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田骑着我的脚踏车,我则坐在后座。虽然单车好像是规定禁止双载,但我们才不管那么多。一到我家门口,我立刻察觉家里不太对劲,却说不上来发生了什么事。我的脑袋里倏地浮现这样的句子:“那时,居礼夫人知道家里出事了。”或许居礼夫人是见到面朝庭院和室的纸拉门早上还好好地,现在却破了好几个洞,才会察觉不太对劲吧。
山田帮我把脚踏车停好,对我说了声“再见”,但我没有心思理他,惴惴不安地径自朝家门走去。我的心脏都快跳出来了,一打开玄关门,踏进走廊,便听见妈妈的声音。不是说话声,而是情绪化的呜咽。我脱了鞋往走廊深处走去,地板很脏,我穿着袜子的脚一滑,差点摔倒,感觉脚下又黏又湿,仔细一看,那竟然是血,我吓得几乎失去意识,就在这时,傅来了类似地呜的低沉声音。一头又像老虎又像狮子的野兽从客厅探出身子,牠的披毛相当浓密。睑泛着绿光,嘴边沾着红色液体,踏出走廊的前脚轻轻颤动着,接着牠张开血盆大口,发出震耳欲聋的狂啸,连走廊墙壁都被震得不停颤动。我害怕得双腿一软趴倒在地,死命往后退。我努力挣扎,好不容易站了起来,两腿却无法使力,膝盖一弯,我又倒下了。背后再度传来一阵狂吼,撼动了墙壁和地板。我身后的猛兽像气球般不断膨胀,变得像只巨大的河豚,塞住了整个走廊。忽然,牠张牙舞爪地朝我扑来,嘴里彷佛就要喷出火焰,身上的缘毛及背上的鳞片闪闪发亮,我不知道牠的躯体究竟是像恐龙一样坚实,还是又湿又滑软绵绵的,我只知道自己快被吃掉了,心里恐惧到了极点,却连喊救命的力气也使不出来,只能翻滚身子避开。猛兽的脸猛地撞在走廊墙上,发出肉被挤扁的恶心声响。“一起死吧!”我听见猛兽这么说。那是爸爸的声音,话却是从可怕又狰狞的猛兽口中说出,我听得全身毛骨悚然,仓皇逃进客厅,发现妈妈倒在电视机旁边,她按着肚子,脸色苍白、全身是血,正不停发抖。我见状,也跟着开始发抖,脑袋一片空白,什么都无法思考。我打开客厅窗户跳进庭院里,顾不得脚上只穿着袜子,踏着地上的石板便朝门口狂奔。背后再度响起野兽的吼叫。
来到外头的路上,迎面竟站着山田,我有些讶异,没想到他还没离开。山田一脸困惑地望着我,似乎想问我发生了什么事,这时他看见我衬衫上的血迹,顿时瞪大了眼。接着,或许是因为嗅到了危险气味吧,他从背包抽出了球棒。
我转头一看,那头身体变得无比巨大的绿色野兽冲出了家门。我的眼前仿佛罩上一层薄雾,视野变得蒙蒙眬眬,看得不是很清楚,我只知道野兽再次张口,像要喷出火焰般放声大吼。我仰望这头全身血迹斑斑的巨兽,整个人动弹不得。
忽然,随着一声钝重的撞击声响,野兽的额头嵌上了一颗球状物,脸登时皱成一团。
我大惊,转头一看,只见山田正摆出漂亮的完成打击姿势。我登时明白,他从背包取出沉重的硬式棒球,一个挥棒打了出去,球就这么敲上野兽的额头正中央,劲道非常猛烈,几乎贯穿野兽的头部。
野兽翻起白眼,身形一晃,仰天摔倒。地面没有震动。山田只是微微撅起嘴,又空挥了几次,仿佛只是在确认自己的挥棒姿势正确无误。他那宛如打倒恶龙的骑士英姿,非常美丽。
爸爸没有再醒来,他死了。警察认定他是伤害妈妈的凶手,逮捕了他的尸体。
爸爸拿着菜刀在家里逞凶的时候,我和山田刚好在家门外练挥棒。爸爸杀得忘我,情绪激动地冲出家斗,却不巧被山田打出去的球击中额头。我和山田都很震惊,因为那种情况下,是故意要打也打不中的。
我对警察这么说。妈妈也顺着我的话作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