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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晴子?”平野晶坐在咖啡厅最内侧的一张四人座的桌前,双眼绽放着光芒说道。她全身散发着激动的情绪,不停地说着“快告诉我、快告诉我”,咖啡色头发绑成一束,看起来简直像某种水果的蒂头,她还满适合这种发型。
“幸会,我是菊池将门。”坐在平野晶身旁的男子说道,他将双手放在膝盖上,腰杆挺得笔直,或许是因为手臂太长,姿势显得有点奇妙。对男生而言算是颇长的头发,盖住了耳朵,下颚蓄着松须。长相虽然被平野晶喻为扑克牌里的那张J,但亲眼一见却也不觉得有多像。
“突然把您找出来,真是抱歉。”
“别介意、别介意。反正只要一擦神灯,他就跑出来了。”平野晶说道。
平野晶为了立刻与晴子见面,试着临时向上司请特休假,但后来还是失败了,一直到下班之后,三个人才见面。此刻外头天色已暗,已是晚上了。
菊池将门乍看之下像个极受欢迎的花花公子。但他笑嘻嘻地坐在平野晶身旁,乖乖地以吸管喝着杯中的柳橙汁,却又像一条安分有教养的家犬。
晴子开始解释起关于青柳雅春的事。如今正在逃窜的那个嫌犯以前曾与自己交往过,虽然两人自从分手后便没有再见面,但以自己对他的了解,他绝对不是会做出那种事的人。晴子以几乎是平淡无奇的语气一五一十地说道。
“不过,没有人知道一个人的个性会在什么时候变成什么样子呢。”平野晶调侃道。“话是这么说没错。”
“但是,你还是相信他。”菊池将门说道。晴子见他散发出一股似乎想要说“爱可以战胜一切”的纯真气息,不禁迟疑了一下,但最后还是说:“嗯,我相信他。”接着又说:“或者应该说,那是一种信赖感吧。”
“信赖一个已经分手的男人吗?”平野晶不怀好意地笑说:“好想拿这句话向你老公告状。”
晴子笑着回答:“那个人大概不会有什么反应吧。”樋口伸幸永远都是一副令自己难以体会的超然态度。
“好吧,那你想怎么做?对了,你那个四岁又九个月的女儿呢?”
“我让七美暂时待在邻居家。”住在樋口家隔壁的望月八重子是个五十多岁的家庭主妇,两个儿子皆已独立,而她又天生喜欢小孩,因此常常代为照顾七美。
“不惜做出这种事?”
“是啊,不惜做出这种事。”晴子也不禁觉得好笑。不惜做出这种事,到底是为了什么呢?“将门,能不能向你请教一些关于那个保安盒的事情?”
“可以啊。”
“青柳如果想要逃亡,那玩意应该会是一大障碍吧?”
“障碍啊……”菊池将门的脸微微抽动。“樋口小姐,没想到你会用这么吓人的字眼。”
平野晶频频点头,说道:“没错,这个女人常会说出惊人之语呢。”接着又说道:“例如突然说要结婚,就辞掉工作。”
晴子其实没有什么明确的目标或胜算,只是认为在不与青柳接触的情况下还能帮助他,唯一的做法就只有让散布于街上的那些保安盒失去功用。无论如何,绝对不能让那些监视百姓还自以为是的家伙称心如意。
“你想知道些什么呢?”
“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保安盒暂时失灵?这么一来,青柳的逃亡行动应该可以比较轻松。”
“问题是,要让哪一座保安盒暂时失灵?”
“全部。”晴子说道。菊池将门一听,立刻拼命摇头,简直像是正在努力将身上的水甩掉的小狗。
“不可能。你知道全市有多少座保安盒吗?”
“别这么说嘛,将门,做人应该要正向思考。”平野晶说道。
“没错,没有不可能的事。”菊池将门慌忙改口,不禁令人觉得可爱。
“有没有什么神不知鬼不觉的办法可以切掉保安盒的电源?”
“保安盒电源一旦被切断,就会自动向警方发出异常状态的警讯,所以这方法是行不通的。不过如果对里面的线路动些手脚,就可以让录音跟录影功能不断空转。”
“空转?”
“把输入端子与记录器的输出端子连接在一起,当然这么做需要有转接头,但这么一来,旧的讯号就会不停地重复被输入,大概有半天的时间,保安盒会失去功用。”
“这方法不错呀。”
“但是,想要对街上每一座保安盒动手脚,是不可能的事。”
“又来了,不可能宣言。”平野晶揶揄道。
“假如是为了侵入某栋建筑物而偷偷让数台保安盒失效的话,这方法是可行的,”菊池将门结结巴巴地说:“但如果是全市的话就……”
“想办法在保安盒旁制造噪音呢?”晴子此时说出了另一个点子。“不能故意发出一些妨碍的声音,让某些人的说话声传不到警察的耳中吗?”
“什么意思?”平野晶皱着眉头问道。菊池将门相当机灵,立刻“啊啊”地叫了出声,似乎是明白晴子的用意。
“人类的注意力不是会被比较大的声音吸引吗?同样的道理,我想,假如在保安盒的旁边用收音机什么的制造噪音,能不能吸引它的注意?”晴子说明道。原本以为这样的想法一定会被嘲笑,没想到菊池将门却答:“确实有可能。虽然保安盒号称可以完全保存半径数十公尺至一百公尺内的所有声音与影像,但事实上要将讯息全部捕捉并不容易,而且容量也有限。假使周围出现突发性的声响,可能会占去较多容量,据说影像画质也会因此变差。”
“这么烂?”平野晶讶异地说:“政府投入了大把税金,费了那么多功夫才建立的重要设备,竟然只有这样的能耐?”
“政府投入大把税金,费了许多功夫才建立的重要设备,绝大部分都只有这么点能耐。”菊池将门满怀歉意地说道。
“以声音妨碍的做法可以立即实行吗?”晴子迫不及待地问道。
“这个嘛……”菊池将门双手插在胸前,沉思了一会,说:“问题在于,怎么样发出噪音?”
“也对。”
“晴子,原来你也没有好点子?”
“没有。”晴子答得相当坦率。
“对了,那个保安盒难道没有死角吗?”
“有。”菊池将门也说得坦率。“保安盒的正后方接合处由于影像较为模糊不清,只要待在那里不发出声音,应该是不会被发现的。”
“但是总不能永远抱着膝盖窝在那个死角吧。”晴子苦笑道。
“而且,不管对保安盒动什么手脚,像将门这样的清洁员每天都会清洁保安盒,应该马上会发现吧?”
“确实是如此。”菊池将门点头同意。“我负责的范围大概只有全市的三分之一左右,若是其他区域,应该会被其他负责人员发现吧。”
“清洁跟维修是每天都会做?”
“原本是平均每三天会检查一次保安盒,但是自从发生昨天那起事件后,警方也变得很神经质,要求我们必须一天早晚检查所有保安盒两次。”
“早晚各一次啊……”晴子将手放在唇边,努力思考着,却想不出什么好方法。
“唉,晴子,我能体会你想帮助前男友的心意,但实际想要帮上忙好像不容易呢。”
“只有心意而没有行动,还是没办法解决任何问题的。”
菊池将门依然将手插在胸前苦苦思索,不停呻吟。
“快想啊,将门!”平野晶在一旁鼓舞。
“拜托快想出个办法。”晴子也做出夸张的膜拜动作。没多久,菊池将门比了个叉叉,再次作出“不可能宣言”。
“果然还是没办法吗?”晴子沮丧地说道,接着抬起头来环顾四周,想要请服务生来加水,却偶然看到一张熟悉的脸孔,那人正坐在门口附近的桌子前看着报纸。
“如果我想到了什么事,可以打电话给你们吗?”晴子对眼前的两人说道。
“我今晚也会巡视保安盒,若是有我帮得上忙的地方,请打电话给我。”菊池将门不知何时已将手机号码写在纸巾上,伸手将纸巾递了过来。
“在上班时间打电话给你,真是抱歉。”晴子对平野晶说道。“这么有趣的事,尽管打给我没关系。”平野晶豁达大度地回答,真不晓得该说是太有责任感还是太没责任感。接着平野晶与菊池将门起身。
“咦?晴子,你不回家吗?”
“我想在店里再待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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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巧合啊。”
平野晶与菊池将门才刚走出店门没几分钟,两个男人便走到了樋口晴子的面前。
“这是第几次的巧合了?”晴子端坐不动,抬头看着近藤守。他的西装皱巴巴的,领带也是歪的,没有征求同意便在晴子的对面坐下。身旁还有一个看起来像格斗家的高大男子,理着平头,轮廓很深,不知为何戴了一副巨大的耳机,此人跟近藤守一样面无表情,板着脸孔,在他旁边坐下。
“真的只是偶然。”近藤守带着扑克脸说道。“惹恼你了吗?”
“惹恼是没有,但是感觉一举一动受到监视,相当不舒服。”晴子一边说,一边在心中怀疑消息是怎么走漏的。为了不让通话内容被记录下来,打给平野晶的电话都控制在三十秒以内。难道,家中的电话甚至是屋内早已直接遭到监听?
“我们并没有监视你的一举一动,只是刚好看到你走进这间咖啡厅。”
晴子一听,转头望向窗外,看到马路对面的杜鹃花丛中有一座保安盒。原来如此,可能是那玩意刚好捕捉到晴子一行人走入这间咖啡厅的画面,才把近藤守引了来。
“像这样追着平民老百姓跑,很有趣吗?”
“这是我的职责。”
“好吧,也对。”
近藤守身旁的高大男子坐在椅子上动也不动,简直像尊门神,不但没有开口说一句话,甚至连有没有在呼吸都令人怀疑。
“请告诉我,刚刚那两位跟你的关系。”近藤守说道。
“你们应该一査就查得到吧?”晴子叹了一口气说:“女的是我以前的同事,男的是她男友,我们只是见个面聊聊天。”
“你们是如何取得联络的?”
晴子顿时恍然大悟,自己打给平野晶的电话控制在三十秒内,没有留下纪录,反而引起警方的怀疑,他们不明白自己是如何与平野晶取得联系的。
“大约一个星期前,我刚好在路上遇到他们,那时候就约好今天要见面了。”晴子撒了谎。警方对自己的监视行动就算再怎么早,应该也是从昨天才开始。
“原来如此。”近藤守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听不出来他到底信了几分。
“青柳还在逃亡吗?”晴子问道。
近藤守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不放过任何一个细微反应。“你希望他不要被我们抓到吗?”
晴子不再像之前敷衍应对,反问他:“近藤先生,你有几分把握认为青柳就是凶手?”
“没有什么几分把握的问题。”近藤守回答:“我确信他就是凶手。”
“你真的认为青柳这样的普通人,能够犯下那么重大的案子吗?”
“绝大部分的重大案子都是普通人犯下的。”
“被冤枉的应该也不少吧?”
“你想袒护青柳雅春?袒护那个暗杀首相的凶手?”
晴子以吸管将冰可可一口吸干,冰块发出了清脆的碰撞声。近藤守身旁的高大男子似乎正凝视着杯中的冰块。晴子拿着吸管的手不禁微微发抖。
“我能明白你相信以前的朋友不会是凶手的心情,但是……”近藤守板着脸说到一半,晴子笑着打断他说:“既然明白,何必一直找我麻烦呢?”
近藤守脸上毫无笑意,但也没有生气,只说:“遇到任何状况,请务必与我们联络。”接着便起身。
晴子感觉面无表情的近藤守与看起来像块大岩石的壮汉散发出一股莫名的气势,那是一种冰冷无人性的压迫感,仿佛他们只要接到命令,随时可以挥拳殴打,甚至是开枪射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