡逻也都只会留意教室,厕所一般都会被忽略,更何况是女厕所。”
“嗯,有道理,可是孟队,你说的这些只能证明凶手是校内的学生和老师的可能性非常大,但是和他们身上生前受到的伤害有什么关系呢?”侦查员不解地问道。
“问题就在这里,如果凶手是校内的学生或老师,那么杀杨玲可以说非常地容易,知道她的手机号也不足为奇,但是宋文早就已经被开除,而且手机号码也不知道换了多少个,那么凶手是如何在杀害杨玲后就马上找到了宋文,并且将其杀害的呢?”
“孟队,那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就是杨玲身上那几处生前造成的伤口极有可能是凶手实施的严刑逼供,目的就是让杨玲说出宋文的下落,因为以杨玲和宋文间的关系来看,她非常有可能知道宋文的住处,否则的话如果宋文换了手机不告诉她,那她就等于找不到人替她联络那些有钱的男人了,而宋文也一定会和杨玲保持着密切的联系,毕竟宋文就是靠介绍女人给那些有钱人,然后从中赚取介绍费过活。而当杨玲说出宋文的下落后,凶手才将其杀害,然后在尸体上发泄愤怒以及移尸。”孟少辉大胆地猜测着,虽然大胆,但却也合情合理。
“孟队,按你这么说,那宋文身上的几处生前造成的伤痕难不成也是凶手在严刑逼供?那也就是说凶手还要继续杀人?”
“不会吧?从杨玲身上得到宋文的下落,那从宋文的身上凶手想知道谁的下落呢?”
“宋文说白了就是个拉皮条的,如果凶手真想从他身上得到谁的下落,那也不外乎是那些个通过他和女大学生搭上线的有钱男人。”
“对了,有查到杜雨寒和宋文间有联系吗?”孟少辉突然问道。
“暂时还不清楚,没有找到宋文的手机,他现在用的是什么号码暂时还不清楚,之前那些通过宋文认识杨玲的男人虽然都提供了宋文的联系方式,但是那些号码都已经停机了,我们已经将那些手机卡交给相关部门调查了,暂时还没有结果。”
“还有,从杨玲的通话记录中发现的宋文的号码也已经关机和停机了,也就是说宋文很可能是在遇害前刚换了手机号码,还没来得及使用就遇害了,而凶手拿走手机以及电脑硬盘,就是为了增加我们调查的难度,拖延时间,以方便他的行动。”
“孟队,你还是怀疑案件和杜雨寒有关吗?”
“应该不会吧?如果说杨玲的案件和杜雨寒的自杀案有关还能说的通的话,那宋文应该和杜雨寒的自杀案没有关系吧?杜雨寒自杀的时候,宋文早就被开除了,他知不知道杜雨寒自杀还是一回事呢!”
“是啊!而且杜雨寒的同学和老师都说她是一个听话的好学生,她怎么会和宋文那种拉皮条的人扯上关系呢?”
“这话是没错,不过我始终认为杜雨寒的自杀案有些蹊跷,她自杀的原因是什么?她肚子里的孩子又是谁的呢?还有她在自杀前几个月往银行里存的钱是哪儿来的?而杨玲被凶手杀害又移尸到礼堂的舞台上,那里又是杜雨寒自杀的地方,这又该如何解释?而杀害宋文的凶手很可能和杀害杨玲的是同一个人,那么行凶动机是什么?又为什么要用那么残忍的方法?还有,到底是谁给那名记者寄去了匿名信揭露了话剧剧本创作的真相,最主要的是在信中还提到杜雨寒的自杀很可能是杨玲用了某种卑鄙的手段导致的,而就在真相被揭穿的当晚,杨玲就遇害了,从时间上来看,太过巧合了。表面看来杜雨寒的自杀案和这两起凶案的确没有什么关系,但实际上杜雨寒的自杀案却像一根线似的零乱的缠绕在案件上,只不过我们现在还没有找到线头在哪里而已。”孟少辉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