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类别:文学名著 作者:李西闽 本章: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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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夜,窗外乌鸡婆的叫魂声消失之后,石萍还是辗转反侧睡不着觉。晚上,她又接到了丈夫史未来的电话。史未来和她聊了一会,他说他知道她在水曲柳乡村。

    史未来说,水曲柳乡村是个不祥的地方,让她赶快回赤板市去。史未来的口气十分的温和,而且体贴,石萍已经很久没听到他这样的话语了,她有点莫名奇妙的感动。

    石萍就和他说了一会话,无论怎样,史未来还是她的丈夫。加上石萍的确为水曲柳乡村发生的事情感到恐惧,也需要和一个人倾诉,就说了一些听上去动情的话。

    她放下电话后,心里又不平衡了,她想,史未来在和他打电话的时候,他身边说不定正躺着一个妖精一般的女人,那女人说不定边抚摸史未来的胸毛,边在他耳边吹着风撩拨他呢。

    想到这里,石萍心里又不能忍受了,刚才和史未来通话时闪现出来的温情又一扫而光,她的眼中迸射着妒火。

    石萍躺在床上,她的手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自己的乳房,她此时真想和哪个男人做一次那样的事情,给史未来戴上一顶绿帽子,报复一下他。

    石萍和史未来结婚时,她已经是个30岁的老姑娘了,她是通过报社广告部的一个女友认识财大气粗的单身建材老板史未来的,史未来和她结婚时已经45岁了,他们没有经过缠绵的恋爱就结了婚,结婚好像不需要什么理由,只是觉得适合就结了,也没在乎史未来的过去,没在乎史未来的一切就嫁给了他。婚后,石萍过了一段幸福的生活,史未来对她百般的恩爱,让她知道了做女人的快乐。走到现在这种局面,不是石萍想要的,但是,石萍也没有后悔什么,一切好像顺理成章自然而然。

    石萍想着想着又听到了门外的有节奏的脚步声,石萍的心又提了起来,这时,她很奇怪地想,如果史未来在她的身边,她就什么也不怕了,可该死的史未来在电话里根本就没有说要来水曲柳乡村看她或者说开车来接她回赤板市。脚步声消失后,石萍的神经还紧绷着,直到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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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人说,埋葬古求胜时,有人听到不远处的树林子里有个女孩子在哭泣,有人赶过去想看看是谁,可当他赶过去时,树林子里什么人也没有。

    古求胜的父亲古能都没有参加古求胜的葬礼,他还躺在县医院里不能动弹,也不知道他这辈子还能否健康地活着。

    古求胜的母亲也没有去参加他的葬礼,亲戚们怕她会晕倒在坟地里。

    古求胜是在亲戚们的张罗下下葬的,古求胜的新坟离肖莉莉的新坟不远,这座山是村里专门安葬死人用的。纸钱在古求胜的新坟上飘飞。埋葬古求胜一天后,有一个人站在古求胜的坟前,烧了一柱长香。那个人就是手上出现了拼音字母的古锋。古锋烧完香,他的眼中流下了两行泪水。

    有一阵风吹过来,古锋浑身一激灵,然后,他朝东面的一座山走去。在走向那座山时,他看到一群小鸟在天空飞翔,突然一只小鸟从天空中掉了下来,像是突然被折断了翅膀。那只小鸟掉在地上就死了。

    古锋走了过去,对从天掉落的死鸟他看都不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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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勇和石萍在聊着什么。石萍被王勇叫到派出所后,他们就一直闲聊着关于乡村的死亡事件,他们还聊到了那个叫古锋的学生。王勇认为那行拼音字母一定是古锋自己写上去的,他不相信有什么鬼魂出现,人死了就死了,什么都结束了。石萍对发生的神秘事件一直抱怀疑的态度。

    王勇说因为肖莉莉在同学们之间影响太大,她的死一定给曾经暗恋过她或者和她有过什么关系的人心理上强大的刺激,所以发生一些离谱的事情是极为正常的事情,现在关键是要让同学们从肖莉莉的阴影中走出来,从死亡的阴影中走出来。

    石萍觉得派出所所长王勇说的也有道理,但是她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王勇说,他准备到学校上给同学们上上课,还让学校配合要做些工作,还准备到县里市里请一些心理学专家来分析一些学生的心理问题。他不想让事情再发生了。现在县里已经知道这些事情了。加上石萍到来,如果石萍报道了这个死亡事件,那么很快地全市乃至更广泛的地方都会知道这些事情。他这个派出所所长的压力就会更大了。

    石萍很明白王勇的意思。他还是不希望石萍把这事情报道出去。石萍从包里拿出了一张纸条,递给王勇说,昨天晚上,又有人塞纸条进我的房间了。

    王勇展开了那张纸条,他看到那行歪歪扭扭的字:滚回你的赤板去吧!

    王勇皱了皱眉头,他说,这是谁干的呢?

    石萍说,这不应该问我。

    王勇说,石记者,我们可没有赶你走的意思。这事我们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的。

    石萍笑笑,这样就好。

    王勇也笑笑,石记者,我们要不要在晚上时派个人保护你,在你门口替你站岗?

    石萍摆了摆手说,不要,不要,我是谁呀!

    就在这时,王勇桌上的电话铃声响了起来。王勇拿起电话说,哪位,我是派出所所长王勇。

    石萍看他听电话时又皱起了眉头,王勇是个长得十分标准的男人,他皱眉头的样子有点酷,石萍不明白自已为什么会这样想,她脸上有点发烫。她是一个一切都很平凡的女人,她为自己的想法而羞怯。

    王勇听完电话,看了看石萍,他不知道石萍的脸为什么红了起来。

    王勇对石萍说,石记者,走吧,到中学去,刚才朱校长又打来电话,说学校又出现什么问题了。

    石萍的心一下提了起来,难道又有人死了?王勇摇了摇头,不是,走吧,到了你就知道了。

    石萍和王勇走出了派出所的大门。王勇让石萍坐在他的摩托车后座上。石萍坐上了摩托车,他对王勇说,王所长,你的摩托车不要开那么快好么?

    王勇好像没有听见她的话,摩托车启动后怪叫了一声粗鲁地冲了出去。

    石萍心里颤抖了一下抱住了王勇的腰,石萍心里骂了声,该死的王勇!

    王勇的摩托车在学校教务处楼前停了下来,石萍总算松了一口气,她从摩托车上跳了下来,拉了拉自己的上衣。王勇停好车就和石萍上了楼,他们上楼时,碰到了下楼的郝琼老师。郝琼老师意味深长地看了石萍一眼,石萍领会了郝琼的意思,郝琼似乎还有话要和她说。石萍走在王勇身后,郝琼走过去后,石萍回过头,郝琼也回了一下头,石萍朝她点了点头。

    王勇和石萍进了校长办公室。朱尚文校长还是坐在他的办公桌前的藤椅上,他对面坐着一个和李小芳年龄相仿的女同学。朱尚文一见王勇和石萍进来,忙站起来,脸上堆着笑说,王所长,石记者,你们来得真快呀,请坐,请坐。

    石萍觉得朱尚文脸上的笑容十分的虚假,那女孩子也站起来,显得心神不宁的样子,她脸色苍白嘴唇寡淡,像是营养不良。王勇和石萍坐在了沙发上。朱尚文倒上了两杯热气腾腾的茶,可以感觉出来,那茶是上品的好茶,飘出来的茶香让石萍觉得不俗。这茶叶在市场上价格一定不菲,一个穷学校里的校长喝这么贵的茶叶,石萍心里顿时不舒服起来,堵得慌。

    王勇问,朱校长,究竟怎么回事?

    朱尚文看了看王勇,又看了看石萍,说,让丘瑛同学详细给你们说吧。

    那个站在那里的女孩子就叫丘瑛,丘瑛是个很普通的女孩子,没有什么让人一下子能记住的特点。她站在那里,十分不自然。

    朱尚文对她说,丘瑛同学,你坐下来吧,把你昨天晚上碰到的事情向王所长和石记者汇报一下。你就如实说吧,不要怕,刚才怎么对我说的,你现在就怎么对他们说。

    那个叫丘瑛的女同学期期艾艾地坐了下来,她不敢直视王勇和石萍。

    朱尚文见她局促的样子,又说,丘瑛同学,你不要有什么顾虑,把事情都说出来。

    丘瑛听了朱尚文的话,吞了口口水,还是迟迟的不开口。

    石萍就用温和的语气对丘瑛说,丘瑛同学,你就说吧,不要紧张,有什么就说什么,我们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石萍说话的样子俨然是一个善良的母亲或者是一个慈爱的大姐姐,丘瑛看了看她的脸,咳嗽了两声就说了起来,她说话的声音很轻,断断续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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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再也不来参加学校的晚自习了,我怕……昨天晚上,9点多的时候。我一个人走出了教室,朝学校西头的女厕所走去,我们班这段时间死了两个同学,我心里怕,本来我想叫一个女同学陪我去上厕所的,可我不好意思。

    我怕同学们说我是胆小鬼……一路上走着的时候,我给我自己壮胆,我告诉自己,不要怕,不要怕!校园里静悄悄的,同学们都在教室里自习,很少有人走动。……我进了女厕所,女厕所的灯光很暗,学校里是为了省钱吧,特意把厕所的灯弄得这么暗,我没有发现女厕所里有人,隔壁的男厕所里也鸦雀无声或许也没人,如果有人,一丁点的响动都能听见的,我蹲在那里,希望自己赶紧结束回到教室里去。

    厕所里的安静让我害怕……我以为自己眼睛花了,我看到一个白影在我眼前晃来晃去。我揉了揉眼睛,那白影反而清晰起来,那是一袭白色的连衣裙在我眼前晃动,我看不到人的头,也看不到人的脸,更看不到人的手和脚,就是看到有袭白色的连衣裙在我眼前晃动……我的胸好闷,我害怕极了,我想大声喊,可我的喉头像是被人塞进了一团棉花,我怎么也喊不出来。……那袭白色的连衣裙好像是肖莉莉穿过的,我记得她穿过的,我真的害怕极了,可我睁着惊恐的眼睛动弹不得,像是被冰冻住了一样。

    我根本就没办法站起来……我觉得自己要昏倒了,我的头要炸掉一样……就那样过了10多分钟,我听到一声笑声,那笑声像是肖莉莉的笑声,接着,那袭白色的连衣裙一晃就不见了。

    我终于大声叫了出来,提起裤子就冲出了女厕所……我在奔跑时,觉得笑声和那袭白色的连衣裙一直在身后追着我,我一着急,就摔了一交。我爬起来继续奔跑……我怕极了,真的怕极了,我再也不来上晚自习了,我不想再见到那白色连衣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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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丘瑛讲完后,她的眼中闪烁着泪花。她的胸脯起伏着,这次讲述,又让她重新经历了一次昨夜的恐惧,这是十分不人道的事情。

    朱尚文在她讲完后就对她说,丘瑛同学,你不要怕,这个世界上是没有鬼的,你看到的东西也许是你的幻觉。你回去吧,冷静一点,要克服自己的恐惧心理。

    丘瑛擦了擦眼睛,点了点头就走了。

    石萍看她出门的背影有点颤抖。

    丘瑛出去后,朱尚文叹了口气说,现在很多学生心理都有了障碍。如果学校再发生什么事情,那是很可怕的事情,说不定有些学生的精神就会崩溃掉。

    王勇在沉思。他的眉头紧锁。

    石萍说,如果真的像丘瑛说的那样,问题就复杂化了。

    朱尚文说,其实现在问题就是很复杂了。不光丘瑛反映这样,有几个住宿的学生也有类似的反映,说在夜晚看到白色连衣裙在校园里飘来飘去。有一个学生还看到白裙子在一个空教室里跳舞。空教室里没有灯光没,看到的同学说,白裙子会发出白色的光亮。

    石萍听了朱校长的话,心里凉丝丝的。

    她担心白裙子在晚上的时候会出现在她的房间里。

    王勇突然说,这一定是心理问题!但是,不可能很快就让同学们的变异了的心态恢复正常。这需要一个过程,我们必须拿出一个教育的方案出来。

    朱尚文点了点头说,王所长说得没错,李副乡长在电话里也是这样说的,我很感激你们,给我分担了那么多,对了,石记者,我看你的新闻报道还是不要写好,因为事情扩大化了后对学生的心理教育不利呀。

    石萍无语,她是不可能表态说不写这个新闻的。到现在为止,她还没有摸清事情的本质,一切都还云里雾里的,况且,他们都好像是商量好的一样,阻止她的写作。

    石萍突然对他们产生了怀疑,她想起了郝琼的话,他们是有一个圈子的。郝琼在她上楼时朝她投来的那个眼神让石萍急于想见到郝琼,或许她说的话是正确的。可是,石萍能相信郝琼么,如果像王刚说的那样,郝琼和李洪球有一腿的话,那么郝琼也是值得怀疑的。

    石萍的头脑确实云里雾里的了,一切都是那么不确定。像她的人生一样。石萍没有表态,朱尚文和王勇也没说话。朱尚文的办公室里一片沉寂。郝琼的出现,打破了沉寂的局面。她门也没敲就冲了进来。郝琼显得很激动,她的胸脯一起一伏。王勇的目光粘在了郝琼的胸脯上。

    郝琼有些气喘地说,朱校长,古锋同学还是没有来上学,我去他家里找他,可他父母亲说他不见了,正要来学校看他有没有来上学呢。

    朱校长说,这是怎么回事?

    朱校长十分焦急的样子。

    郝凉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学校里没有古锋,他父母亲在村里也没找到古锋,他好像是失踪了,他昨天下午也没来上学,他父母亲说昨天古锋晚饭也没吃,把一个人关在房间里不知道在干什么。今天古锋就不见了。

    石萍突然说,他会不会……

    朱尚文赶紧问她,他会怎么样呢?

    石萍的脸红了,她没有说出后面的话,但她后面要说的话在场的人心里都十分清楚:古锋会不会像肖莉莉和古求胜那样的了呢?

    王勇说,古锋失踪了,这可不是小事,赶快组织人去找,对了,这事不能在学校里声张出去,郝老师,你赶快去让古锋的父母离开学校,到学校外面去找,朱校长让胡大龙组织几个老师秘密地在学校里找,我马上回派出所去,和李副乡长联系一下,也组织人手去找古锋。

    说完,王勇把朱校长办公室的人都撇下了。自己一个人出了门,下了楼,不一会,朱校长办公室里的人就听到了王勇摩托车发动后的声响。石萍听到摩托车的响声,心里奇妙地颤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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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阳光一如既往的灿烂。午后的校园寂静极了。操场上没有同学在打球,原先那几个酷爱打球的同学也不见了踪影,远处河滩上放牧的老头坐在一块石头上,往学校这边张望,那只大水牛在河滩上吃着草,悠闲的样子,不时用尾巴扫着腿上的苍蝇和蚊子。镇上的人和学校的部份老师找了一个上午也没有找到古锋,看来古锋确实失踪了。

    他会到哪里去呢?谁也不知道。

    那棵肖莉莉和古求胜死的大榕树下,站着一个人,他是派出所的民警小张。想到事态的严重,派出所所长王勇特地派了一个民警在这个地方守着,以防止有学生在这里殉身。

    死亡的气息在校园里流动着,尽管阳光灿烂,校园里还是有一种阴郁的气氛。小张站在榕树下,他点燃了一根烟,他的目光落在远处河滩上放牧的老头身上。有风吹过,几片枯叶从树上飘落,有一片枯叶还落在了小张的大盖帽上。小张吸完了一根烟,他把烟头扔在地上,然后用皮鞋尖使劲地拧了拧。突然,天空中有一小团黑色的东西急速落下,掉在了小张的脚面上,小张心里咯噔了一声,他看清了,那是一只死乌。

    他看着那只死鸟从他的脚面上滚到了地上。

    他抬头望了望天,天上一群小鸟尖叫着掠远。

    小张又低下头,看了看地上的死鸟,若有所思的样子。当小张再次抬起头,他看到了空旷的操场上出现了一个人。

    那人朝他这个方向走来。

    小张说出了声,古锋!

    是的,没错,他就是失踪了一个上午的古锋。

    小张在调查肖莉莉的死因时,曾经找过他,古锋的出现让小张不安。他为什么会在这阳光灿烂的午后来这里?是不是……小张不敢往下想,古锋似乎没有看见小张,尽管小张的警徽在阳光下十分耀眼。

    古锋径直来到了大榕树下,他面带微笑。

    小张对古锋说,小古,你去哪了,大家都在找你!

    古锋仿佛没有听见他的话,他微笑地坐在了大榕树的树根上,然后面对着东面的那个山峰,口里喃喃地说着什么。

    小张觉得古锋身上有一种诡异的味道,古锋说的什么对他而言是另外一个世界里的语言。

    小张身上不禁发起冷来,他看着古锋,生怕他从身上的某个地方拿出装有老鼠药的饮料,一口气地喝下去。

    小张边看着古锋边拿出了手机,拨通了派出所所长王勇。

    他告诉王勇,古锋出现了,就在大榕树下。

    王勇在电话里焦急地说,小张,你一定要看好古锋,我们马上赶过来。

    王勇和石萍还有朱尚文此时正在古锋的家里。

    小张打完电话,心里感觉稍微好了些,就在这时,古锋的声音停止了,他突然头一歪,就倒在了地上,嘴角冒出了许多白沫,他的身体抽搐着,脸也扭曲着。不一会,他就不动了,他扭曲的脸上,似乎还留着那微笑的影子。

    小张大声喊道,不好!

    他背起古锋,往校门外狂奔而去。不远处的那个老头还在木然地看着这边,仿佛一切和他无关,还有那只大水牛,也依旧悠闲地在河滩上吃着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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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锋死了。石萍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恐惧,忧伤,还有什么?

    古锋事先在进入校门时就喝了老鼠药,然后才走到榕树下死的,没能把他抢救过来。派出所长王勇猛烈地训斥了小张一顿,小张哭丧着脸,他一句反驳的话也没有。

    古锋的死让学校更加恐慌了,学生们也陷入了一种极度的恐惧之中,他们上学放学都结伴而行,有些家长干脆就送自己的儿女上学,然后来接儿女回家。整个水曲柳乡村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紧张气氛中。

    派出所所长王勇带着下属挨家挨户地让每家人上交老鼠药,以防不测,每天还派一个警察守在那棵大榕树底下,只要有什么异常情况,马上送医院处理。

    学校由于没有围墙,他们指定学生只从一个入口进入,并且派人检查他们身上有没有带老鼠药,还看他们的手臂,有没有出现那一行神秘的拼音字母。学生们更是紧张,他们心神不宁,上课时,他们不时地撸起袖管,看自己的手臂上有没有出现拼音字母。

    整个学校似乎要崩溃了。在这种情况下,只有李小芳脸上保持着自然的笑容,仿佛一切都和她无关,她也几乎不和他人来往,自己一个人在学校里快乐着,也没有同学和她搭话。有时,她也会钻进王刚老师的宿舍,老半天才出来。

    学校里暂时取消了晚自习,只要一到晚上,学校里就一片死寂,那些住校生到了晚上也不敢乱走,哪怕是上厕所,也是结伴而去。睡觉时,他们也不敢关灯。老师的心里也有顾忌,虽然他们不会像学生那样恐惧,但入夜后,也少出来走动,各自在自己的宿舍里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石萍在古锋死的第二天夜里,她想找秀秀聊聊。古锋死的那天晚上,石萍就想找秀秀聊的,但那个晚上他没有找到秀秀。

    石萍觉得这里的人都十分可疑,她就像陷进了一个漩涡,随时都有被吞没的可能,这两天秀秀都没有给她打饭,她在一个小卖店里买了一些方便面和饼干之类的食物充饥,她不知道秀秀是否也失踪了。

    白天,她也没问李美凤,她看见李美凤的脸色也很不好。

    这天下午,派出所长王勇,还有朱尚文校长和李洪球副乡长坐着一辆桑塔纳轿车离开了水曲柳乡村,石萍知道,他们都去西县县城开会,开会的内容也许就是关于水曲柳中学相继发生学生死亡事件的事情。

    石萍本来想一起去采访,看看西县方面抱什么态度,但是,那几个人对她怀有戒心,她也就没有去,她留在了水曲柳乡村,她相信只要采访下去,事情一定会水落石出的。

    入夜了,石萍随便吃了几块饼干就给报社的袁主任打了个电话,汇报了一下情况,然后,她就下了楼。

    楼下静悄悄的,不像往日,有电视的声音传来。

    招待所接待室里的灯亮着,她以为秀秀在里面,她边敲门边喊着秀秀的名字。

    接待室里一点声音都没有,石萍就推了一下门,门没有上锁。

    石萍推开门后,发现里面的确是空无一人,她把门关上了,就上了楼,走过楼道时,石萍仿佛觉得背后有人,她不敢回头张望,就快速地走进了自己的房间,看都没看外面就顺手关上了房门,她害怕那脚步声响起来。

    秀秀到哪去了?

    难道她又到那片小树林里去了?

    石萍真想去看看那片小树林子里有没有作怪的秀秀,但她不敢一个人前去,夜色会把她吞没掉,连骨头都不剩把她吞没掉。

    她一低头,又发现了一个信封。

    她想,是谁在她下楼的这一小段时间里把这封信塞进了她的房间呢?她上楼时没有碰见任何人下楼,这楼里好像就她一个人。

    她检查了一下房间,发现什么人也没有。

    窗外有朦胧的月光,石萍走到窗前,她看到不远处的一棵树下站着一个朦胧的人,那人的身影她十分的熟悉,她把窗门关上,刷地拉上了窗帘。

    石萍知道那人是谁,她不明白那人为什么不放过自己,也许,从缝里塞进来的信就是他写的,但她不能确定,她还是那个想法,水曲柳乡村的人都十分可疑。

    窗外乌鸡婆的叫魂声又响了起来,石萍听到那叫魂的声音,不禁全身一阵发麻。

    她还是捡起了地上的那个信封,信封到了她手上后,她觉得份量比以前的信封要重。她打开了信封,从信封里掏出了一封信,这封信有三页纸,手写的,字写得娟秀,像是个女孩子的字迹。这封信竟然不是让她滚出水曲柳乡村的信,而是一封向她反映情况的信,这不能不让她意外。

    她在乌鸡婆的叫魂声中阅读这封没有具名的信。

    她在阅读的过程中拿信的手不住地微微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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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尊敬的石记者,你也许会很惊讶,谁会给你写信,你不必惊讶,也不必知道我是谁,我只是一个知情者。

    平常,在学校里,我不大爱说话,但我不像古求胜那样孤僻。肖莉莉和古求胜以及古锋的死都是我想像不到的,他们死得一点都不合情理,可他们死了。

    我对他们的死也感到恐惧,说不定死亡在某时某刻就会降临到我的头上。我知道你来我们这地方就是为了了解肖莉莉的死亡真相,你也没想到古求胜和古锋也会相继死去吧。我相信,你目前为止了解的东西和我知道的不一样,你了解的只是表面的东西,没有人会和你说真话。

    在你来之前,他们就统一好了口径。我想把我了解的真相告诉你,是出于一种良心!你如果相信,你以后可以把它写进你的文章里,如果不相信,你就当作一个故事来读吧。

    学校里贴出过告示,辟谣的告示,说没有鬼魂。在此之前,我也不相信有什么鬼魂,但在那天晚上,我碰到的事情让我疑惑了。

    我是住在学校里的住宿生,就在肖莉莉死的第三天晚上,我刚躺下,就听同寝室的同学在谈论肖莉莉。他们在谈肖莉莉和古锋的事。肖莉莉是我们学校的美女,古锋是我们学校的帅哥,美女和帅哥发生点什么故事是很正常的。

    他们说肖莉莉和古锋时,当然也说到了古求胜。他们说得有些复杂,我总结了一下,事情的来龙去脉是这样的。古求胜给肖莉莉写情书的事情是学校里公开的秘密,学校里有多少男同学暗恋肖莉莉那才是真正的秘密,在很多人眼中,肖莉莉根本就对古求胜那个丑八怪不屑一顾,大家也知道李小芳去警告过古求胜,都以为是肖莉莉授意的。而古锋也威胁过古求胜,让他不要再写信给肖莉莉了,据说古锋还打过古求胜。

    讲心里话,我还是十分同情古求胜的,喜欢一个人又不是他的错,谁都有喜欢别人的权利。表面上,古锋是肖莉莉的护花使者,实际上,肖莉莉并不喜欢古锋,而肖莉莉真正喜欢的人是古求胜。

    说起来这谁也不相信,我要不听他们说,打死我也不信,但他们说,是有证据的,有人偷看过肖莉莉的日记本,肖莉莉在日记本上写着她对古求胜的感情。因为古锋为了肖莉莉打了古求胜,肖莉莉还找过古锋,狠狠地骂了古锋一顿,还掴了他一耳光。

    说来也让人有些相信,有一天下午,古锋来学校,他的左脸红红的,还有些肿,那一巴掌肯定打得不轻。有一点,就是肖莉莉对古求胜好,但她从没对古求胜有过什么表示,所以,古求胜也不知道肖莉莉是怎么想的。古求胜至死都不知道肖莉莉对他有意,这不能不说是一个遗憾。

    他们说,肖莉莉的死和古锋有关系。他们说的这件事不知有多少真实性,但听起来让人觉得不可思议。他们说古锋不是东西。古锋对肖莉莉早就打上主意了,他总是不遗余力地讨好肖莉莉,这也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有一天晚上,晚自习结束后,肖莉莉就和李小芳一起回家。古锋就跟在她们的身后,她们也许没有发现古锋一直跟着她们。那天晚上不知怎么回事,肖莉莉没有和李小芳一起到对方的家里去,她们俩形影不离也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她们在一个三叉口分了手,各自回家。当肖莉莉走到村外的一个稻草垛边时,古锋在后面闪现出来,追上了肖莉莉。他叫住了肖莉莉,他说他要和肖莉莉说几句话。肖莉莉对他说,我不想和你说话,我要回家。古锋就挡在了肖莉莉的面前,哀求肖莉莉和他说话,肖莉莉气得又要抽他的耳光。

    肖莉莉没想到古锋会把自己的脸迎上去,死皮赖脸地说,肖莉莉,你打吧,最好天天都能打我,你打我我也开心。

    肖莉莉没想到他会如此无赖,她的手在古锋的面前停了下来,肖莉莉气恼地说,你这个癞皮狗,有话就说,有屁快放吧。

    古锋就说,莉莉,我爱你。他说完就跪在了肖莉莉面前,抱住了肖莉莉的脚。肖莉莉呆了,她没想到古锋会做出如此之举。就在她呆立的刹那间,古锋疯狂地站起来,把肖莉莉扑倒在了稻草垛上。古锋的力气很大,肖莉莉挣扎着,骂着古锋……古求胜的出现解救了肖莉莉,或许古求胜来晚了,古锋逃走后,肖莉莉的白裙子己经被古锋扯落了。肖莉莉在月光下哭着提起了裙子,她冲着古求胜怒吼道,你也滚!说完,她就飞快地跑回家。据说,古求胜没有滚,他只是跟着肖莉莉跑,那情景很能让人误解,好像是古求胜疯狂地追逐肖莉莉。肖莉莉回家后,古求胜还站在肖莉莉的楼下,久久不愿离去。

    他们说,肖莉莉是受了古锋的凌辱才自杀的。

    他们正说着,突然有一阵阴风从窗外吹了进来。他们谁也不说话了,不一会,我就听到了他们睡着后发出的鼾声。

    我睡不着,我在想着问题。突然,我觉得有人在我的脸上摸了一下,摸我脸的手冰一样凉。

    我一激灵地坐了起了,喝了声,谁?

    没有人回答我,我的室友们睡得死猪一样,我的一声断喝也没有将他们吵醒。

    窗外有月光,我看到一个白色的影子从我眼前晃过,从窗口飘了出去。

    我着魔了一样看着那窗口,我起了身,傻傻地走到了窗口边上,我望着窗外。窗外站着一条白色的连衣裙。

    我看不到那穿着白色连衣裙的人的脸,也看不到她的四肢。

    那白色的连衣裙发出了笑声,笑声妩媚地穿过月光,到达我的耳畔。我浑身一颤。

    我爬出了窗口,走了出去。

    那白色连衣裙飘动着,引导着我走。我不知不觉地跟着那白色的连长裙,走到了那棵大榕树底下。

    这时,白色连衣裙突然消失了。我听到了有人在哼那首山歌的声音。

    茶一杯,酒一杯,嘀嘀嗒嗒讨新媳。

    讨个新媳矮墩墩,蒸个饭子香喷喷;

    讨个新媳高喃喃,挑担谷子好清闲;

    讨个新媳笑嘻嘻,三餐不食肚不饥;

    讨个新媳嘴嘟嘟,欢喜食甜也食苦;

    山歌的声音飘来荡去的,令人迷醉。我就在山歌声的驱使下坐了下来,合上了双眼,我想我要到另外一个世界里去了,那时,我完全忘记了肖莉莉曾在我坐的地方自杀,我只觉得我的身体很轻,轻得像一片羽毛,要飞上天……

    我醒过来时,我发现我还是躺在寝室的床上,室友睡得还是很死,只有我一个人是清醒的,想起那个过程,我不免毛骨悚然。石记者,那绝对不是我做的梦,不是,古求胜死后,我就想是肖莉莉把他带走了,她把她爱的人带走了。

    古求胜死后,我一直很害怕,害怕自己的手中出现那行拼音字母,害怕肖莉莉把我也带走,说不定肖莉莉也喜欢我,谁知道她还喜欢谁呢。古锋的死让我也很震惊,我以为肖莉莉只会把她心爱的人带走,没想到也会把她厌恶的人送进地狱。我相信古锋的死和肖莉莉有关系。我还听说肖莉莉并不像她出现在我们面前那样好象十分纯洁的样子,我听说他和有的男同学不清不楚,她和李小芳也好得有些过份……这些,我就不说太多了。

    石记者,我保证我说的全是实话。我知道你刚开始读我的信和读完我的信后,你同样会发出这样的疑问,写信的人是谁?我想这不重要,也许我就是下一个被肖莉莉带走的人,我提心吊胆,我和你说出了这些,心里也释然了很多,希望我说这些东西能给你提供些什么有用的东西。我也希望学校能够太平起来,再不要有死人的事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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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萍看完这封信,她的手一松,那三页写满密密麻麻娟秀小字的白纸滑落在地。她的头一歪,把脸转向了窗口,窗门是紧闭的,可那窗帘都在飘动着,难道有空穴来风把那窗帘吹起来。石萍觉得身上一阵一阵地发冷。水曲柳乡村的死亡事件越来越扑朔迷离。石萍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巨大的黑洞而无法自拔,她又想逃离被死亡阴影笼罩的水曲柳乡村,但又有一种神秘的力量让她留下来,继续探寻下去,直到发现事情的真相。可事情的真相都被一层层的迷雾阻拦着,目前她无法拨开那层层的迷雾。那三页纸突然从地上飘起来,像三片羽毛,一直飘到了窗边,粘在了飘动的窗帘布上,石萍看着那三片写满字的白纸,心里扑咚扑咚跳着,仿佛那三页纸要把她带入一个神秘的灵异的世界,她不敢走过去,她只是坐在那里,灵魂像是被什么东西带走了,她只剩下了一具毫无意义的肉体,这具毫无意义的肉体己经在冰凉中僵化。石萍的眼中突然出现了一种雾一样的白光。她根本就失去了知觉,就那样僵坐着。她根本就不知道明天会怎么样,就像对自己的来来浑然不知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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