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顿安静地坐在仿皮椅上。在满是疤痕的书桌的另一边,斯卡佩塔浏览着莫拉莱斯送来的报告。
他喜欢斯卡佩塔笔挺的鼻梁,喜欢她轮廓分明的脸庞,喜欢她做事时不显做作的优雅姿态,比如现在翻纸页的样子。在本顿的心目中,斯卡佩塔还像第一次照面时那般美丽,当时她突然出现在会议室门口,金发自然地垂落着,没有化妆,白大褂的口袋里放满了钢笔、纸巾和几张还没来得及付费的粉色电话账单。
本顿当时就感受到了斯卡佩塔的强势和一丝不苟的工作态度,也从她的眼中看到了真诚和善良。即使她正在气头上,即使她又一次受到了本顿的伤害,但目光中的真和善却没有改变。他不敢想象失去她会怎么样,心头涌动起一股对马里诺的强烈恨意。本顿好不容易才过上了想要的生活,马里诺却横插一刀让他们产生了隔阂,产生了一道本顿无从去弥合的裂痕。
“警方是什么时候到现场的?你为什么盯着我?”斯卡佩塔头也没抬就感受到了他的目光。
“大概是六点一刻吧。我有点理不清头绪。请别生气。”
“奥斯卡通知谁了?”斯卡佩塔翻过一页纸。
“打电话报了警,说在五点左右发现了特莉的尸体,但直到六点以后他才打电话报警,准确地说是六点零九分。警察没多久,最多五分钟,就赶到了。”
斯卡佩塔没有马上答话,本顿百无聊赖地拿起一枚回形针,把金属丝拉直。他不是那种静得下心的人。
“警察发现大楼的门锁着,”他说,“楼里还有其他三套公寓,但都没有人,楼里也没有门房,所以警察一时进不了楼。不过特莉的公寓在一楼,所以他们绕到楼后面窗户那里,透过窗帘的缝隙看见奥斯卡在浴室里,怀里抱着一个女人的尸体。她的身上盖着条蓝毛巾。他歇斯底里地大哭大叫,不断拍打着尸身,像是要把她唤回来。警察猛敲了一会儿窗,才引起他的注意,开了门。”
他的话断断续续,显得思绪凌乱,可能是压力过大的缘故。他把注意力从回形针上收回来,看着斯卡佩塔。
一阵沉寂以后,斯卡佩塔抬起头来看着他。“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事?他和他们谈话了吗?”
她在核对细节,本顿想。她想把我知道的情况和刚才奥斯卡向她交代的作个核对。她一点儿也没动感情,看来并不打算原谅我。
“对不起,请别生我的气。”他说。
斯卡佩塔迎着本顿的目光,说:“我不理解为什么除了胸罩和绳索以外,在她身上没有发现别的东西。如果叫门的是陌生人,她会穿成这样去应门吗?”
“这样谈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他指的并不是案件,而是他们之间的关系,“我们能不能暂且把这个问题撂在一边?”
当私人感情在错误的时间和错误的地点影响到正常工作时,他常会借这种方式权作缓和。斯卡佩塔的目光不像刚才那样冷硬了,眼眸呈现出浅蓝色,本顿知道自己的话起了效果。幸而以对他的爱,斯卡佩塔不会对他穷追猛打。即便他永远配不上她付出的这份感情。
“她应门时身上究竟穿着什么衣服,这是个值得一提的问题。稍后等谈到这个部分时,我会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你。”他说。
“警察进了公寓后,奥斯卡干了些什么?”她问。
“他满脸泪痕,膝盖弯曲着,呼天抢地。当到场的警察试图让他说明情况时,他坚持要回浴室去,两个警察好容易才架住了他。他说他用剪刀剪断了戴在特莉手上的塑料手铐。警察到场时,那把从厨房刀具架上取下的剪刀孤零零地躺在浴室的地板上。”
“塑料手铐这个词究竟是谁先提出来的,是他还是警察?他在现场就提到塑料手铐了吗?我们得弄清这个问题。”
“我不知道。”
“好吧,应该有人知道的。”
本顿把回形针拗成“8”字形,他知道虽然他们可以平心静气地交谈,但两人之间的裂缝恐怕不如骨头上的裂缝那样容易愈合。一个谎言总会带来更多的谎言。他的生活就是由一个个必不可缺的谎言组成的,他所从事的职业使他陷于谎言的世界不能自拔。这也是马里诺会对他构成威胁的原因。马里诺和斯卡佩塔之间就从来不存在谎言。马里诺宣泄自己的感情时,既没有表现出轻蔑,也没有表现出仇恨,他只是想得到斯卡佩塔不可能给他的东西,而采取这种极端手段,是因为他想把自己不能承受的这段单恋抹杀干净。他对斯卡佩塔的背叛是他这辈子做的最真诚的事。
“我们不知道她脖子上的伤是什么东西造成的,”本顿说,“看来凶手在她死后把凶器从她脖子上拿下来带走了。警方怀疑它可能也是一个塑料手铐。”
“何以见得?”
“警方觉得凶手不太可能同时带着两种凶器。”本顿说。
他不断地把回形针拉直、折弯,直至断了。
“警方认为塑料手铐或手铐是凶手带来的,这种看法很自然,一般人怎么会把这种东西放在家里?”
“为什么凶手要把勒死她的塑料手铐带走呢?如果真如报告所记录,凶手为什么单单把手腕上的手铐留在现场?”
“我们无法揣摩凶手的想法。现场没有留下什么有用线索。警方认为奥斯卡就是凶手,我想你应该不会对这个结论感到意外吧?”
“你为什么会这样想?”
“要么杀手有钥匙,要么是特莉为他开的门。正如你所说,她身上只有一件胸罩。现在我们可以来谈谈这个问题了。为什么她会对来人如此信任?她怎么知道按铃的是谁?要知道,那幢楼没有摄像探头,也没有对讲系统。我觉得这意味着她当时正在等什么人。当楼内别的住户都不在,天黑后她打开了楼门,接着打开了自己的屋门,或许屋门是一个有她家钥匙的人开的。暴力罪犯最喜欢在假日做案,因为这不仅具有很强的象征意义,而且目击者不会很多。如果奥斯卡想杀她,昨晚是个非常理想的时间,特莉家又恰巧是一个绝好的舞台。”
“这正是警方的想法,你只是在鹦鹉学舌罢了。”
她又在作比较了,本顿想。她从奥斯卡那儿听到了什么?
“对警方来说,这个假设是最合理的。”他回答。
“警方到场的时候,她的公寓门上锁了吗?”
“锁着。奥斯卡进门后不知什么时候又锁上了门。有一件事让我纳闷,报警后他既没有打开楼门,也没有打开特莉的公寓门。我不知道他想让警察怎么进来。”
“我觉得这不足为怪。不管他做了什么或是什么都没做,也许都是因为当时他感到惧怕。”
“他在怕什么呢?”
“如果特莉不是他杀的,他也许害怕凶手会回到案发现场。”
“如果凶手没有钥匙,怎么进的这幢大楼呢?”
“人在害怕的时候,通常都不会想这么多。人在害怕的时候,第一反应是赶快把门锁好。”
她正在复述奥斯卡对她说的话。他肯定对她说他是因为害怕才锁上了公寓门。
“报警时他都说了些什么?”
“你自己听听吧。”本顿说。
电脑里已经放入了光盘,他打开语音文件,把音量调高。
报警电话接线员:“这里是911,您有什么紧急事吗?”
奥斯卡(歇斯底里地):“是的!警察……我女朋友……”
报警电话接线员:“先生,你遇到了什么事?”
奥斯卡(声音像蚊子一样轻):“当我走进……我女朋友……”
报警电话接线员:“先生,请问你遇到了什么事?”
奥斯卡(尖叫着):“她死了!她死了!有人杀了她!有人把她勒死了!”
报警电话接线员:“她被人勒死了吗?”
奥斯卡:“没错!”
报警电话接线员:“勒死她的人还在房间里吗?”
奥斯卡(轻声呜咽着):“没……她死了……”
报警电话接线员:“我们已经派人过去了。待在那里等着我们,好吗?”
奥斯卡(上气不接下气地哭着):“他们……”
报警电话接线员:“他们?有人和你在一起吗?”
奥斯卡:“没有……”(声音几乎听不见了)
报警电话接线员:“拿着电话别挂,警察马上就到。发生了什么事?”
奥斯卡:“我到这儿的时候。她正躺在地上……”(气又接不上来了)
本顿关掉语音文件,说:“然后他就挂上了电话。接线员打回去时他也没接。如果他没挂上电话,警察就能顺利进入大楼,而不用绕到楼后,使劲敲打窗玻璃了。”
“听上去他确实非常害怕,甚至有点歇斯底里。”斯卡佩塔说。
“莱尔·梅嫩德斯发现父母被杀后报警时也是这种语气,我们都知道那件事的真相。”
“那是因为梅嫩德斯兄弟……”她开始回忆那段往事。
“我知道。我知道这并不意味着就是奥斯卡杀了特莉·布里奇斯,但我们也不能肯定不是他干的。”本顿说。
“电话中提到的‘他们’,你怎么看?他是不是在暗示杀死特莉的不止—个人?”斯卡佩塔问。
“明显是他的臆想,”本顿说,“我想他可能真的认为特莉屋里有好几个人,但这并不代表警察也要这样看待。事实上,臆想狂经常因为幻觉而犯下杀人的罪行。”
“你真是这么想的吗?”斯卡佩塔问,“你真的认为这是件因为家庭纠纷而引起的谋杀案吗?”
她不相信我的话,本顿想,她认为奥斯卡没有杀人。那家伙到底给她灌了什么药?
他答道:“我理解警方为什么会这样想,但我需要一些铁证。”
“还有其他证据吗?”
“他说的话。”
“是在案发现场和警车里说的那些吗?那辆车应该是莫拉莱斯的吧?”
“他们一走出那幢房子,奥斯卡就不肯和警察配合了。”本顿说。
他把回形针的残段扔进废纸篓,它们在空空如也的金属篓里闪着光。
“从那时开始,他就一直吵着要到贝尔维尤医院来。他说除了我以外,他不会与任何人交谈。接着他又要求你过来。所以我们就出现在了这里。”
他又拿起了一枚回形针摆弄起来,斯卡佩塔看着他的手。
“他还在特莉住处的时候,有没有对警察说过些什么?”她问。
“他说当他到公寓的时候,所有的灯都关着。他打开了外面一扇门,接着按下了特莉家的门铃,门突然开了,他被一个不速之客打倒在地。那人马上逃走了。奥斯卡顺手锁上门,然后打开了房间里的灯,四处搜寻了一遍,最后在浴室里发现了特莉的尸体。他说他没有在特莉的脖子上发现绳索,但脖子上有条红印。”
“他知道特莉已经死了,却隔了一个多小时才报警,你能解释这是为什么吗?”斯卡佩塔问。
“当时他完全丧失了时间概念,处于一种癫狂的状态中。究竟是什么情况谁知道?但也确实没有逮捕他的理由,所以警察顺水推舟地答应了他的要求,把他带到了这里。这家伙是个沉迷网络的小矮子,警察也拿他没办法。”
“看来你已经知道了他的职业。你还知道些什么?”
“除了他有意隐瞒的那些事情以外,我们几乎对他了如指掌。他对你说了些什么?”这时手里的回形针又断了。“你有什么见解吗?”
“我只能从理论上加以分析。”
本顿没有接话,等待斯卡佩塔说下去。
“我处理过许多警方没有及时赶到现场的案例,”她说,“在这类案件中,凶手有足够时间伪造现场,而发现者则试图遮掩真相,出于遮丑或者骗取保险金的目的。人在性爱或自慰过程中常会使用绳索来提高快感,因此而死于窒息的不在少数,但这通常只能算是意外。我们可以打个比方,有位母亲走进儿子的房间,看见儿子手绑着黑皮带,戴着面罩,身上绑着链条,乳头上夹着夹子,也许正在玩‘异装癖’游戏,房间里到处都是淫秽物品。她不想让别人知道儿子是这么死的,所以销毁了现场的全部证据。”
“那么对这件事你怎么看?”
“奥斯卡经受不住失去至亲之人的打击,不愿爱人就这样离去,所以才会长时间待在遗体旁,一遍遍地搂抱、抚摸着她。他为特莉的裸体盖上毛巾,然后丢掉她身上的绳索。他想让特莉尽可能保持原样,仿佛这样就能让她复活。”
“你觉不觉得他做得有点过了?”本顿问。
“我曾处理过一个案子,丈夫发现妻子服用毒品过量死在床上,他爬到床上躺在妻子身边,直到妻子的身体僵直冰凉以后才恋恋不舍地下床。”
本顿长时间地看着妻子,然后说:“罪犯在谋杀了亲人以后,经常会表现出极度的懊悔。比如说丈夫杀害妻子,孩子杀害母亲。无穷无尽的悔恨,难以诉说的悲伤,进而发展到癲狂的状态。罪犯一般不会马上报案,他们会长时间地搂抱、抚摸尸体,大声哭叫。他们失去了生命中最珍贵的一部分,再也无法弥合。生活起了变化,他们再也回不去了。”
“这是冲动犯罪的典型反应,”她说,“预谋犯罪则不然。这起谋杀案不像是冲动犯罪。如果罪犯带上强力胶和塑料手铐之类的凶器来到案发现场,那这肯定是一起预谋犯罪。”
本顿无意间用回形针戳到了指尖,一滴鲜血从指尖冒了出来。他用舌头舔去了血渍。
她说:“我的工具箱里没有配备急救包,现在这让我觉得有失明智。应该把手指清洗一下,再找个创可贴……”
“凯,我不想让你搅和进这件事。”
“是你把我拖进来的,至少你默许了。”她盯着本顿的指尖,“让血流出来也许会好一点,有时刺伤造成的后果反倒比割伤更严重。”
“我不想让你掺和这件事,让你过来并不是我的意思。”
他又在说他没想让斯卡佩塔过来了,明知这又是一个谎言。斯卡佩塔递给他几张纸巾。
“我讨厌这样,”他说,“我一直讨厌把我们的工作纠缠在一起。死尸不会依赖你,不会对你产生感情,你用不着对每具尸体都抱有责任感。我们不是机器人,不能把所有的时间都放在工作上。我跟一个把人折磨至死的人隔着桌子面对面坐着,他是个自然人,仅仅是我的病人而已。当我在法庭上作证、让他明白对与错的区别以前,他一直把我当成最好的朋友。他也许会在监狱里度过余生,也许会被判处死刑,待在牢里等死。我的看法能起什么作用?我只要能在工作中尽责就可以了。我完成了法律授权我做的事情。法庭的判决不会让我感到不安。”
“我们不知道怎样才能心安理得地面对宣判。”她说。
本顿挤着受伤的手指,纸巾被染成了殷红色。他看着坐在对面的妻子,看着她那宽阔的肩膀,灵巧的双手,还有衣服下玲珑的曲线,突然产生了想和她做爱的欲望。在监区门口遇见她的时候,这种欲望便产生了,但在家他很久没碰过她了。他到底怎么了?他觉得好像遭遇了一起事故,把自己的身体机能完全打乱了。
他说:“凯,你应该回马萨诸塞。他如果遭到指控或者你接到传票了,你再回来这里,那时我们再看看怎么处理这件事也来得及。”
“我不打算见到马里诺就逃,”她说,“我不打算避着他。”
“我不是这个意思。”但他分明就是这个意思。“我担心的是奥斯卡·贝恩,现在他随时都可以离开贝尔维尤医院,我希望你尽可能离他远一点。”
“其实你是想让我和马里诺离得远一点。”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想和他这种人共事。”他直白地说,声调非常冷酷。“我没有说我想和他共事,我是说我不愿刻意避开他。我不是懦夫,他才是。”
“我希望再过几天就能结束这里的工作,”本顿说,“过些天我会辞去纽约警察局的那份兼职,天知道麦克连那里的工作我落下了多少,虽然我已经对期刊上要发的论文不抱什么希望了,但该干的活还得赶完。你也该马上辞去贝尔维尤医院验尸间的顾问工作,老帮莱斯特医生收拾残局也没什么意思。”
“这不是你的真心话。你想让我离开这里吗?在伯格向我求助的当口,你想让我半途而废?末班飞机已经在晚九点飞走了,你很清楚这一点。为什么还要这样说?”
“露西可以开直升机送你回去。”
“那边正在下雪,能见度可能只有两英尺。”
她看着本顿的脸,他很难掩藏目光中的情欲,因为他想要她。他现在就想要她,在办公室里。如果斯卡佩塔知道他在想什么,可能会觉得厌恶,觉得这么多年来他还沉浸在曲解的幻想中,最终被感染。
“我忘了那里的天气和这里不同。”
“我不准备去任何地方,我就留在这里了。”
“看来也只能这样了,既然你把行李都带上了,想必已经作好了长期作战的准备。”
斯卡佩塔的行李静静地立在门边。
“我需要吃点东西,”她说,“你用不着带我出去吃顿浪漫的晚餐,我们叫点外卖在这里吃吧,就和平时在家一样。”
他们互相凝视着对方的眼睛。她提了个一直悬而未提的问题。
他说出了答案。“我对你的感觉从来都没有改变过,你应该能感受到我的爱意,我只是没有开口说而已。”
“你最好从现在开始告诉我。”
“我已经在告诉你了。”
本顿现在就想要她,斯卡佩塔感觉到了这一点,不过并没有退缩,也许她也有相同的需要。他容易忘记斯卡佩塔之所以会如此漂亮优雅的一大原因便是,她是那种可以随意地把绳圈套在野生动物的颈项上、并与之携手同行的人,所以处理任何事她都能够做到举重若轻。虽然生活中她不会显得过于强势,但任何事情都不能让她却步。
“我觉得这个案子里有一点非常重要,为什么特莉·布里奇斯会死在浴室里,”她说,“换句话说,我们为什么会认定特莉死亡地点是在浴室?”
“警方没有找到她死在其他房间的证据,也没有找到死后搬运到浴室的证物。我们吃点什么?”
“就先把昨晚本来要吃的那些吃了吧。你说没有找到移尸的证物,这是什么意思?你以为,什么才能证明移尸的事实?”
“莫拉莱斯对我说没有找到搬动尸体的相关证据,我只知道这个。”
“他似乎没有找到任何有用的证物,”斯卡佩塔说,“如果她死亡不到两个小时,那么她的尸体提供不了任何线索。尸斑和尸僵现象至少在死亡六小时后才会出现,奥斯卡到场的时候尸体还有体温吗?”
“他说他到场的时候摸到过一阵微弱的脉搏,身体是温热的。”
“如果特莉并非奥斯卡所杀,那么凶手的动作一定很快,确认死亡后便马上离开了公寓。他的运气真是不错,因为没几分钟后奥斯卡就来了。当然,我的这番假设建立在凶手和奥斯卡不是同一个人的基础上。”
“如果他们不是同一个人,”本顿说,“你就会想到一个问题,为什么还会有人知道特莉新年夜独自在家。除非这是个没有预谋的随机案件。大楼的正面看不到灯光,背面也只孤零零地亮着一盏灯。过新年的时候,大多数人都会整天亮着灯,下午四点以后更是会灯火通明,因为那时太阳已经落了。特莉究竟是不是一桩随机案件的不幸受害人呢?”
“奥斯卡有没有不在场证明?你知道吗?”
“我怎么会知道?你没问他吗?”
本顿用力把污血从伤口挤出来,斯卡佩塔坐在一旁端详着他的动作。
“我在想你上一次打破伤风针是什么时候。”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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