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若木真正站在如梦花园那座高耸的楼房前时,他真的有种现实变成梦境的错觉。
铅灰色并且低沉的天空上面没有云,高层的墙皮比梦里的还要灰。他仰着头从一数到九,目光停留在九层的窗户上,跟他在梦里看到过的一样,窗子拉着昏暗的窗帘,但没有女人站在那里等他,他只在未封闭的阳台上看到了一点点的绿色,若木能够猜得到,那是一盆从没有开放过的昙花。
若木知道甄水家里养着一盆昙花,甄水告诉过他,那是去年因为喜欢那本书才特意从花卉市场买来的,但昙花到目前为止仍是一盆绿色的叶子。既然是神秘的昙花,怎么可能随便对着陌生人开放呢?
就在这时,甄水出现在了阳台上,她拿着一只玻璃杯给昙花浇水。若木终于在阳台上看见了甄水,虽然渺小但却楚楚动人。
若木穿着一件与墙壁相同灰色的夹克站在一个隐蔽的角落里,就那么呆呆地望着九楼好一阵子。
这是他第一天来到晨州,他与孙洲并没有住在一处,孙洲在四星级宾馆定了单间,而若木不喜欢奢华,只在如梦花园附近找了家小旅店住下来。
若木的穿着打扮也是孙洲特别为他设计的。孙洲说,既然要做一件有别于自己身份的事,这就如同演戏一样,穿着打扮也得符合人物特征。他强迫若木把头发剪短,穿上他亲自挑选的灰色夹克、格子衬衣还有破了洞的牛仔裤。
其实孙洲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即便若木以这样的形象走在自家门前的大街上,也不会有熟人认得出他就是那个小有名气的作家。
若木比孙洲小六岁,虽然只有三十出头的年纪,但在他的眉宇之间,总是透着一股与生俱来的忧伤,所以,若木看起来比孙洲还显得老成。
甄水站在若木对面,他们终于近在咫尺。
甄水的身体真的很虚弱,一路走过来,不但气喘吁吁而且额头渗出了一层细汗。若木很想上前去搀扶她,但是,他不敢。
在此之前,若木曾经无数次幻想过当甄水出现在眼前时,自己会做出怎么样的反应。他觉得他会忍不住哭泣,可是令他朝思暮想的女人就站在眼前,他和甄水却都麻木得像两块木头。
“真的是你吗?”甄水也是第一次看见现实中的若木,她的声音发颤,“好突然,我真的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若木盯着甄水,她虽然美丽,但很憔悴,瘦削的脸上下巴尖尖的,两只眼睛显得更大更幽深。
“你……为什么不说话?”甄水低下头,用手抚弄着头发,“是不是我现在很丑,让你失望了?”
“我只是很紧张。”若木确实很紧张,他的双手在上衣上摸索着,可衣服上并没有可以伸进手的口袋。
“其实我也紧张。”甄水被若木傻傻的动作逗笑了,她咬着嘴唇深深吸了一口气,“在梦里,我很多次梦见你从很远的地方来看我,梦里的你很主动的,印象最深的一次是,你紧紧地抱住我,轻轻地吻了我的额头,你猜,吻完之后你对我说了什么?”
“说什么?”若木被甄水牵动着,问了一句。
“你说我额头上的刘海实在是太厚了,根本没亲对地方。”
两个人都笑了,甄水一边笑,还在用手拨弄着额头上的刘海。
“你看我的样子,是不是很憔悴?”
“是的,不管将来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子,身体都不能垮了,你要调整好自己的身体。”
“我懂。”甄水等了半天也没见若木有行动的意思,她叹口气,只好说,“让我带你去个地方,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