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鹫尾再次来到仙台。此时距离大学学园祭开幕还有两天。超能力表演的节目被安排在学园祭的第三天,所以倒不用太着急。“我本来想明天来仙台的,”鹫尾打来电话,“但是,我觉得要做上次谈的那件事的话,或许需要好好准备一下吧。”他唧唧咕咕地像找借口似的说道。
于是,我们又在上次的那冢咖啡馆里面对面坐了下来。
“你怎么又对合作感兴趣了?”
“前些日子,和执委会的同学见面的时候,他们对我说了。”鹫尾一脸孤寂表情,喃喃地说道。
“说什么了?”
“他们说,表演当天,麻生会在车站的牛舌料理店吃午饭,然后他好像还会去青叶城参观。这和你们之前告诉我的一样吧?”
“他们要引你上钩昵。”我说道。
我们把古贺提供的全套“麻生调查结果”拿出,取出信封里面的内容给鹫尾看。鹫尾眼睛睁得圆圆的:“你们肯定花了不少时间和金钱吧。”他没想到我们会为了让麻生大吃一惊而做到这个地步,不由得惊呆了。“那么,我该如何是好呢?”
“正式表演当天的流程是什么样的?”
根据鹫尾的说明,当天的流程如下所示:下午两点的时候,纪念讲堂开始放观众进场,表演从下午两点半开始。在舞台上摆上椅子,鹫尾在观众的右手边,麻生坐在观众的左手边。
“首先介绍一下我的生平——就是我上次和你们说的那些,弄弯勺子的前后经过。然后,我现场表演弄弯勺子,让麻生看着。”
“看完,然后揭穿你,是吧?”西嶋气哼哼地说道。
“现场当主持人的学生会用一台小摄像机拍摄我的双手,画面会传到舞台的大屏幕上,观众也能看到。”
“然后就是表演记忆透视了是吗?”
“没错。让麻生把手表或者平时戴在身上的饰品什么的给我,我摸着这些东西,表演记忆透视。”鹫尾用双手盖着手里的咖啡杯,这大概就是透视表演时候的动作吧。
“可以的时候就能做到……”鹫尾看着底下说道。
之后,我们几个继续讨论了一下表演当天的步骤——虽然这么说吧,但我们几个毕竟只能在观众席上欣赏麻生不知所措的样子了,没法直接出力帮忙,不过总而言之,正如前几天古贺先生所说的那样,我们建议鹫尾在当天应该尽量避免说出一些具体的细节,比如,“他去看电影了”什么的,“接受采访了”什么的;应该专拣一些模糊不清但是特征明显的东西说,比如“被老大妈问时间了”啊,“在出租车上发现别人遗失的物品”啊,说出这些事情会更有效果。
“原来如此啊。”
“顺便问一下,你最近透视成功过几次?”在走出咖啡馆的时候,我问道,“最近一次记忆透视成功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鹫尾停下脚步,看着我,沉默了片刻,“那是很久以前,”他说,“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目送回宾馆做住宿登记的鹫尾离开之后,我和西嶋肩并着肩走在商业大街上。一路上,我们都没有说话。我不知道西嶋在想什么,但我在想鹫尾的事情。从站在路边发传单的女孩手里接过快餐店的广告之后,我开口说道:“西嶋,我想,鹫尾会不会不是个超能力者?他之前可能是,但现在或许已经不是了。”
虽然这话说得无凭无据,但是我却隐隐地觉得事实确实如此。鹫尾这个人,既没有自信,也没有真实感。
“可能是这样的吧。”听起来西嶋并没有生气,可能他对此也略微有所察觉吧,“不过,他并不是一个骗子,他还是挺努力的。”
“是啊。”我在脑海中想象着,或许在社会这个无边的戈壁之上存在着许许多多的苦难,而这些苦难对于没有踏进过沙漠半步的我们来说是无法想象的。在沙漠里,一定蔓延着“不装成超能力者就无法生存”的生活艰辛。
“不过没关系啊,”西嶋说道,“就算他不会使超能力,我们给他的那些情报也够打麻生一个措手不及的了。”
啊,这倒是,我应和道。
不过,在那个晚上,我们发现鹫尾不但不是个超能力者,还是个内奸。
“麻生和鹫尾早就认识?”东堂在电话里这么问道。这时,早已经过了晚上十二点。我坐在公寓的床上,背靠着墙,正在看文库本。
“干吗突然问这种问题?”
“实际上,我今天去打工了。”
“你说的那个穿超短裙的工作?”这时候,我的脑海里出现了这样一副情景:在店内昏暗的光线下,东堂露着两条长腿,英姿飒爽地走来走去。
“是啊,麻生和鹫尾今天来了。”
“什么?”
“他们过来玩的。我在电视上见过麻生,一开始让我还愣了一下,心想这是谁啊。后来我到他们的桌旁陪坐,还跟他们聊了聊。”
“这么说来,东堂会在店里和客人应酬吗?”我在不经意间问了一个我一直比较关心的问题,但她却冷冷地答道“是啊”,然后补上了一句“一直都这样”。
一直都这样。我的心情变得很复杂。
“那,另外一个人就是鹫尾了?”
“反正麻生这么称呼他。看起来,他们两个人早就认识了。我若无其事地问过他们。”说罢,东堂形容了一下鹫尾的容貌,确实就是那个放到人堆儿里找不出来、严重缺乏自信的销售员鹫尾。
“这算什么会面啊?在学园祭前的热身比赛?还是两个人互相打气加油?”
“与其这么说,还不如说是一场团结胜利的勾结串通大会。”
“勾结串通大会?”
“两个人交换了所有的情报。那个叫鹫尾的可能被麻生说服了吧,总之,北村你们的全部作战计划麻生都知道了。”
“啊,你说什么?”我换成跪在床上的姿势,挺直了身板,“什么意思?”
“你们不是拜托私人侦探去调查麻生来着吗?鹫尾把这些事情都说出来了。他说那些学生已经掌握了这些情报,还笑话你们,说什么‘他们说想用这些情报吓你一跳呢,最近的学生真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儿干’。这说的应该是北村你们吧?”
“可能是吧。鹫尾真是这么说的?”说的绝对是我们。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啊?
“我也稍微打听了一下。”麻生和鹫尾他们可能完全没有想到东堂是个国立大学的在读学生,于是便滔滔不绝地把他们那点事全都说了出来。他们说,在学园祭当天有场超能力表演,但其实就是先让鹫尾变个戏法儿,然后再让麻生拆穿他,似乎就是这么个策略。
“他们说了,就是让学生们看看热闹,然后高兴高兴就完了。就是一个秀嘛,一个秀而已。现如今的政治啊、搏击啊,都是如此。”
“真没想到那种事情他们也会跟东堂说。”鹫尾那人也就算了,不过我却真没有料到,麻生那样的人也会口无遮拦。
“谁知道呢。”东堂说道,“大概是酒喝高兴了吧,或许他们想得太天真了,以为跟我这样的年轻女孩讲讲不会出什么问题,或许是我的美人计奏效了。可能男人都看不起出卖色相的女人吧。”
“肯定是这样的。”我坦率地说道。
“那么,你们是怎么打算的?”
“没什么打算。”太无聊了,我已经对这件事情失去热情和兴趣了。我本来想说一句“随便怎么样都行”的,不过最后还是问道:“你告诉西嶋了吗?”
“怎么可能啊。”东堂说道,“还是北村告诉他吧。西嶋一定会生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