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古镇都有悠久的历史,时间长了,自然名字也就多了。一个古镇以前叫著这个名字,但是由於统治者变了,可能连名字也会在一夜之间不同。
案骸古镇同样如此。
我查了查资料,又对比了一下脑子里对案骸古镇的记忆,感慨良多。自己的大脑完全就是个百科全书,虽然有时候也会觉得自己颇为聪明,可一旦回过神来,才会发现原来我有过目不忘的本领。
而且脑中的资讯。多得令人咋舌,很杂,几乎什麼都能找到。
难道,从前的我,是一个博物学家。最奇怪的是,记忆是失去了,但失去的仅仅是对家庭,对亲人,对过往经历的记忆。其余的知识,一丁点都没有忘记。
这种失忆症,太特别了一些。甚至特别到我无法解释!
案骸古镇从前的名字并没有那麼拗口怪异,它原为凤庆。明朝时,因村南前山的一场战争,布满了尸骸,最终被附近的人传为不祥之地。久而久之,原本的名字变了,叫做案骸镇的多了,村长也乾脆随流,将其易名为案骸。
案骸见村久远,聚居人口众多,文人辈出,文化底蕴深厚,曾经是古时候著名的川西名镇。据历史记载,乾隆年间案骸已称镇,清与民国,案骸镇名一直沿用。
古镇,坐东朝西,前人描述这里的地理形势,有“前岩纱帽,后峰笔架,狮水潆洄,象山耸立,左蟾跃,右鹰翔,龙盘虎踞,景无所匹”之说,素有“凤县第一村”和“小成都”之称这块地界的历史很长,新石器时代就有人类居住。东晋时期,就有中原士族迁入开发案骸这片土地。初唐时期,案骸村落已初具规模,村西就是青衣江中游重要的水运码头昭浦,航运发达促成县城的繁荣,进而吸引许多名门望族来此居住,共同开发这片肥沃的土地。
根据相关史料,这里也是茶马古道,由成都途经黑水,进入西藏的重要休息站。也因其山水环绕,地势险要,是历代兵家必争之地,也是近代史上的川南军政重镇。
但是随著经济中心的南移,茶马古道不需要了,河水也枯竭了。案骸镇上的人走的走,散的散,最后只剩下些老弱病残,就连旅游业也发展不起来。可怜了这座千载古城。
“说起来,妞妞为什麼会认识周雨?”我收起手机,看著远处一成不变的盘山道风景,突然问。
本来从江陵市坐飞机去成都,再转车前往案骸是最快的。但时悦颖死活不愿意坐飞机,声称自己从小就有惧高症。但等我回过头想清楚时,才发现其实真正坐不了飞机的是自己才对。女孩捡到我时,我身上没有任何证件。要重新办理的话,必须知道自己是哪裏人,才能找籍贯所在地开证明。
可这对失忆的我而言,也是遥不可及的方法。废话,我要是能记起来自己是哪里人,那我究竟是谁这个问题,也不用弄得我现在头脑发疼了。
时悦颖善解人意,温柔的将原因归咎於她,怕我想起失忆的事情著急难受。
“周雨成了尸体,让我没认出来。但那张诡异的照片中,周雨的模样我倒是真的认得。难怪听名字有些耳熟呢!”时悦颖眨著眼睛说:“她曾经当过妞妞的美术老师,只不过当了很短的时间就离开了。”
女孩想了想,掏出自己的手机:“我手机里还有她身分证的照片。现在片子很多,当时我怕妞妞被拐走了,特别照下来的。”
我打开手机相簿,翻没几页就找到周雨的身分证照。周雨的长相很普通,因为营养不良的关系,脸很瘦。但看到她证件地址时,我顿时愣住了!
这是怎麼回事?难道是巧合!还是说有人刻意安排的,甚至是周雨故意接近妞妞!
“怎麼了?”时悦颖见我脸色大变,不由得紧张起来。
“你自己看。”我的声音有些发抖,伸手将手机递到女孩视线能够触及的位置。
时悦颖一看,险些酿成车祸。她的声音也乾涩起来,好半天才艰难地说到:“周雨,是案骸镇的人。巧合?”
“哪有这麼多巧合。案骸镇总共才几千人,年轻人更是少之又少。她周雨巧合的考入了江陵市的大学,这个我相信。但是她又巧合地当了妞妞的美术老师,这我就有些怀疑了。”我轻轻摇摇头。
周雨身分证的地址栏上,赫然写著住址:案骸镇凤凰路102号。
“对啊,哪有那麼多巧合。”时悦颖喃喃道:“难道是周雨故意接近妞妞?这样就说得通了,一直以来妞妞虽然想念自己的父亲,但还挺听话的。可是自从周雨教过她一段时间后,她的小心思就多了起来。是不是周雨,告诉过她些什麼?”
“周雨怎麼可能知道妞妞的父亲和案骸镇有关系?大姨夫是在案骸镇失踪的,但这件事只有你姐姐清楚,就连你都不知道。”我皱著眉头,越想越奇怪,总觉得里面有著可怕的阴谋:“算了,在这儿猜来猜去也没有任何意义。我们到了那地方后,先去周雨家调查一下。”
时悦颖点点头:“不错,如果背后真有人在搞鬼。那麼周雨一定是被人指示的,从她身上应该能找到些线索。唉,姐夫到底和案骸古镇有什麼关联呢?最近发生的这一连串怪事,会不会和姐夫有关?”
“十之八九有些关系。”我判断道。如果没关系才有鬼了。现在一切都指向妞妞父亲的失踪上。听了时女士的故事,我觉得自己的这位大姨夫,似乎不是一般的神秘。
“据说现在案骸古镇经济萧条,那裏的人应该过得很惨吧!”女孩没有在这件事上多牵扯,岔开了话题。
我强自打起精神,笑了笑,说道:“那个古镇历史悠久,不过有两个传说特别有意思,想听我说吗?”
“想听!想听!”时悦颖雀跃的甩了一把方向盘,转过了急弯。
“第一个故事,叫做渔女。说的是案骸镇双峰寺西南方近两公里处,有一处叫‘洞口上’的瀑布。那瀑布高数十公尺。瀑布下有一深潭,深不可测,该处长年水声隆隆水雾迷蒙,胆子小的人都不敢靠近水潭。
“相传很久以前,在双峰寺附近有个陈姓孤儿,无依无靠,长年帮有钱人割草餵牛混口饭吃,人们都叫他陈二娃,洞口上瀑布周围的水草肥美,陈二娃经常在附近割草,一天黄昏时,他像往常一样,又在瀑布边的山坡上割草,偶一抬头看见潭中间有团水气,这团水气模样十分像一个少女,陈二娃惊呆了,一直看到天黑。
“陈二娃从此以后天天来到潭边割草,水中的少女形象也越来越清晰,一天终於呈现出一位乌发披肩、体态婀娜的少女,只见此女轻舒手臂,用双手梳理头发……,陈二娃天天看得如痴如醉,割的草越来越少,经常被骂。
“一日,陈二娃从双峰寺前经过,正好撞见住持和尚。他一见陈二娃,便大惊,说陈二娃眉间有一团黑气,已被妖魔上身,终会被妖魔所害。陈二娃听后,吓得魂不附体,连忙将自己所见所闻告知住持,住持听后说道:‘我观天象,已知西南方向有妖魔,为一修道的鲤鱼精,七七四十九天后将完全化成人形,到时,她就能跳出水潭,危祸百姓,我本人慈,不忍收她,现情况危急,我将择日降伏她,你不能再靠近深潭了。’陈二娃忙叩头谢恩。
“住持选定吉日,来到洞口上瀑布潭边,布好道具。将近黄昏,只见一团水气在潭面升起,渐渐的,一个美女出现在潭中央,一头乌黑的长发在水里散开,这时,住持和尚口中念念有词,只见一团金光从山顶升起,渐渐罩住潭中央,那鲤鱼精还来不及逃亡,就被降伏了。”
故事讲完后,我顿了一顿,问道:“你觉不觉得这个故事有些熟悉?”
时悦颖偏著脑袋,突然啊了一声:“水中鲤鱼的倒影,挺像是那张诡异照片的感觉。明明是静态的照片,却能映出动态的东西。”
“不错,镜花水月,南柯一梦,这些成语有可能都是形容能通向多度空间的门,只是古代人不明就里,以为是妖孽作祟。”我点点头。“多度空间?怎麼听起来那麼高大帅气有程度,和妞妞有关吗?”女孩问。
“灵异恐怖的事情总是有它的解释基础,现在无法解释的原因,可能是我们了解的东西不够多。”我思索了一下。自己脑袋里虽然有许多知识,可骨子里却总是对怪力乱神的事件持否定态度。昨天遇到了许多怪事,每一件,我的大脑都试图用科学的方法去解析。
“我总觉得那个瀑布下存在著某样东西,它有打开多度空间大门的功能。孤儿陈二娃看到的,恐怕便是多度空间中其中一个平行世界。古代人愚昧,便认为是妖魔。这个故事的最后,双峰寺住持将逮住的鲤鱼精化为某样东西,镇压在寺庙里。但那东西是什麼,传说没有讲,我也不知道。”我只端有节奏的敲击著车子的中央扶手:“诡异照片显然也拥有打开多度空间的能力,这才能令妞妞走入壁画里,又出现在了一八九五年的案骸古镇的棺材铺中。”
“至於传说中里於精化为的物体和安德森·乔伊的照片为什麼会有相似的能力,这就是我们去古镇后,需要寻找的方向。”想了想,补充道:“总之,那个老外一定在案骸镇发现了什麼!”
时悦颖深以为然,好奇地问:“第二个传说呢?”
“第二个故事,叫作来生井”我看著车窗外闪过的风景,突然停止了话题。
只见车窗外不远处,离车前方大约五十公尺外的公路上,猛地从路边窜出一只黑脸田园犬。那只狗体型苗条但肌肉秃显,从它脖子上的红绳判断,应该不是野狗,但红绳很脏,狗的身上也很脏,似乎很久没有洗澡了。
它原本背对我们,但冲入公路后就像是感觉到什麼般转过头来,一眨不眨的望著我和时悦颖,眼神直愣愣的,尾巴夹著,慢慢踱步像我们移动过来。
虽然是山路,但由於路上的车流很少,时悦颖开车的速度绝对不慢,五十公尺的距离几个呼吸间就能缩短为零。田园犬已经跟我们近在咫尺,我甚至能看到它眼中闪过的血腥红芒以及嘴里不断往下流的唾液。
狗丝毫没有感到害怕,迎著车就扑上来。
“啊!要撞上了!”时悦颖尖叫一声,山道上乱打方向盘是极为危险的事情,她只能使劲的稳住方向盘。
我眼睁睁的看到这只疑似患病的狗发狂的接近车的挡风玻璃,它嘴里的液体是黑褐色的,看起来很恶心。怪了,这只狗怎麼跳得了这麼高?时悦颖开的是宾士越野车,底盘高,挡风玻璃离地面接近一公尺。正常的狗跳起来,还要越过长长的引擎盖,在如此短的距离下,根本就会在一跳起时被车撞飞。
但这只疯狗显然脱离了常理,正当我害怕它撞破挡风玻璃冲入车内,将我与时悦颖撞晕,弄得车毁人亡时。更令人惊讶的事情发生了。
我的眼皮抽蓄了几下,想要下意识的闭上,但意识还是成功的控制了眼皮。自己的眼睛清晰地看到明明撞到玻璃上的狗,突然就消失了。
在我的眼皮子底下莫名其妙的消失了,消失得一乾二净,无影无踪。
车没有震动,挡风玻璃也没有破裂。彷佛什麼事情也没有发生过!
长长的煞车声响起,时悦颖好不容易才将车停住。我俩惊魂未定的对视一眼,老是感觉车里面不安全,连忙打开车门走了出来。
“刚才究竟发生了什麼事?”女孩抱著臂膀不停地哆嗦:“幻觉?”
“两个人一起看到幻觉?”我一边反问,一边缓缓摇头。头顶的阳光洒下,照得周围得地面一阵树影婆娑。这条路通往案骸镇得山道虽然明媚秀丽,但在发生了刚才的事情后,突然变得阴森起来。彷佛那树的影子中,道路两旁的阴影里,就连吹拂在脸上的空气里,都躲著无数双眼睛,正在用猩红的眼神,死死的窥视著我俩。
我看著树叶被风吹动,猛地打了个寒颤!
“那只狗呢?它明明撞上来了!”时悦颖检查著汽车。引擎盖上没有撞击痕迹,挡风玻璃也是完整的。车轮底部没有血迹。她完全找不到任何证据证明,刚才双眼看到的狗真实存在过。
我谨慎的打量起四周,过了好一会儿僵硬的身体才慢慢恢复,被监视的感觉也变淡了。刚才耳朵里听不见虫鸣鸟叫,现在,都重新涌入耳中。山道再次恢复了生机。
不过这种生机,只是令我更加紧张罢了。怪了,刚刚那令人难受的感觉,究竟是不是错觉?
时悦颖见我呆呆地没有动弹,连忙走上前来轻轻摇了我一下:“小奇奇,你怎麼了?”
“没什麼。”我晃了晃脑袋,没多说话。感觉的事情很难以描述,就算说了也不过徒然让她更加恐惧而已。
我踱步走到车前,也检查起车的状况来。脑子里的脑细胞不断的产生化学反应,这件事似乎有股似曾相识的感觉。彷佛很久以前,也和一个女孩开车进行长途旅行,也是在一条山道上,遇到了意外状况,一车人险些丧生。
但那个女孩究竟是谁,自己完全既不起来了!总之,肯定不是时悦颖。
车果然没有任何损坏的痕迹,正当我捂著脑袋,认真的思考我俩身上是不是发生了集体幻觉时,突然,挡风玻璃上几滴黑褐色的液体引起了我的注意。
一靠近,我就闻到那黑褐色液体散发出惊人的臭味,彷佛尸油和福马林混杂在一起,不停地向空气中挥发刺激性微粒。我扯出一张纸巾,将那些可疑液体沾了一点起来,凑到眼前仔细打量。
时悦颖也将小脑袋探过来张望。
“这是什麼?”她问。
“极有可能是那只突然不见的狗嘴里吐出的唾液。”我回答:“除此以外,我找不到其他的解释。”
“好臭。”女孩学我的模样皱起好看的眉:“而且好眼熟。”
“不错,这种臭味,我依稀记得在哪里闻到过!”我深以为然。
“啊!想起来了!”时悦颖可爱的拍了拍头,总算是从记忆深处挖掘出这黑褐色液体的来历:“我记得妞妞跑出别墅,自己找入地底洞穴时,曾经在地底那些萤火虫身上闻到过。而且妞妞挖出来的那个泡著婴儿尸体的酒罐子中,也隐隐散发著这味道!”
“婴儿尸体?”我轻轻咬了下嘴唇:“我一直都很在意,你姐夫拿给你姐姐供著的那个酒罐子,以及你在人工洞穴下看到的酒罐子,似乎很相像。它和那张诡异的照片之间,到底有什麼关联!”
时悦颖看了一眼天色:“不早了,先到案骸镇上再说吧。还要开两百多公里呢。”
我点点头,转身向后望了一眼。山路崎岖,我们已经行驶了接近八百公里。身后的路却是那麼的陌生,透著淡淡的诡异。无人的山路,果然会带给人压迫感。
正当自己拉开车门准备上车前,我猛地停住脚步。
“悦颖,那只我们餵它吃照片的流浪狗,你还记得吧?”我突然问。
“当然记得。”女孩诧异的问:“小奇奇,你想到什麼?”
“快打个电话问你姐姐,我越想越觉得不对。”我声音急促道:“那只狗虽然肮脏,但依稀有田园犬的模样。刚刚看到的那只,和流浪狗越看越像。”
时颖回忆了一下,顿时惊呆了。她也觉得那只突然消失的田园犬有许多特徵,确实和那只被栓在别墅花园中的流浪狗很相似。
难道会是同一只?
时悦颖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荒谬。她慌张地拨通了姐姐的电话,来不及说废话,急忙喊道:“姐姐,去花园看看那只流浪狗。快!”
“你们到了案骸骨阵,找到妞妞了没?”时女士一边连声问,一边从卧室下楼,走入花园中,“那两只狗一个小时前我还餵过,吃了照片的流浪狗被我洗乾净了,今天下午它的身体好了很多,也没怎麼拉肚子……”
时女士的话还没说完,电话中的声音就瞬间被切断了。
“姐姐,你怎麼了?”时悦颖紧张的提高了音量。
“狗!狗不见了!”时女士吓得一屁股坐倒在地上,手足无措起来。随著这句话从话筒传出,我和时悦颖面面相觑,震惊得完全说不出话来。
果然,花园中的狗和刚才撞车失踪的狗是同一只!不过那只洗乾净得流浪狗到底在撞车得一刹那去了哪里?
还是说,它和妞妞一样,通过照片,进入了一八九五年得案骸古镇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