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宅凶猴

类别:文学名著 作者:岳勇 本章:老宅凶猴

    〔刑事侦查卷宗〕

    (正卷)

    案件名称:猴子杀人案

    案件编号:A52311311220110715

    犯罪嫌疑人姓名:XXX

    立案时间:2011.7.15

    结案时间:2012.3.2

    立卷单位:青阳市公安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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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青阳市城区往东,五十余里外,有一座九侯山,山中林木参天,风景优美,七八年前,当地政府抓住商机,把这里建成了一个四星级风景区,每年都能吸引大批游客前来观光旅游。

    山下有个古老的村子,叫做九侯村,村长姓孟,叫孟兆年。解放前,孟兆年的父亲是村中族长,后来孟兆年又当了村长,在村中颇有些势力。

    风景区建成后,孟兆年在九侯山下投资兴建了一个九侯山温泉度假山庄,经营得风生水起。

    如今孟兆年已年近六十,山庄的生意主要交给其大女婿黄金贵和二儿子孟楷打理,自己当起了甩手掌柜。

    今年六月初二,是孟兆年六十岁寿辰。

    为表孝心,孟楷不但大宴宾朋为父亲贺寿,而且还摆起流水席,宴请全村村民,凡给父亲磕头拜寿者皆可入席,酒席从村头一直摆到村尾,好不气派。

    黄金贵这个做女婿的,自然也不会错过这个巴结老丈人的机会。他知道老丈人喜热闹,爱虚荣,于是花大价钱,请了青阳市最有名的花鼓戏剧团,还有一个外地猴戏班子,在家门口搭起高台,白天唱戏,晚上耍猴,说是要大庆三天。一时间,十里八村的人都惊动了,真是观者如云,好不热闹。

    别的不说,单是那一场猴戏,就让人大开眼界。

    孟家的宅子,是一幢老式四合院,依山而建,距离孟家经营的温泉度假山庄不远,是孟家祖产。如今孟兆年一家三代,都住在这里。

    宅子大门前,有一片空地,戏台就搭在这空地上。

    六月初二,戏台上唱了一天的花鼓戏,晚饭后,只听得戏台上一声锣响,猴戏准时开幕。

    那猴戏班子,由一人三猴组成。班主是个麻脸汉子,说话带点河南口音,见人三分笑,一看就知道是个久走江湖的人物。

    他手下的三只猴子,分别叫猴二、猴三、猴四。他自己则自称姓侯,叫侯老大。

    第一个节目是猴王拜寿。

    侯老大手提铜锣,轻轻敲着,三只猴子在台上翻筋斗竖蜻蜓,玩了一阵杂耍,侯老大忽然大喝一声:“伙计,还不快快给孟老爷拜寿,更待何时?”

    三只猴子得令,立即抓耳挠腮,叽叽吱吱,似乎是在商量拿什么寿礼给主人家拜寿。忽然有只猴子朝舞台边指了指,舞台边摆着一张小桌,小桌上放着一只大瓷碗,碗里装着茶水,上面盖着盖子。

    猴老二一拍脑袋,似乎有了主意,连蹦带跳跑过去,揭开碗盖,忽然把碗里的茶水向台下倒去。台边坐着一个看猴戏的乡下少年,因为天热,光着上身,只穿了一条裤衩。没待他反应过来,一碗茶水就已兜头浇下。

    虽然只是冷茶,少年也甚是狼狈。

    猴儿朝他做个鬼脸,台下观众不由哄堂大笑。

    猴老二盖上碗盖,端着瓷碗,一步一步走下台,往孟兆年面前行去。

    另外两只猴子一左一右,恭恭敬敬跟随在后。

    孟兆年正坐在台下第一排中间看戏,忽见猴子端着一只空碗朝自己走来,不知何意。那猴儿颇通人性,将大碗端到他面前,示意他朝碗里吹一口“仙气”。

    孟兆年将信将疑地吹了口气,猴子揭开碗盖,碗里赫然现出一只大大的寿桃。

    空碗变桃的魔术并不鲜见,可是由一只猴子来变这魔术,就有点不可思议了。

    台下观众纷纷鼓掌叫好。

    孟兆年惊喜地接过寿桃,猴二举起一只“手”,毕恭毕敬地朝他敬了个猴礼。

    孟兆年像是故意逗它,耸肩缩颈,嘴里吱吱有声,也学着它的模样,抓耳挠腮地向它回敬了一个猴礼。

    孟兆年身形矮小精瘦,虽然已年过六十,但仍精神矍铄,这个猴礼,倒得回敬得活灵活现,惹得大家又是一阵哄笑。

    第二个节目是猢狲唱大戏。

    侯老大敲着铜锣绕场一周,三只猴子早已穿衣戴帽换好戏服从箱子里钻出来。

    侯老大憋着嗓子尖声尖气地唱了一句:“我这里将海哥,好有一比呀——”穿围裙的猴二扭腰摆臀,翘起兰花指,作低头害羞状。

    侯老大又粗声大气地唱:“胡大姐,你把我比作什么人罗嗬嗬?”

    戴草帽的猴三一“手”将扁担横背在肩上,另一只“手”轻轻揽住猴二的腰。

    人猴一唱一和,台下观众这才看出来,原来这猴子演的,竟是白天剧团在这舞台上表演过的花鼓戏《刘海砍樵》。

    人猴相互配合,唱得有板有眼,演得滑稽可笑,台下大人小孩早已一个个笑喷了。

    晚上10点,猴戏散场。因为明晚还要接着演,猴戏班子被安排在孟家后院住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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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一大早,孟兆年正在睡梦之中,房门忽然被人拍得砰砰直响。

    开门一瞧,叫门的居然是自己的儿媳巧珍。

    巧珍声带哭腔,道:“爸,您快去看看,孟楷在后院出事了。”

    孟兆年一怔,问:“大清早的,出什么事了?”

    巧珍说:“他、他被人打死了。”

    “啊?”

    孟兆年大吃一惊,连衣服也来不及换,穿着皱巴巴的睡衣就往后院跑。

    后面院子里,有一个小小的花园,里面种了一些花草,堆了一些石头。

    假山边的浅草地上放着一张竹躺椅,上面躺着一个人,正是孟楷。远远看去,像是睡着了。

    可是孟兆年跑近一瞧,才发现儿子头顶天灵盖不知被什么东西砸开,鲜红的血迹和白白的脑浆流到了地上。一摸身上,冰凉冰凉,已经断气多时。

    巧珍哭诉道:“昨晚猴戏散场后,孟楷喝了点酒,说天气太热,卧室虽然开了空调却太闷气,就搬了一张躺椅到后院乘凉。因为他以前常到后院露天乘凉,所以我当时也没有多想,就自己一个人先睡了。直到今天早上醒来,才发现他一夜未归,我觉得有些奇怪,就到后院寻他,谁知却看见他、看见他……”

    孟兆年叫声“儿啊……”,人就瘫软在地,晕了过去。闻讯赶来的黄金贵一面掐他的人中,一面叫人赶紧报警。

    接到报警电话,最先赶到案发现场的,是当地派出所所长。

    所长带人到现场一看,死者系当地知名企业家孟兆年之子,觉得这案子有点大,一面叫人控制现场,一面打电话向市局求援。

    没过多久,市局刑侦大队大队长范泽天带人赶到,现场勘察随即展开。

    法医老秦上前检查尸体后说:“死者系被钝器击穿头盖骨,致其颅脑损伤而死亡。死亡时间大致在昨夜12点至今日凌晨3点之间。凶器有可能是带棱角的砖头石块,或者尖头铁锤之类的东西。”

    范泽天叫人把现场仔细搜查了一遍,并没有发现凶手遗留的凶器。

    现场浅草地上脚印凌乱,痕检人员提取到几枚脚印,都是孟家自己人留下的。

    案发现场在孟家后院,南北方向是两堵高高的围墙,东西两侧是两排小屋,东面小屋是用来堆放杂物的,西侧几间小屋是家里佣人的住处。

    中间围成一个小花园,有花有草,有假山有流水,如果是在解放前,这应该算是一处豪宅了。

    据巧珍反映,她丈夫孟楷是昨晚11点多到后花园乘凉的,而她发现丈夫出事的时候,天才蒙蒙亮,应该是今天早上5点左右。住在后院的佣人,因为昨天累了一整天,所以昨晚猴戏散场后略作收拾,待主人家休息了,便也纷纷回房睡了,当时应该是10点半左右。

    这个时候,孟楷应该还没有来到后院乘凉,所以佣人们并没有在后院见到他。

    而佣人们起床时间一般是早上6点左右,所以巧珍早上5点在后院发现丈夫尸体时,佣人们也都还在睡梦之中。也许是睡得太沉,佣人们在夜里并未听到异响。

    范泽天的助手——女警文丽告诉队长,她已经仔细看过,四周围墙并无攀爬痕迹,而据看门人反映,昨夜10点关闭大门之后,直到今早案发期间,并无人出入。

    范泽天皱皱眉头,向正处在悲痛中的孟家人远远扫了一眼,问她:“你的意思是说,杀人凶手,就在这宅子里?”

    文丽点点头,低声说:“我就是这么怀疑的。”

    警方很快摸清了孟家的基本情况。

    孟兆年妻子早亡,身边只有一女一子,大女儿嫁给黄金贵之后仍然住在娘家,孟楷是弟弟,今年38岁。孟楷平时在父亲的温泉度假山庄主要负责管理内部事务,其姐夫黄金贵则主要负责跑外面的业务。

    孟楷对下面的人管理极严,但要说有什么致命的仇人,倒也谈不上。

    范泽天想了一下,对文丽说:“你去把黄金贵叫过来,我有话问他。”

    文丽一怔,说:“你该不是怀疑他这个当姐夫的是凶手吧?”

    范泽天说:“至少从表面上看,孟楷死后,他是最大的受益者。”

    上门女婿黄金贵约四十岁年纪,细眼,秃顶,一脸世故的样子。范泽天把他叫到一边,开门见山地问:“昨夜12点至今天凌晨3点之间,你在哪里?”

    黄金贵一脸错愕,问:“你怀疑我是杀人凶手?”

    范泽天说:“案子未查清楚之前,谁都有可能被警方怀疑。”

    黄金贵“哼”了一声,说:“那都已经是半夜了,我在前院西厢房卧室里睡觉。”

    范泽天问:“有人能证明吗?”

    黄金贵说:“说实话,没人能证明。”

    范泽天问:“你妻子呢?”

    黄金贵说:“三年前我就已经和她分床睡了——这话你可别对老头子说。”

    范泽天不置可否,继续问:“我听说你老丈人准备在六十岁之后退休,他经营的度假山庄和其他产业,将全部交给孟楷或者你继承,不过到底会交给谁,他老人家好像还没作最后决定。”

    黄金贵脸肉抽动,看了他一眼说:“你了解得还挺全面的,确实有这么回事。”

    范泽天说:“也就是说,孟楷一死,孟家的产业,就会全部落到你手里。”

    黄金贵终于发火了,怒道:“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无论孟家以后谁当家作主,孟楷终归是我的小舅子,我怎么可能去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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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在黄金贵准备发飙的时候,不远处的刑警小李忽然冲着范泽天喊了一嗓子:“范队,你快过来看一下。”

    范泽天急忙跑过去,小李拿着一台数码相机,让他看显示屏上的照片,说:“这是痕迹人员刚刚从现场提取到的,一个42码的鞋印。我已经问过,孟家上下,没有人穿42码的鞋。”

    范泽天问:“脚印在什么位置?”

    小李说:“就在死者的躺椅边。”

    范泽天仔细看了一下,说:“这个好像是解放鞋的鞋印。”

    小李说:“是的,确实是一双42码的解放鞋留下的。”

    黄金贵好奇地奏过来看了一下,说:“咱们家没有人穿解放鞋啊。”走了一圈,忽然想了起来,“哦,对了,好像侯老大就是穿解放鞋的,具体多少码不知道,不过看上去挺大的。”

    范泽天顿时来了兴趣,问:“侯老大是谁?”

    黄金贵说:“是我们请来给老头子贺寿表演猴戏的猴戏班班主,因为要连续表演三天,所以他昨晚在这里留宿。”

    范泽天问:“昨晚他住哪个房间?”

    黄金贵用手指了一下,说:“就在这后院,佣人住的那一排房子里有一间空房,我就把他安排进去了。”

    范泽天问:“他人呢?”

    黄金贵四下里看看,皱眉道:“奇怪了,我刚才还看见他挤在围观的佣人中间来着,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

    范泽天暗叫不妙,心想莫非凶手在咱们眼皮子底下逃走了?忙问:“那个侯老大,到底什么来历?长得什么样子?”

    黄金贵说:“大概四十多岁吧,黑脸,身体很壮,说话带点河南口音,我也只是在街头看了他的表演觉得不错,就把他请来了,并不清楚他的底细。哦,对了,昨晚的猴戏我拍了视频,里面就有侯老大的镜头。”他急忙跑回屋里,拿了一个DV机出来,将昨晚拍到的猴王拜寿的视频放给他看。

    范泽天看到视频中有侯老大的正面镜头,就把文丽和几个侦查员叫过来,让他们看清侯老大的相貌,然后正准备分配警力四下搜捕,就看见侯老大提着裤子从厕所里不慌不忙走了出来。小李和另外一名大个子刑警二话不说,就冲过去将他按在地上。

    侯老大痛得哇哇大叫道:“哎哟,干什么,干什么?”

    范泽天往他脚上瞧瞧,见他穿的正是一双42码的解放鞋,就蹲在他面前问:“孟楷是不是你杀的?”

    侯老大吐出嘴里的泥沙,大呼冤枉,道:“我与他无冤无仇,杀他干什么?”

    范泽天问:“如果不是你,为什么要逃走?”

    侯老大叫道:“谁逃走了,我不是一直站在旁边围观吗?刚才觉得肚子不舒服,所以才跑到厕所蹲了一会儿。”

    范泽天问:“如果你没有杀人,为什么孟楷睡过的躺椅边会留下你的脚印?”

    侯老大说:“原来你们是因为这个才怀疑我的啊。我住的房里没有空调,连电扇也没有一台,昨晚半夜里我热得不行,就出来到这院子里走走,结果发现孟少爷躺在这里乘凉,就走过去跟他打声招呼,聊了几句,后来起了点风,觉得身上凉了,就进房睡觉了。”

    范泽天问:“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侯老大说:“应该是夜里12点半左右吧。我离开的时候还问孟少爷什么时候回去睡,他好像喝了酒,说他吹空调有点过敏,所以想在外面再凉快一下。”

    范泽天问:“当时周围有没有别人?”

    侯老大摇头说:“没有别人,就我们俩。”

    范泽天问:“你回房之后,有没有听到外面院子里有什么异响?比如说脚步声,惨叫声之类的?”

    侯老大说:“没有,回房后我很快就睡了,什么也没有听到。”

    范泽天见问不出什么,皱着眉头走开了。文丽从后面追上来,问:“范队,你觉得这个人怎么样?”

    范泽天说:“此人久走江湖,见惯了大风大浪,轻易问不出什么,而且现在咱们完全不知道他的底细,连他的真名实姓也搞不清,你叫人把他带回市局,好好调查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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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警方带走了侯老大,同时也把孟楷的尸体运到殡仪馆进行尸检。

    孟家上下还没有从庆祝孟兆年六十大寿的喜庆中恍过神来,就跌进了亲人惨死的悲痛中。

    孟兆年老年丧子,更是深受打击,病倒在床。

    黄金贵请一位中医大夫来瞧了脉,说是悲伤过度,导致肝气郁结,阴阳失调,并无大碍,开了一剂疏肝理气的柴胡疏肝散,嘱他按时煎服,慢慢调养。

    折腾了一天,直到傍晚时分,孟兆年喝了大夫开的药,才昏昏沉沉睡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他忽然看见一只硕大的猴子,呲牙咧嘴向自己扑来。

    他吓得惊叫一声,猛然睁开眼睛,才发现原来是自己做了一个恶梦,身上早已惊出一身冷汗。躺下之后,心里还在怦怦直跳,再也睡不着了。

    他扭头看看窗外,天色已经微微泛白。

    正在这时,房门忽然被人拍得砰砰直响。

    孟兆年吓了一跳,起床开门,站在门口的是他大女儿孟姣。

    孟姣哭着喊道:“爸,不好了,金贵、金贵他出事了,他、他也被人砸死了……”

    孟兆年一呆:“竟有这样的事?”

    跟着女儿穿过长长的走廊,来到他们夫妻的房间,只见女婿黄金贵穿着背心短裤睡在床上,头顶天灵盖被砸开一个洞,鲜血和脑浆流到了枕头上,死状竟与孟楷一模一样。

    孟兆年浑身惊颤,问:“这、这到底是怎么了?”

    孟姣哭道:“我也不知道,我今天早上看到他的房门开着,所以就进来看一下,谁知他却……”

    孟兆年问:“你跟他睡一张床,怎么会不知道?”

    孟姣低头说:“爸,其实三年前我就已经跟他分床睡了。他睡这个房,我睡外面的房。”

    孟兆年捶胸顿足,仰天长叹:“你们、你们……真是要气死我呀!”

    孟家人报警后,市公安局刑侦大队范泽天很快就带人赶了过来。

    警方勘察现场后发现,黄金贵与他的小舅子孟楷一样,都是被钝器尖角击穿头盖骨,致其颅脑损伤而死亡。

    死亡时间也是在半夜12点至凌晨3点左右。现场地板已被孟家自己人踩踏过,足迹凌乱,无法提取到对警方有用的脚印。

    据孟姣说,一般情况下,丈夫睡觉的时候都会关上房门。但今天早上她发现丈夫的房门是虚掩着的,并没有锁上,她觉得有点奇怪,所以就推门进来看了一下,直到看到枕头上的血迹,她才意识到出事了。

    警方检查了门锁,没有被撬过的痕迹,因为没有及时保护好现场,门锁处留下许多杂乱的指纹,痕检人员没办法提取到一枚完整的指纹。

    文丽问孟娇,最后一次见自己的丈夫是什么时候?

    孟娇想了一下说,是昨天半夜吧,他昨天去度假山庄上班,很晚才回来,半夜里我起床上厕所,看见他拿着浴巾去浴室洗澡,因为浴室就在他卧室隔壁,当时他的卧室房门并没有关。

    文丽问当时大概是夜里几点?孟娇说大概是半夜12点左右吧。

    文丽四下里看了看,这是一幢标准的四合院,前院正房住的是孟兆年,东厢房住的是孟楷一家,孟娇夫妻俩住在西厢房。

    西厢房这边,共有六间房子,房门都朝走廊里开着。原本古香古色的四合院,经过现在的改造和装修之后,显得有些不伦不类,有的房间墙壁上挂着空调主机,有的房间顶上安装了太阳能热水器。

    警方根据种种迹象怀疑,凶手很有可能就是趁着黄金贵去浴室洗澡,卧室房门未关之际,先溜进屋躲起来,待黄金贵洗完澡上床睡熟之后,再行凶杀人,然后开门离去。

    法医老秦补充了一点,说打死孟楷的凶器已经确认,是一把尖头铁锤,应该与杀死黄金贵的凶器相同,而且作案手法也很相似。

    所以警方基本可以确认,两起命案,应该是同一个凶手所为。

    文丽看看范泽天,说:“看来咱们昨天抓错人了,凶手不是侯老大。昨晚他一直呆在拘留所里,不可能跑出来作案。”范泽天皱皱眉头,“嗯”了一声。

    这时小李带着一个中年女佣人走过来,报告说这个扫地的女佣昨晚看见在黄金贵洗澡的时候,有人偷偷溜进了他的房间。

    范泽天问女佣你是什么时候看到的?

    女佣说是夜里12点半,当时宅子里的人都已经睡了,她忽然想起还有一包垃圾放在西厢房这边的一个廊柱下没有处理,因为孟姣对下人要求极其苛刻,她怕第二天早上被孟姣看见后会骂她,所以半夜急急忙忙起床把这袋垃圾拎走了。

    当时她在走廊听到了黄金贵在浴室洗澡的声音,过一会,又看到一条影子,闪身跳进他的卧室。

    当时走廊的灯光很暗,她以为自己老眼昏花看错了,也没有多想,直到今天黄金贵出事,她才觉得事有蹊跷。

    范泽天问你看清楚那个人是谁了吗?

    佣人摇头说没有,我看那家伙走路一蹦一跳的,好像不是一个人。

    范泽天一怔,问不是一个人?这是什么意思?

    佣人想了一下,说对,不是人,好像、好像是一只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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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一只猴子?

    现场所有的人都吓了一跳。

    文丽摇头道:“这怎么可能?猴子怎么能杀人呢?”

    佣人正要答话,忽听背后传来一声惊叫:“爸,你怎么了?”

    众人回头看时,却见孟兆年忽然一屁股瘫坐在地,把孟家的人都吓了一跳。

    他女儿孟姣和儿媳巧珍急忙去扶他。

    孟兆年两腿发颤,竟一时无法站起。“猴子,猴子……”

    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嘴里念念有词,“没错,是猴子,是猴子来找我们老孟家报仇来了……”

    范泽天问:“猴子怎么会找你们家报仇?”

    孟兆年好半天才被人扶起,坐在沙发上,休息半晌,才恍过神来,挥挥手,叫家里人都出去,说自己有话要对范警官说。

    孟家人看看他,都默默地退了出去。

    孟兆年忽然抓住范泽天的手,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范警官,那些猴子下一个要杀的人就是我,你们警方一定要保护我,一定要保护我!”

    范泽天把他扶起来,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孟兆年说:“你有所不知,咱们背靠的这座山,原来并不叫九侯山,而是叫九猴山,猴是猴子的猴,九是阳数之极,表示多的意思,顾名思义,就是说这山上有许多猴子。”

    范泽天奇道:“那为什么现在改名叫九侯山了呢?而且山上连一只猴子也没有了。”

    孟兆年告诉他,大概十七八年以前,自己得了一种奇怪的头痛病,三日发作一次,发作的时候头痛欲裂,生不如死。跑遍了全国各地的大医院,都找不出病因。后来遇上一个游方医生,给他瞧了病之后说,他这种病,普天之下只有一种药可以医治,就是生猴脑。

    孟兆年听后将信将疑,到九猴山抓了几只猴子,用尖锤敲开天灵盖,将勺子伸进去,把温热的猴脑舀出来,一口一口吃掉。

    连吃一月,果然有效。

    后来他就每天都叫女婿黄金贵和儿子孟楷上山抓猴,取猴脑给他吃。

    大约吃了一年多时间,头痛的怪病彻底治愈。而九猴山的猴子,也被他吃掉了一大半,侥幸生存下来的,也都逃离了九猴山,再也没有回来。

    多年后,政府要在这里兴建旅游区,当时有官员觉得这山上没有一只猴子,叫九猴山有误导游客之嫌,于是就改成了九侯山。

    孟楷和黄金贵惨遭横死,孟兆年本来没有往这件事情上面想,今天忽然听到女佣说看见一只猴子进屋用尖头铁锤敲死了黄金贵,他才猛然想起,儿子和女婿的死状,跟他当年杀猴取脑的情形,不是一模一样吗?

    孟兆年双手抱头,惊恐地道:“我早就应该想到,是那些猴子回来报仇来了。”

    范泽天还真没想到,这风景优美的九侯山,竟然还有一段这样的血腥往事。

    他想了一下,说:“可是你刚刚都已经说了,这九侯山猴影绝迹已经十多年了,怎么会突然冒出一只猴子来找你报仇呢?”

    “怎么会有猴子?怎么会有猴子?”孟兆年浑身打颤,抖得像筛糠似的,忽然一拍脑袋,想了起来,“对了,一定是侯老大,是侯老大猴戏班的猴子。这么多年都没事,猴戏班一来,家里就接连出事,一定是猴戏班的猴子干的,一定是……”

    范泽天问:“猴戏班一共有几只猴子?现在在哪里?”

    孟兆年说:“猴戏班有三只猴子,它们跟猴老大一起住在后院,侯老大被你们抓走后,他的猴子应该还在他住的房子里。”

    范泽天说:“你带我们去看看。”

    他叫上文丽和小李,跟着孟兆年一起往后院走去。

    路上,他把孟兆年十几年前杀猴取脑致使九侯山猴影绝迹的事告诉两人,两人都大吃一惊。

    来到后院,找到侯老大住过的那间小房,房门虚掩着,这两天事多,自从侯老大被警方带走后,孟家的人也没有顾得上进来收拾屋子。

    范泽天推门进去,只见侯老大猴戏班的行头都扔在屋里,桌子下面放着三只小笼子,有两只笼子里分别关着一只猴子,第三只笼子却被什么东西咬开,里面已是猴去笼空。

    孟兆年“啊”的一声,脸色惨白,指着空笼道:“你们看,你们看,我没有说错吧,跑了一只猴子。这猴子说不定就是当年从九侯山逃走的,碰巧被侯老大捉了去,现在它终于回来报仇了。它已经杀了我儿子和女婿,今天晚上,它的下一个目标,一定是我,一定是我。范警官,你一定要救救我,一定要救救我……”

    范泽天的眉头也皱起来,心想猴子报复杀人,这事听起来虽然有点离奇,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不管怎么样,先找到这只有重大作案嫌疑的猴子再说。

    他叫小李多带些人手,在周围展开搜索,寻找那只失踪的猴子,尤其是村子后面的九侯山,一定要仔细搜查。

    文丽道:“猴子那么机灵,就算找到,想要抓住它,只怕也很困难。”

    范泽天一想也对,就道:“你打电话叫市局的人马上把侯老大送过来,现在只有他才有办法抓到那只逃跑的猴子。还有,也不能排除侯老大训练猴子杀人的嫌疑,所以暂时还不能让他脱离警方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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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警方出动不少人手,又请了一些村民帮忙,山上山下寻找了一天,连猴子的影子都没瞧见。

    侯老大回来后,确认逃走的是三只猴子中的猴二。

    范泽天叫他带着警察去寻找猴二,侯老大打着呵欠说猴子出笼,这里山高林密,如果逃上山,哪里还能找得到?

    范泽天问那要怎么办?

    侯老大说别急,你们现在去找也是白忙活,那畜生的习性我最了解,我料定它今晚必定会自己走回来。

    毕竟是人命关天的事,范泽天对他的话只能是半信半疑,一面继续派人到外面去搜寻,一面叫人蹲守在侯老大屋里。

    天很快就黑下来,逃跑的凶猴仍然没有找到。

    孟兆年越发显得坐立不安,仿佛大限将至。

    晚上睡觉的时候,他叫人把卧室前后窗户都用厚木板钉死,又在房门后边多加了一道内闩,接着又把床铺下衣柜里都仔细搜查一遍,确认那只凶猴没有躲在卧室之后,才敢进房睡觉,房门也被从里面闩得死死的。

    范泽天本想派两个人进房贴身保护他,可是孟兆年不肯放任何陌生人进屋,经历了婿死子亡的人伦惨变之后,他已经不再相信任何人。

    警方只好提高警惕,暗中保护他。

    尽管范泽天对猴子杀人之说仍然持怀疑态度,但毕竟现在所有线索都指向了那只猴子,所以他也不敢掉以轻心。

    他亲自带人守在孟兆年的卧室门口,又叫文丽和小李各带一个人分别守住前后窗户,考虑到猴子会爬墙上房,又叫了两名身手敏捷的年轻刑警在房顶蹲守。

    除此之外,还从孟家经营的温泉度假山庄调来四名保安,组成巡逻队,围绕孟兆年房前屋后不间断地巡逻。

    可以说是把孟兆年的卧室保护得如同铁桶一般。

    怪猴杀人的消息早已不胫而走,不但孟家宅子里,就连整个九侯村的人,都胆战心惊,人人自危,天刚一黑,就关门闭户,早早地睡了。

    一时间,夜幕低垂,周围一片死寂,偶尔传来一两声狗吠,也听得人心里发颤。

    夜渐深沉,范泽天听到孟兆年在密闭的卧室里没有一点声息,忽然有点担心,敲着房门叫了一声:“孟老先生。”

    孟兆年仿佛被这一声敲门给吓到了,半晌才颤抖着声音问:“什、什么事?是不是那只行凶的猴子抓到了?”

    范泽天说:“那猴子还没有抓到。为了防止意外,我会在外面每隔半小时叫你一次。”

    夏季的夜,没有一丝儿风,天热得厉害。

    范泽天解开警服的扣子,看看手表,已经是半夜12点多了。

    他通知同伴要打起精神,千万别打瞌睡,因为前面两宗命案都是发生在午夜零点之后。

    又在闷热的黑夜里蹲守了一个多小时,院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儿声息,更没有出现一点儿异常情况。

    范泽天虽然强打精神,但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呵欠,正有点犯睏,腰里的手机忽然叫起来,把他吓了一跳,一接听,却是在后院侯老大屋里蹲守的刑警老赵打来的:“范队,那只猴子回来了。”

    范泽天以为自己听错了,追问一句:“真的?”

    老赵说:“是的,已经被咱们抓住了。”

    范泽天说声“好”,暗暗松口气,挂了电话,通知文丽、小李和房顶上的刑警说那只逃跑的猴子已经被抓住,就在侯老大屋里,咱们去看看。

    大家都兴奋起来,急忙往后院跑去。

    一进侯老大的房间,就看见侯老大正将一只猴子捉住往笼子里塞。

    老赵指了一下,说就是这只家伙。

    范泽天细看一下,只见那猴子呵欠连天,泪涕齐流,好像几天几夜没有睡过觉一样,一点儿精气神都没有。

    他忽然明白过来,问侯老大:“你给猴子喂食了大麻,是不是?”

    侯老大并不讳言,说:“是的,山野猴子捕到手,先让他们染上大麻瘾,让它们离不开我,再训练它们就容易多了。”

    范泽天道:“这猴子大概每天晚上都要吸食一点大麻吧?所以你才料定它就是逃得再远,晚上也得乖乖回到你身边,是不是?”

    侯老大点头说:“是的。”

    范泽天问:“这些猴子,你是在什么地方捕到的?”

    侯老大说:“在我老家河南新野县的一座荒山上捕来的。”

    范泽天一怔,隐约觉得有点不对劲,河南新野离这九侯山少说也有上千里路,从九侯山逃走的猴子,再厉害也不可能跑到千里之外的山头。所以孟兆年的九侯山的猴子回来报复杀人的说法,就不可能成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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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范泽天正觉事有蹊跷,未及细想,就见一个年轻小伙子跌跌撞撞跑来,大叫道:“警察同志,不好了,出事了,出事了。”

    范泽天一看,认得他是四名在孟兆年卧室周围巡逻的保安之一,不由心里一沉,忙问:“出什么事了?”

    小伙子喘着粗气说:“刚才我们在孟董事长卧室外面巡逻,忽然听见他在房里大声惨叫,还一个劲地说猴子来了猴子来了,然后又说别杀我别杀我。我们四个在外面叫门,没人开门,想撞门进去,可是那门从里面闩得太牢,根本撞不开……”

    范泽天大吃一惊,心想难不成咱们中了这猴子的调虎离山之计?

    立即带着文丽他们往前院跑去,穿过二门,刚进前院,就听见一阵让人毛骨悚然的惨叫声从孟兆年的卧室传来:“啊,救命啊,猴子,别杀我,别杀我……”

    喊声中还夹杂着猴子吱吱的尖叫声,仿佛是他正在跟猴子搏斗。

    范泽天加快脚步跑到卧室前,屋里忽然安静下来,再无半点声息。

    范泽天大叫孟老先生孟老先生,屋里再无回音。

    巡逻队的三个保安正在拼命撞门,那房门样式虽然老旧,却相当厚实牢固,加上里面上了两道门闩,被三个小伙合力撞了半天,也纹丝不动。

    范泽天对给自己报信的那名保安说:“快去厨房把斧头拿来。”

    小伙子如梦方醒,立即跑到厨房,拿了一把长柄大斧。

    范泽天抡起斧头,朝着卧室房门连劈数下,总算将那木门劈开。

    大伙冲进去一瞧,不由惊呆了。

    孟兆年身着睡衣,滚落在床下,头顶天灵盖被敲了一个洞,鲜血混着脑浆流了一地,死状竟与孟楷和黄金贵一模一样。

    孟兆年面容扭曲,眼睛惊恐地睁大着,可见他临死之时,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旁边扔着一把尖头铁锤,上面沾满血迹。

    范泽天上前探探他的鼻息,已经断气。

    他看看卧室窗户,仍然密闭着,没有被撬过的痕迹,头上屋顶也完好无损,未见异常,再联想到刚才房门也是从里面闩上的,不由心头一跳,低声道:“凶手可能还在屋里。”

    小李立即掏枪守在门口。

    文丽和另外几名刑警也掏出佩枪,小心地跟在范泽天身后,仔细地把房间里搜索了一遍,连床板也揭起来看过,屋子里并没有其他人,也没有看见一只猴子。

    范泽天又冲到外面,举枪围着院子搜索一圈,仍然没有发现凶手的踪迹。

    警方痕检人员很快到场,经勘察,案发现场除了警方和孟兆年自己的脚印,再也没有其他人的足迹。

    法医老秦初步断定现场遗留的尖头铁锤系杀死孟兆年的凶器,孟楷和黄金贵应该也是丧命于同一件凶器之下。

    可是警方在这凶器上面只提取到孟兆年的指纹,并没有找到凶手,或者说凶猴留下的任何痕迹。

    也就是说,凶手在门窗完全密闭的情况下,进入了卧室,行凶杀人之后,又立即凭空消失,没有留下一丝痕迹,没有留下半点线索。

    这是什么样的凶手?就算真是只猴子,那也不可能穿墙入室,来无影去无踪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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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于孟家老宅这桩连环杀人案,警方最初的重点怀疑对象是猴戏班的侯老大和他的三只猴子,可是黄金贵被杀时,侯老大正身处警方拘留室,孟兆年被杀时,他和他的三只猴子也都不在现场,后来经过警方缜密侦查,最终排除了他作案的嫌疑。

    可是凶手如果不是侯老大和他的三只猴子,那又会是谁呢?

    黄金贵被杀前,有人看见一只猴子钻进了他的房间;孟兆年被杀时,范泽天亲耳听到卧室里传来死者与猴子的搏斗声。

    难道杀人凶手,真的是一只猴子?

    但是孟兆年遇害时,正身处密室,就算是一只猴子,也不可能从门缝里钻进去杀人啊,除非它是孙悟空。

    围绕这个案子,警方调查了三个多月,仍然没有一点线索,最后竟然成了一桩悬案。

    又过了几个月,一天晚上加班后,范泽天和法医老秦到街边大排档喝啤酒。

    其间聊起孟家老宅凶杀案,老秦忽然说:“范队,前几天,我的一个同学从乡下来看我。我这个同学是个中医,在九侯山附近的小镇上开了一家医馆,在当地颇有些名气。他告诉我说,孟兆年临死前两天,他还被黄金贵叫去给孟兆年瞧过病。”

    范泽天“嗯”了一声,说:“这个我知道。孟楷被杀之后,孟兆年悲痛过度,身体抱恙,所以才请了大夫。当时不是说孟兆年的身体没有大碍吗?”

    老秦摇头说:“非也非也,我同学说,他给孟兆年号脉时,发现其脉象十分奇特,初时脉搏极快极细,稍后再切脉,却又发现其脉搏不沉不浮,十分正常,过一会儿再瞧,脉搏又跳得极快,两种截然不同的脉象交替出现,我这位同学行医数十年,还从没有遇上过这样离奇的事,最后他也查不出原因,只好说没有大碍,开了一些疏肝理气的中药给他。”

    范泽天说:“脉搏极快极细是什么意思?”

    老秦说:“据我那位同学所言,这种脉搏,已经超出了他所了解的医学范围,甚至已经不像是人的脉搏。他还说他许多年前曾给一只受伤的猴子治过病,孟兆年这种脉搏怪象,倒是有点像猴子的脉搏。”

    “像猴子的脉搏?”范泽天怔了一下,忽然眼前一亮,从椅子上跳起来道,“我好像明白了。老秦,我们马上回局里。”

    他宵夜也不吃了,开车载着老秦马上赶回局里,调出孟家老宅命案的档案和证据材料,其中有一个光盘,刻录的是黄金贵用DV机拍摄到的六月初二晚上猴戏班表演猴王拜寿的视频。

    范泽天把光盘放进电脑,盯着视频画面看着。

    当看到猴子给孟兆年献寿桃,孟兆年向猴子回敬猴礼时,他忽然把镜头定格下来,问老秦发现什么没有?

    老秦把这一小段视频倒回去重新看了一遍后说,我有两个发现,第一,当猴子靠近孟兆年时,孟兆年好像不经意地打了一个寒噤,第二,你看他敬的这个猴礼,并不像刻意模仿,倒像是……

    范泽天盯着他问:“像是什么?”

    老秦斟词酌句地说:“倒像是本能反应。”

    “不错,我也有这种感觉。”范泽天一拍大腿,有些兴奋地道,“基于现在掌握的新线索,我有如下推理,你是医学院毕业的,以前也当过医生,请你从医学的角度看看,能不能成立。”

    老秦点点头,表示洗耳恭听。

    范泽天背着手,在办公室踱着步子,思索着说:“这些年来,因为人们滥捕乱食野生动物,导致‘非典’‘禽流感’横行,所以我想,孟兆年也完全有可能因为生吃猴脑而感染某种猴类疾病,这种病毒平时潜伏在体内,完全不能察觉,但一旦跟猴类亲密接触,就能引起病毒发作,产生某种让人意想不到的生理病变。从理论上说,我这个推断应该能成立吧?”

    老秦点了一下头,说:“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说,孟兆年感染了某种猴类病毒,所以分裂成了两个人,或者说分裂成了一人一猴,白天他是个正常的人,一到午夜,他就变成了一只猴子,而且还是一个立志要为九侯山上被孟兆年吃掉的同类报仇的猴子,所以他半夜里,用尖头铁锤像孟兆年敲猴食脑一样,杀死了当年疯狂上山捕捉猴子的孟楷和黄金贵。因为他身形矮小瘦削,加上走路行事完全是猴子的习性,所以有人在黑暗中看到他的背影,也把他误认为真是一只猴子。正因为凶手是他,所以他在案发现场留下脚印指纹等痕迹,也不会引起警方怀疑。最重要的一点是,他做这一切,就像梦游一般,一觉睡醒之后,并不知道自己做过什么。”

    范泽天顺着自己的思路往下说:“如果这一点能够成立,那么孟兆年密室被杀之后找不到凶手留下的任何痕迹,就解释得通了,因为杀死孟兆年的不是别人,而是他自己,或者说是已经变成猴的另一个孟兆年。我们在外面听到的人猴搏斗的声音,其实是孟兆年本来的自己和动物的自己纠缠纠结时发出的声音。”

    老秦说:“范队,你这个大胆的推理,虽然从理论上说得通,但实际上并没有明确的证据支持。”

    范泽天想了一下,说:“假如他真的因为感染某种病毒而致使身体发生某种变异,通过对尸体进行病理学检查,应该能发现一些蛛丝马迹吧?”

    老秦说:“应该能的。可是现在孟兆年的尸体早就送去火化了,不可能再进任何尸检了。”

    范泽天“哦”了一声,皱眉说:“当时确实是孟家的人催得急,要不然我还想把尸体放一放,也许还能从死者身上多找到一点线索。对了,现在孟家情况怎么样了?”

    老秦说:“我听说孟兆年的儿媳妇巧珍非常强势,把大姑姐孟姣赶出了孟家老宅,孟家的产业,都由巧珍接管了。对了,你不记得了吗,当时催着要火化孟兆年尸体的,也是巧珍。”

    范泽天又“哦”了一声,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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