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画坊稍作收拾后,若林挂上歇业牌,关上店门,小心翼翼地取出木匣,打开。他手捧玉鼎,端详片刻,只觉一阵沁人心脾的芬芳渐渐渗入百骸,放下后,他接着翻阅手札,入目是几行俊秀小楷。
仅用一炷香的间,若林就粗略看完,他长叹了一口气,掩上手札,将之和玉鼎一同放入木匣,收回怀中。
出门后,若林有些神情恍惚,好似还沉浸在唐嫣青的记叙中,难以自拔。转入拐角时,他忽感脚下磕到了什么,低首一看,竟是方才送给桑茵的锦鲤玉佩。
“梁夫人?”
若林四下张望,一阵风钻入小巷,冷冷清清,除他一人外,再无别人。
户外明明已经一片晴朗,但身处置满冰块的卧房内,却一阵阴寒。
弘静大师贵为寒山寺住持,由于长年食斋,参禅悟经,加之室内摆放的冰块,两天过去,遗体并无太大腐变。
此刻,周忘杨正立于房内,面朝“叹墙”。
所有的出口,无论里外,均被泥土所封。一堵墙,两个面,要是都糊上了泥,门窗无法打开,那对师父与弘静大师施针死穴的人,又该如何进出?
周忘杨一抚“叹墙”,手到之处,墙面十分平坦,可见两面的泥都糊得极其均匀,若非两个人站在屋内和屋外一起操作,换作一个人,绝对没办法独自完成。
因为无论是先封哪一面,剩下的另一面,都必须穿过墙体去封,而这时门窗都已被堵死,进出又该从何谈起?
周忘杨情不自禁地轻轻一叹,备感无奈。
难不成在这“叹墙”之下,无论是谁都只有叹息的份?
无措之际,正逢红蝎提着装满冰块的水桶进到房内。弘静大师的遗体仍卧于榻上,床下撂了数只装有冰块的木盆,以确保房内温度不会上升。
红蝎把提来的冰块分批倒入木盆,侧首问:“四哥可有头绪?”
周忘杨没答她,走至榻前,端望下方的冰块。红蝎瞅他半天反应,提了水桶,正欲离开,就听周忘杨问:“这木盆内的冰本已化了一半,何以你重新倒入后,又凝结了起来?”
“哦,这是二哥购置冰块时,顺带讨了些硝石。这东西一旦溶入水中,就会大量吸热,使得水温骤降,从而结冰。”
周忘杨听后,转身走到案边,随手取来一只镇纸,对着木盆内的冰块凿击了几下,冰面即刻被凿出几个浅坑。
红蝎像是明白了他的意图,立即出外又提来半桶加有硝石的冰块,倾入木盆。过之不久,新倒进的冰块与盆中的相凝结,覆盖住了被凿出的浅坑,冰面再度变得平整。
眼见此景,周忘杨蓦然回首,紧盯后方的“叹墙”,他像在刹那间得知了答案,转瞬过后,那双凤目随即又黯淡了下去。
在这“叹墙”之上,果真有一扇隐形之门可供人进出,出入的机会只有一次,就是给予缔造者本身的。
“红蝎,去帮我把冰龙找来。”
周忘杨的声音里,听不出太多的情绪。红蝎应了一声,接着跑出房去。
片刻过后,冰龙赶到西荷厅卧房,问:“小四,红蝎说你似乎有所发现,是不是找到了什么线索?”
冰龙身后,红蝎也跟着进了卧房,她步行速度不及成人,故而稍迟了些。
周忘杨抬眼,开口一句却不是去答冰龙,他道:“五妹,我与冰龙大哥有些要事商谈,你暂且回避一下,出去时,将西荷厅的门带上。”
红蝎闻言一怔,但仍退了出去。
卧房内的氛围同温度一样极为冰冷,半晌无人说话,最终还是由冰龙打破沉寂,他问:“小四,究竟出了什么事?”
“龙捕头。”
熟悉的称呼从周忘杨口中唤出,却显得如此生疏。冰龙望向他,目中竟带了一缕疲惫。想他龙飞扬十六岁起入六扇门当差;双十之年屡破奇案,名扬天下;而立时为护圣上朱杨铭,以一挡十,被刺客刺穿胸腑;到了四十,得御赐令牌,封为关中总捕头,官拜正四品。但面对眼前那人,仅是一个称呼上的变化,自己就已方寸大乱。
他知道了多少了呢?
冰龙在心中臆测。
周忘杨,果真是个厉害的角色。相识至今,他就如一片望不尽的瀚海,永远不知究竟蕴藏了多大的能量。
“你有何事要问?”定了定神,冰龙道。
周忘杨也不绕弯,开门见山问:“昨夜,在关雎书院碰见大哥时,你称到那里之前,曾先去了一趟义庄,发现王翠姑的肩头被剜去了一块内,可有此事?”
冰龙不答,片刻才道:“小四,有话不妨直言。”
平静的目光渐渐变得深邃,周忘杨又问:“大哥有没有觉得奇怪?从水榭到寒山寺,不过半天的脚程,我那童儿前去报丧,已经一日一夜,为何还没带着寺僧赶来?”
冰龙仍没做声,周忘杨接着道:“水榭门外有棵松杉树,树龄近百,高约十五丈。我儿时曾爬到树上,本是游戏一场,却意外发现隐藏在树干上,能看清水榭内的所有人进出。昨日。我当众吩咐侍童前去寒山寺报丧。实则是让他爬上松杉,监视其他人的举动。恰巧他出门时,撞上了鄂虎,那厮进到西荷厅叫嚣时,也提及此事,更让在场众人以为小童已出门,去了寒山寺。
“傍晚,我与若林离开水榭,小童仍旧驻守在松杉之上,他身形较小,隐藏于树上不易被发现。下午时,我也曾拜托胤平,在水榭挂满灯笼,入夜时统统点亮。我对他说,是因为师父与弘静大师遭遇不测,事态依旧不明朗,为避免夜深路黑,再有人遭袭,所以要把整个宅院统统照亮。而这么做的真正原因,其实是为了让小童在夜里也能看清,何人离开了水榭。”
视线对面,冰龙的脸庞冷峻如霜,他突然开口:“于是,你便知道了,我是在昨日戌时才出的门?”
“不错。”周忘杨接话道,“关雎书院远在城西,义庄方向则与它南辕北辙。大哥抵达书院时,距离天黑还不足半个时辰,若是戌时才从水榭出门,又怎会赶得及去两个地方?”
凤目中似是燃烧着一团火焰,周忘杨继续说道:“然而,尽管你不曾抵达叉庄,却清楚地知道王翠姑肩上被剜去了内。之后,她的尸体被人操纵,赶尸到书院。又将你、我、若林三人带去后山,这一切,现在想来,你应早已知晓。至于你为何清楚此事,想必是与那幕后的赶尸人大有渊源。”
目中的烈火刹时熄灭,化作一潭望不到底的湖水,周忘杨低下头,“当年死于客栈大火中的人究竟是不是左梦霜?穆清素的真正身份又是什么?”
周忘杨一连两问,然而冰龙知道,这本就是一个问题,且发问人心中已有答案。
“你可有证据?”
反问,并不理直气壮,反而显得极其无奈。
周忘杨豁然抬头,素来平静的脸庞难得地挂上了焦急,“大哥办案二十载,应当知道个中轻重。倘若有人遭人要挟,迫于无奈为虎作伥。到头来又有多少可得善终?”他说着,步向“叹墙”,在被冰龙凿开的出口上,捻起些许泥土。
“所谓‘叹墙’,用的其实是一种简单却也高超的障眼法。当我师父与弘静大师均失去知觉后,那封墙之人就可着手施工。他先在房内,用观音土覆盖住整个墙面,包括所有门窗,弄平整后,再到房外封住外侧的墙体。”
感觉到背后的目光,周忘杨并未停顿,又道:“至于此人如何通过那堵密封的墙,到达房外,简单说,实际上是所有看到‘叹墙’的人,自己关闭了那扇门。出口一早就存在,但当墙体被击穿,众人进到屋内,发现里面的墙也被糊上后,就自行忽略了那扇原本存在的门。”
指向那个被冰龙所凿破的门洞,周忘杨说:“封墙人糊上卧房内的门窗后,就在墙体上开了一个能容他钻出去的洞,随后他清理了砖石,跨到房外,再以砖石砌好出口,最后用观音土将外墙的门、窗一同封闭,这中间当然也包括那个人为凿出的出口。”
周忘杨转身,看向床榻边的木盆,“就像这盆中加了硝石的冰块,可以覆盖掉原先的凿痕一样。墙被击穿之后,也能重新砌起,只是冰与冰相结,常人难以辨别新旧,但要是换作墙,则可一目了然,故而必须以泥土遮盖。这么一来,那扇通出‘叹墙’的‘门’就会消失无踪,这也就是为何‘叹墙’必定要用泥土封上两面的原因所在。”
视线上扬,面前的冰龙仍旧一言不发。
周忘杨跟着沉默了一会儿,片刻后道:“不过,封上开口后,还会留下一条尾巴,就是墙内侧的开口位置,并不能均匀地糊上泥土。所以……”
“所以,必须以原先的开口处,作为二度进入的位置,再次将墙打穿。这样一来,内墙唯一的痕迹就会被破坏得一干二净。”冰龙突然打断周忘杨的话,自行道,“而鼓动众人以门窗间的墙体为入口的人,则是我……”
“大哥……”周忘杨低道,“是何人要挟你?”
冰龙魁梧的身躯微震,仍旧问:“你可有证据?”
周忘杨缓缓摊开掌心,一块蜡染残片赫然入目。他说道:“此物出自湘西苗疆,众人之中,除了江霆曾去过那里,还有一人也有机会接触到,而那个人就是你。左梦霜籍贯湘西,拥有这类民族配饰本就平常不过,假设自你夫妻二人分离后,你就将她所用过的物品珍藏起来,这块蜡染就是其中之一。”
周忘杨猛地挥灭桌上的烛灯,房内顿时一片昏暗,他执起蜡染,铺于桌面,一道翠蓝色的荧光蓦然出现在布片上,细细打量,竟是一截手指的形状!
“这块蜡染沾过血,虽经清洗,表面看不出来,但只需用白醋加以烈酒浸泡,原有血迹的地方就会散发荧光。”周忘杨猛一握拳,“那截血指印指末有茧,显然是身为琴师的穆清素才有,而这块蜡染则很可能是左梦霜的。穆清素之所以断指后,曾用你所携带的蜡染包扎,是因你二人关系本就亲密,她便是你的结发妻子,左梦霜。”
话尾三字让冰龙豁然抬眼,直视周忘杨,听他继续道:“左梦霜不顾你的反对,执意砍掉手指,促使桑茵与王翠姑在义庄互换,此举是为了引我注意,追查僵尸何以形成。然而她自己也深受幕后黑手胁迫,身中尸毒,几度难以自控,时常沦为半人半尸。
“若林称,他曾在寒山寺静心殿内撞见变成僵尸的穆清素,回顾诸事,他所说的应当确实发生过。而后,他遭人重击,晕厥过去,又被送回了厢房。要说袭击若林的人是那幕后黑手,就显得动机不足,对方如是利用左梦霜赶尸,目的达到后,要能借众人之手把变成僵尸的傀儡铲除,则为上策,又怎会放弃大好机会,打昏目睹一切的若林?”
冰龙的嘴角微微扬起,扯出一抹笑,“你认为是我?”
“只有你。”周忘杨下了结论,“无论在动机上,还是体力上,只有你的条件才最吻合。你早巳猜出那幕后黑手想要除掉左梦霜,一旦有人发现她成了僵尸,她就将成为众矢之的,遭人扑杀。所以,你必须截住若林,在失控的左梦霜尚未伤害到他之前,将他击晕,扛回房中,让他误以为自己作了一场噩梦。实际上,你出手其实是为了左梦霜,万一她真的抓伤了那个白面书生,就算他再怎么单纯,也绝不会轻信那只是梦境。
“而你夜入关雎书院,也一早作了两手准备。如若我在,左梦霜赶来的尸体就将引领我们揭开无头僵尸的真实身份:若我不在,你就潜入书库,提前销毁蜡染书籍,以此掩盖那块蜡染的出处。”
蓦然间,一阵掌声幽幽响起。
冰龙鼓掌道:“不愧是小四,推理得头头是道。事到如今,你可有猜出那幕后黑手究竟是谁?”
关键一问,却令周忘杨猝然语塞。
纤长的指伸入衣缝,取出一件精巧的暗器,他道:“这支镖以纯金打造,共有五处尖刃,呈花瓣状展开,镖上镶有五种宝石,刃身黑绿,涂的是毒物‘幽兰草’。此物是从那具无头僵尸的身上掉出,我已在书库中查得史料,这是制毒世家唐门当家人才可拥有的梅花镖。”
看似答非所问,却已是回应了冰龙。
一直以来,冰龙一再怀疑的,左梦霜一度暗示的幕后黑手都直指一个人……红蝎!
周忘杨长吸一口气。红蝎十三岁时迁入水榭,成为最小的师妹,师父曾说,她从未曾踏入过唐门。
如果无头僵尸的身份真是唐门当家人唐劲,又是什么不共戴天之仇,要逼得她弑杀外祖父,斩去头颅后,逼迫穆清素赶尸到苏州?
弘静大师与师父遭人针刺死穴,一死一伤,难道也是拜她所赐?
冰龙制造“叹墙”一举,是否同样是被她所迫?
唐门的镇宅之宝“浴火凤凰”与僵尸之间,又有何种联系?
“小四。”
视线对面,冰龙正转身步向房外,“你若认定是我砌出‘叹墙’,且与穆清素本是夫妻,大可直接告知衙差,我冰龙定当协力破案。”言罢,他便大步流星地跨离卧房,独剩下周忘杨凝望着案上的蜡染,沉默不语。
黄昏过后,树上的鸟儿仍未归巢,黑压压地立满枝头。红蝎提了食盒,走至周忘杨的卧房门前。
“四哥?”她轻轻叩门,不见回应后,便推门进到房内。
周忘杨的卧房陈设简洁,边桌上的一盆墨兰静静地释放着幽香,正如这房间的主人一般,孤傲素雅。
周忘杨并不在房中,红蝎把提来的饭菜放到桌上,不经意间,看见了桌上的青花瓷杯,她小心地将之握在掌心摩挲,接着放到唇边,亲吻瓷杯的上边缘……房门忽然一响,周忘杨跨入房来。红蝎猛地一颤,手中瓷杯随即落地,她尴尬一笑,“我做了饭菜,看大家都有事要忙,就逐个给你们送来。”
周忘杨身后,若林也跟着进了房,红蝎边收拾瓷杯碎片边问:“我刚把饭菜送到惠大哥那里,你怎么也不吃完?是不是我做的饭菜不合你胃口?”
若林显得心神不宁,听见问话,半天才回过神来,摇头说:“不是。我今早到画坊打理歇业事宜,忙到下午才吃饭,所以现在还不觉得饿。”
“歇业的那点儿杂事在画坊内就可做完,怎要跑去户外待上个半天?”
一侧,周忘杨正走到桌边坐下。
若林摸了摸自己的脸,只感面颊疼痛,想必是吹了一天的冷风,已冻得红肿。他咳嗽一声,说:“哦,我今早到了画坊后,发觉钥匙遗失在了路上,就找来一根铜丝试着捅了捅,不想竟又把锁眼堵了。”
他干笑两声,继续道:“之后,我又去到集市,找来锁匠,想让他帮忙开锁。不料他到了画坊,说锁眼被封死,他也无技可措,说罢就要走。我当然不肯,和他说了好一阵,最后直接把铜锁砸了,换了一把。可那锁匠生得贼眉鼠眼,我怕他私藏了新的钥匙,心有不安,又跑去了另一处……”
话到一半,桌边那人突然看了他一眼,若林立即识趣地闭嘴。
今晨,当他离开画坊时,捡到了刚送给桑茵夫妇的和田玉,玉上的一条锦鲤更是被摔断了鱼尾。玉碎向来不是什么好兆头,若林在周边找了半个时辰,仍不见桑茵踪影,便偷偷回到水榭,恰巧撞见梁胤平也在寻找桑茵。
若林心知不祥,再度出门,折回画坊附近,打听了整整一天。临近傍晚,他忐忑不安地回到水榭,不料桑茵仍旧未归。
收拾完毕,红蝎提着空食盒要走,却被周忘杨拦下道:“迟些再走,我有几件事想要问你。”
像是知道他话中的几件事,一旦问出口,便是一个漫长的过程。红蝎干脆放下食盒,坐边周忘杨边上,说:“四哥请讲。”
凤目中蓦然笼起一阵大雾,正当周忘杨要开口之际,梁胤平的到来,却令在场三人一同绷紧了神筋,只因他神情焦躁,面带愁容,一进厅堂就道:“桑茵失踪了!”
听闻此言,周忘杨与红蝎皆是一惊,却不及若林的过度惊慌,他本能地向后一退,竟连边桌上的墨兰也给撞翻。
周忘杨扫他一眼,正巧看见若林腰间的玉佩碎了一小块。他暂且压下心中疑惑,问梁胤平道:“何时的事?”
梁胤平双眼泛红,目中写满担忧,回忆道:“今早,我去师父厢房照料,本想替换桑茵,却发现她不在房中。我道是她去了药铺进货,可等到中午仍不见回,我随后跑遍了她常去的几家药铺,都说今天没见她来过。我又猜是不是有人突然害了重病,夜访水榭,把桑茵请去出诊,可回头一想,她做事向来精细,哪怕当时没能留下字条,到了病人家中,也会差人捎个口信回来。左等右盼,眼看就快天黑,却仍是一点消息也没有。”
红蝎听后,同样担忧,她道:“眼下,重伤师父的凶手未露原型,又有僵尸侍机偷袭,水榭还十分危险。二哥说是今早发现三姐不见了,会不会早在昨夜就被人掳了去?”
“不会。”
红蝎话音刚落,就听有人接话而上。众人顺着声音看向若林,听他支吾道:“那个,今天清晨……我出门去画坊时,恰巧碰上过梁夫人。她……行色勿勿,像有要事要办,并未被人挟持。”
“你见过她?”梁胤平连忙走到若林身前,追问,“可有看清她去往哪个方向?身上穿的什么衣服?”
若林开口,发出一个“她”字,忽又合上了嘴。他心存苦衷,想起桑茵把木匣交给他时的嘱托,最终还是把话吞回了肚里,轻道一句:“那时天还未亮透,看不真切……”
梁胤平长叹一声,跌坐到圆凳上,他自言自语了几句,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站起身:“水榭不是来了几个衙差么?我这就去他们说说,一同去找桑茵。”他说完,就向房外跑去。
房内,若林道:“先生,我突然想起桑茵出门时,是朝石桥的方向走去。或许,我是说……如果我们到那里多问些人,可能会有线索。”
“石桥?”周忘杨凝眉,“那不正是去画坊的路?”
“呃……正是。”
若林欲言又止,周忘杨也不逼他,侧首对红蝎道:“冰龙大哥还在客厢休息,你先去通知他出外去找桑茵。胤平情绪急躁,难免要出纰漏,稍后,你陪他去见知府齐愈安大人,请他派人帮忙寻找。”
“可是师父他……”
不等红蝎说完,周忘杨已先行打断她,“不要让我再说第二遍,做好我交代的事即可。”
对于周忘杨的冰冷态度,若林早已领教过很多次,但如此对待红蝎却是从未曾有。
此刻,红蝎的眼中满是落寞,她低声道了一句“是”,便飞快出门。
若林试探问道:“要不要我留下来照顾道长?”
他话刚问完,就听廊上传来小童的声音,他正在高喊:“先生!我把寒山寺的长老请来了,他有法子救师父!”
此次,小童为监视水榭中众人的出入,迟了一天赶到寒山寺。返回水榭前,他提前飞鸽传书给周忘杨。称寒山寺四大长老之一的弘渡法师可以治愈“寐死”
在小童的引领下,一袭佛衣的弘渡法师踏进房来,周忘杨立即上前行礼,“周忘杨见过长老。此次,贵寺住持弘静大师下榻水榭,却不幸遭人所害,实属晚辈未能尽到保护之责。现今,我师父平阳子也深受重伤,我在此厚颜来请长老以德报怨,救我师父一命。”
“阿弥陀佛。”弘渡法师白眉白须,合掌道,“住持师兄精通筋络、穴位,可自如封解穴道,岂会死于针扎?”
此话令周忘杨顿时警醒。桑茵的医术是得师父真传,对于各类穴位,师父也应了如指掌,哪怕真是遭人针刺死穴,又怎会丝毫不作抵御?
难不成……那凶手还征得了他二人的同意?
又叹了一声佛号,弘渡法师道:“贫僧此次前来,共挟十名弟子一同超渡住持师兄归寺。如今,平阳子道长仍命悬一线,当以他为优先,劳请周施主带贫僧前去。”
谢过弘渡法师后。周忘杨立即将他带到平阳子房中。
进了房后,几名寺僧将平阳子扶坐而起,弘渡上前看过伤势后,对周忘杨说:“道长伤得虽重,体内却有一息顽强支撑,贫僧定当竭尽所能,保他渡过此劫。”
周忘杨再度言谢,正想上前细看情况,却被一名寺僧拦住道:“周施主不必过分担忧,此地有长老与我等即可。替道长疗伤期间,还请不要打扰。”
周忘杨应了一声,随即退出房去,吩咐小童留守房外。
若林一路跟着他。此时听周忘杨道:“师父现有长老看护,处境安全。现在你我就朝石桥方向去找桑茵。”
若林用力点头,二人即刻出了水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