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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糊糊的天花板上是横竖交错的铁条,黎明的光线透过铁条之间厚厚的玻璃逐渐照了进来。由于玻璃的原因,光线显得有些发蓝。黑暗退去了,取而代之的是光明。这种黑暗和光明的交替,从远古的神话时代起一直延续到今天。然而,当早晨把这个房间从黑暗中解救出来时,却有一个人没能摆脱黑暗,永远地留在了冰冷的黑暗中。
迷宫馆,这个象征着自古以来的生死轮回的迷宫,在它最里边的正方形的房间里,有一个人静静地躺在厚厚的象牙色的地毯上。他四肢僵硬,十指张开,已经成为陷入混沌世界的僵硬的尸块。
死本来就显得不正常,更何况这个人的死还有另一个特征,那就是,虽然显得很残忍,但他的装束却像个小孩子恶作剧似的滑稽。只见他的颈部有一个血淋淋的大口子,脑袋像折断了的菊花似的已经不在原来的位置,尸体下边是一大摊血。血泊中,原本该是放脑袋的地方却放着一个奇怪的牛头。这不是一般的牛头,而是昨天晚上还挂在墙上的那个象征住在迷宫里的怪物的牛头。
“宇多山君!宇多山君!快起来!宇多山君……”有人使劲摇着宇多山的肩膀。他好不容易才从梦中醒来,睡眼惺松地发现鲛岛张着嘴站在眼前。
“……啊,早晨……好!”他想站起来,可是发现脑袋昏昏沉沉的,从头顶到耳根阵阵刺痛,“我昨晚好像又喝多了。这……是哪里啊?噢,是大厅。”
看来昨晚是在沙发上过的夜:开襟毛衣敞开着,裤子也压得皱巴巴的。
“鲛岛先生,发生什么事了?”宇多山问道。
“出大事了。你先起来跟我走!”鲛岛急切地说。从他的脸色上看,好像真的出什么大事了。他那棱角分明的脸上一点血色也没有,眼睛里透着恐慌。
宇多山从沙发上坐起来说:“究竟发生什么事了?”他的脑袋又一阵剧痛,不由得把手撑在了沙发上。
鲛岛问他说:“你不要紧吧?”
“不要紧,我已经习惯了。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鲛岛皱着眉头低声说:“发生大事了!须崎死在客厅里了。”
“什么?!须崎他?”宇多山怀疑自己听错了,以为还在睡梦中,“他死了?这是怎么回事?”
“这,这个……”评论家的舌头有点不听使唤,“这个,显然是他杀。”
(须崎昌辅被杀了?)
从鲛岛的表情看,这绝不是在开玩笑。宇多山的醉意一下子跑得一干二净,接下来是更令人难受的呕吐和眩晕感。
(须崎昌辅被杀了!)
宇多山跟在鲛岛身后快步朝出事的地点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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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已经接近中午。高高升起的太阳透过天花板上的玻璃照在迷宫馆的走廊上,使走廊看上去和夜间的感觉完全不一样。由于玻璃的原因,光线看上去显得发蓝。虽然光线很充足,但周围依然有一些死角光线昏暗。睡衣外边裹着一件外套的鲛岛几乎在跑,宇多山踉踉跄跄地跟在他后面。
当他们两人跑到位于北端的那个房间门口时,发现身穿睡衣的清村淳一站在那里。他像是怕里面的什么人跑出来似的背靠着紫黑色的门,看到来的是宇多山和鲛岛,才松了口气说:“是岛田把我喊醒我才来看的。这家伙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鲛岛问清村说:“角松呢?她在哪儿?”
清村微微点了点头说:“我跑来时,她就蹲在这里。我看她脸色苍白,就劝她回房间休息去了。”
“那岛田呢?”
“他去喊舟丘和林君去了。”
这时,走廊上传来一阵咚咚的脚步声。不一会儿,岛田洁和林宏也也跑来了。岛田穿了一身黑色的运动装。林穿的是带条纹的睡衣。看样子两人都是被从睡梦中叫醒的。
宇多山这时想起了桂子,就说:“桂子在哪儿?”
鲛岛说:“我刚才去她房间看过了。我想她还是不来这里为好,就让她换好衣服到大厅等着。”
“噢,那谢谢你了。”
这时,岛田说:“我们还是先进房间看看吧。”说罢,他又问清村说,“须崎真的在里面吗?”
“是真的。”说着,清村用手捂着额头,轻轻摇着头说,“胆小的人还是不看为好。”
“对不起,让我进去看看。”说着,岛田把清村拉到一边,伸手去抓门把手。
“这门上的钥匙呢?”
鲛岛回答说:“角松叫我来时,门上就没有钥匙。”
“噢……”
岛田打开了门。顿时,岛田以及跟在他后面朝里张望的宇多山和林不约而同地惊叫了起来。
凝重的砖墙,厚厚的象牙色地毯。这正是三个月前宇多山最后和宫垣叶太郎谈话的那个名叫“弥诺陶洛斯”的正方形会客室。房间的中央摆着一套古典式的沙发,沙发左前方躺着须崎的尸体。他身上穿的衣服和昨晚离开大厅时一样,黑色的运动裤配一件很普通的咖啡色毛衣。干瘦的躯体仰面躺在那里,已经僵硬了。脖子周围的厚厚的地毯上刺目的颜色充分说明他已经死了。但是,更让在场的人胆战心惊的是他不同寻常的模样:脖子已经折断了。不,准确地说应该是脑袋几乎要掉下来了——颈部有一个很大的口子,脑袋几乎贴在了一侧肩膀上。死者的惨状还不仅限于此,他原来脑袋的位置摆着一个长着两只角的黑色水牛头。
“这是怎么回事?”
“太惨了!”
岛田、宇多山和林都不由得移开视线,倒退了一步。门外边的清村和鲛岛微微摇着头,不忍再看。
岛田战战兢兢地说:“他杀是确信无疑了?……可是,为什么要杀人呢?”说着,他想往房间里走。
这时宇多山好不容易挤出一句话:“岛田君!请等一下!还是先不要急着进房间,赶快报警吧。”
“这个……好,我明白。”岛田嘴上答应着,可还是往前走了几步,看了看屋内说,“那个牛头本来就是这屋里的吗?”
“是的,原来挂在正面的墙上。你还是快点……”宇多山刚说到这里,忽然听到了清村抬高嗓门说:“等等!先不要告诉警察。告诉了警察,不是违反了昨天遗嘱里的规定吗?”
宇多山吃惊地看着清村的脸:“你在说什么!这时候还顾得上那个吗?”
“我也知道这件事非同一般。可是,这样一来,数亿元的遗产不就泡汤了吗?请你从我们的立场上考虑一下。”
“这,这个……”
清村的表情是认真的。他盯着宇多山看了几眼,又转向站在旁边的林说:“林君!你的看法和我一样吧?”
“啊,不……不过……”林显得很狼狈。怯弱的他低下了头。
听了清村的话,宇多山感到几乎要呕吐。他强忍着恶心说:“那是什么场合!这是什么场合!有一个人被杀了。可是你……”
“哎!发生什么事情了?”这时,身穿粉红色连衣裙的舟丘来了,“说是出了大事,到底出什么大事了?”看样子她是被岛田叫醒后,换好了衣服才来的。舟丘手里拿着昨晚发的平面图,睡眼惺松地看了看站在门口的五个人。
清村见状说:“我还想听听她的意见……哎!圆香!……”
舟丘没理会清村。她边往门口走边说:“就是这个房间吗?是不是谁又搞恶作剧了?”说着,舟丘从岛田旁边朝屋里看了一眼。几乎是同时,她尖叫了一声,仰身往后倒去。
“舟丘小姐!”
宇多山赶紧从后边托住了她说:“你不要紧吧?请你镇静一些。”
鲛岛跑过来帮忙扶住舟丘说:“这也难怪。我也差点没吓晕过去。”
岛田低声说:“我们还是暂且回大厅去吧。”
岛田反手把门关上说:“当然需要报警,请警察来处理。可是,是不是先听听井野的意见?鲛岛先生,井野他怎么还不露面啊?”
鲛岛摇了摇头说:“好像井野并不在他的房间里。他昨天不是说今天要去买东西吗?说不定他去买东西了。”
岛田和宇多山抬着昏过去的舟丘,六个人沿着长长的走廊朝大厅走去。途中大家谁都不说话。刚才那血腥的场面在宇多山那喝了酒的脑子里挥之不去他强忍着阵阵袭来的呕吐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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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厅里只有穿戴整齐的桂子等在那里。看到大家进来,脸色苍白的桂子立刻从躺椅上站起身问道:“说是杀人了,是真的吗?”看到两人抬着的舟丘,桂子吃了一惊,“哎呀!是舟丘呀!是舟丘被杀了吗?”
岛田告诉她说:“被杀的是须崎。这位不过是吓昏了。”岛田和宇多山吃力地把身体微胖的舟丘放在沙发上。桂子赶紧从酒橱里拿来红酒。
宇多山对桂子说:“她就交给你照顾了。”说罢,朝L形的房间里放着电话机的地方走去。
这时,清村从旁边扳住他的肩膀说:“请等等!宇多山君。”
宇多山看了看清村,坚决地说:“不!无论是否违背先生的遗言,面对眼前这样重大的事件,都必须报警。”
“你这个人真是一点都不懂得通融。”
“这不是通融不通融的问题。鲛岛先生!你怎么认为?”
评论家慢慢点了点头说:“宇多山君的话的确没错。”
“什么?”清村耸了耸眉,抬高嗓门说,“这对你们倒是没什么。现在报告了警察,写作比赛泡了汤,你们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损失。可是你们考虑过我们吗?”
宇多山不理会清村,伸手去拿黑色的电话听筒。听筒还没拿好,他就急不可待地用发抖的手指去拨号,头疼和恶心使他满头大汗。他重新拿好听筒,把它贴在耳朵上。他这才发现听筒里一点声音也没有。
鲛岛见状问道:“怎么回事?”
“电话线路不通。”
“什么?”
宇多山挂断电话,重新又拨了一次,仍然不通。
鱿岛说:“是不是出故障了?要不就是线被掐断了。”
“怎么会这样……”
电话线被掐断了。被某个人掐断了?会是谁呢?……现在不是考虑这个问题的时候。呕吐感越来越强。宇多山实在忍受不住,扔下电话听筒,捂着嘴朝厨房的水池跑去。他把脑袋伸到水池里,打开水龙头,把胃里的东西全吐了出来。
“你不要紧吧?”他发现桂子正在身边为他揉背。
“啊,谢谢,我不要紧。舟丘怎么样了?”
“她已经醒过来了。”
宇多山对着水龙头喝了几口自来水,感觉比刚才舒服了一些,头重脚轻地回到大厅。从昏迷中醒来的舟丘蜷缩在沙发里。鲛岛低着头坐在她对面。桌子旁的清村和林一言不发。
“岛田去哪儿了?” 宇多山问道。
鲛岛用手指了指南侧通往阶梯的门说:“他去看大门是否锁上了。”
宇多山也想去看看,这时,岛田回来了。
他边关门边说:“不行,大门也锁上了。光根据门是否上了锁,很难说明井野君是否出去了……哪位有同样的钥匙没有?鲛岛先生!您有吗?”
“好像都保管在井野君那里。”
“除了大门,还有其他出口没有?”
“没有。”
岛田吸了吸鼻子,说:“这么说是毫无办法了!那只好等井野君回来了。”岛田嘟嚷道,“大门是惟一的出口。按道理自从黑江医生回去后,大门应该是一直锁着的。就这样……”岛田看了看通往走廊的门接着说,“从昨晚到今天早晨这期间,在那个客厅里出现了一具尸体。”他在桌子旁边坐下来,看了看屋里的人说:“井野君回来之前,我们是不是讨论一下这个事件?这个时候大家沉默不语是不利于精神健康的。”
清村苦笑道:“你是不是觉得捞到了一个发挥著名侦探才能的机会啊?你要是喜欢,就随你的便吧。”
“清村君!这可不是与己无关的事情啊。我刚才说了,从昨晚到今天早晨,这座房子基本上像一个地下密室一样处于密闭状态,可就在这样一个地方,却发生了杀人事件。按道理,杀人者应该是我们中间的某一个人。”
听到这话,舟丘尖声说:“我们中间有凶手?!那,是谁?谁这么残忍?”
“对!”岛田肯定地说,“绝对不可能是外人干的。我认为最好暂时排除凶手是其他人这种可能性,例如隐藏在室内的一个我们不认识的人的这种可能性。”
舟丘又说:“可他为什么要杀须崎呢?”
“你说杀人动机吗?”岛田很吃惊似的耸了耸浓眉说,“这个时候你还提这样的疑问,我感到很吃惊。要说杀人动机,那太明显不过了。我认为,在座的至少有三个人有杀人动机。”
听到这里,舟丘从沙发上站起来高声叫道:“哪有你这样说话的!你的意思是说我们为了减少竞争对手而把他给杀了?”
清村也愤愤地说:“哼!胡说八道!要是我们杀了人,把警察叫来不就行了吗?”
“所以杀人者为了不让报警就把电话线掐断了。”
“即便像你说的那样,那井野君一回来,结果还不是一样吗?”
“你的话也有道理。不过……”岛田往后仰了仰身子,含糊其辞地说,“我们暂且不议论这个问题。目前的问题是无法和外边取得联系。我们有必要在一定程度上把事情的轮廓先搞清楚,你说是不是?首先,鲛岛先生把我叫醒后,我才知道了这件事。鲛岛先生说是保姆角松最先发现的。是吧?鲛岛先生!”
听到这话,鱿岛从沙发上站起身说:“你看是否把她叫来?”
“噢,我看可以。把她一个人留在房间里也不太合适。”
评论家鱿岛点了点头朝厨房走去。从厨房可以直接到角松富美住的房间,而不需要绕道走廊。不久,保姆角松富美出现在大厅里。她下身穿着裙子,上身穿着一件很普通的淡咖啡色毛衣。微黑的布满了皱纹的脸上还带着恐惧的神色,凹陷的眼睛一直盯着地板。
岛田询问角松富美发现尸体的经过,她便用很重的口音问岛田刚才说什么了——看样子她的确耳朵有点背。
鲛岛在她耳边把岛田问的话又重复了一遍说:“请你说说在客厅发现尸体的经过。”
角松战战兢兢地摇着头说:“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在大家的再三安慰下,她才断断续续地说了一些情况。归纳起来大致是这样的:9点钟她到厨房开始准备早饭,不到10点早饭就大体准备好了。大厅里只有宇多山一个人在沙发上睡觉。她想可能10点钟大家都起不了床,于是,她收拾完玻璃杯来到走廊——因为井野交代她把娱乐室和客厅也收拾一下。
她先查看了娱乐室,然后又去客厅。在那里,她看到了须崎的尸体。
岛田问她说:“当时门锁着吗?”
角松摇摇头说:“客厅的门是一直开着的。”
“噢。那你有客厅的钥匙吗?”
“昨晚我把钥匙交给井野君了。”
“那你今天看到井野君了吗?他好像出去买东西了。”
“没有,我没看见他。”
“噢……”
“怎么不见老爷啊?我想回家了。”
“噢,这个……”
即便把昨天发生的事情告诉她,她也未必能理解得了。岛田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这时,鲛岛替他说:“先生的病还没好。他让你在警察到来之前暂时呆在这里。”
说服角松回房间后,岛田回到原来的坐位对鲛岛说:“于是,惊慌失措的富美就跑来喊你,对吧?”
“好像她先去了宫垣先生的房间,发现房间里没有回音,又去了井野的房间。井野也不在,于是就来我房间告诉了我。”
“她是不是也有一张这座房子的平面图啊?”
“不,没有。不过,她好像已经熟悉了这座房屋的布局和路线。井野每次来都是住现在住的房间。我想她发现井野不在后之所以到我的房间来,是因为我住的房间离井野的房间最近。”
“您说得是。于是您就跑去客厅了。”
“开始时我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她的口音很难懂。到那里一看,我吓得几乎走不动路了,”说着,脸色苍白的鲛岛闭着眼摇了摇头,“当时,角松已经紧张得走不动了,于是我把她留在客厅门口就跑去喊大家了。宇多山君不在房间,接着给桂子夫人打了个招呼,然后又去岛田君的房间。”
岛田接过话说:“是这样的。后来我负责去告诉清村他们,鱿岛先生去找宇多山君……好,这样发现尸体后的经过大体上就出来了,各位从中发现了什么问题没有?”
岛田像个会议主持人似的巡视了一下屋里的每个人。
这样的场面对于在场所有的人,作家、评论家、编辑和编辑的妻子,都是很熟悉的事。不过,这种场面过去都是出现在他们作为工作所接触的书本里,而如今却是活生生的杀人事件。
见大家都不开口,岛田又自言自语地说:“不过,尸体的形状很奇怪啊。”
桂子不解地低声问宇多山说:“尸体的形状怎么了?”
宇多山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她。这时,清村非常平静地告诉桂子说:“脖子被切开了一半,凶手在死者脖子上还放了一个水牛头标本。瘦弱的须崎先生的脖子上长出一个水牛头来。这实在是太奇怪了。”
舟丘瞪了一眼清村说:“不要再说了,我不想再回忆那个场面。”
“对不起。”
岛田说:“不过,这可能是个重要的线索。关于死因,不调查是不会搞清楚的。例如,是砍脖子致死的呢,还是杀人后再把脖子砍下的呢?不过,沙发后边有一把好像是砍脖子用的斧头。”
清村说:“我也注意到了。斧头和剑是一套,都是那个客厅的装饰品。”
“噢,原来是客厅的装饰品啊。不过,问题还是那个水牛头。”
清村笑着对摸着下巴陷入沉思的岛田说:“这还用说,是为了模仿那个房间的名字嘛。房间的名字不是和牛头怪弥诺陶洛斯的名字一样吗?”
“是倒是。不过……”
“你的意思是说,还有别的意思吗?噢,莫非……”
清村像突然明白了什么似的:“你是不是想说,被杀的是‘弥诺陶洛斯’,因此凶手是住在‘特赛乌斯’的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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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下午1点多钟井野满男仍然没回来。这之前,角松富美给大家准备了午饭,但几乎没有一个人动筷子。
眼看就要到下午2点了,一直不讲话的林说:“奇怪呀,井野回来得也太晚了。”
岛田也觉得事态严重,接着林的话说:“是啊。虽说要买我们好几个人的东西,但也不至于花这么长时间嘛。”
林挠着乱蓬蓬的头发说:“不会是遇上交通事故了吧?”
“也有这种可能。不过,还是先……”岛田站起身说,“我还是先去井野君的房间去看看。谁和我一起去?”
“我去。”说着,宇多山站了起来。桂子在一旁不安地看着他。
宇多山轻轻拍了拍胸脯说:“我已经好了,没问题。”其实,他的呕吐感才刚刚平息下来。
岛田和宇多山两人离开大厅来到走廊上。
岛田拿着平面图步履匆忙地边走边对宇多山说:“宇多山君,我一开始就感到要出事。”
此时的宇多山也渐渐感到事情有点不对头。首先,井野外出不跟任何人打招呼就可疑。他起码应该给9点钟就来到厨房的角松富美说一声再外出的。但是,井野为何至今不露面呢?
当宇多山提出这个疑问时,岛田吸了吸鼻子,疑惑地说:“他不至于被杀了吧?”
“我也说不清楚。嗯,井野也被杀了,的确有这种可能性。”
井野的房间“欧罗巴”在这栋房子的东侧,房间的旁边就是宫垣的书房。不过,虽说是相邻,但由于中间有拐着弯的走廊,所以两个房间之间的距离并不算太近。井野的房间南边名叫“帕希葩艾”的房间住着鱿岛。
两人边走边看平面图,终于来到了他们要找的房间门口。
岛田看了看铜牌上的名字,又看了看平面图说:“‘EUROPE’,这不是米诺斯王母亲的名字吗?她是排尼基王阿革偌尔的女儿。宙斯爱上了她,于是就变成一只公牛,把她驮到了克里特岛,在那里她为宙斯生了儿子。”
“你知道得很清楚嘛。”
“哪里哪里。昨晚睡觉前在图书室里刚看来的。时至今日,我依然佩服这座房屋的设计者,竟能把那么复杂的神与人的关系融人到这座建筑中。”说着,岛田使劲敲了敲门。屋子里毫无反应。
“还是没有动静嘛。”岛田小声嘟嚷着伸手去拧门把手。
“哎?门是开着的,没有锁!”
“噢?……”
“我本来做好了破门而入的思想准备的。”说着,岛田推开门朝屋里闯去。
房间的大小和布局与其他客房一样。十几个平方米的房间里摆放着床、小书桌、穿衣镜等。可就是没有井野的影子。岛田毫不迟疑地走到右侧的卫生间门前,打开了门。他心里很紧张,担心里边会躺着井野的尸体。所幸他的担心没有成为现实。
“这里边也没有。”岛田说罢又弯腰查看床下面,但依然一无所获。接着,他又打开右侧的衣柜,指了指衣柜里边说,“这是井野昨天穿的西装吧?”
“对,是的。”
“嗯,哎?这衣服内侧口袋里还装着钱包呢。你不觉得井野越来越玄乎了吗?” 说着,岛田巡视了一下房间四周,然后走到床前,发现床前桌子旁的转椅上放着井野的公文包。
岛田急忙把公文包拿到桌子上查看。他在包里发现了一个咖啡色的皮票夹。
“嗯,这里边有一张驾驶执照。”一向办事细心的井野不带驾驶执照外出,这太不可思议了。
岛田又在井野的公文包里翻找起来,过了一会儿,从里边拿出几张纸条来:“你瞧!这是昨晚我们托他买东西的单子。这么看来,井野出事是肯定无疑了。”
接着,岛田又检查了抽屉和床前的行李箱。因为,这座房子的所有的钥匙都在井野的手里。宇多山也帮岛田一起找,可是最终一无所获。
岛田抱着胳膊吸了吸鼻子说:“这可怎么办?井野君十有八九没离开这座房子,所以再怎么等他也不会回来。假如他再也不会出现在我们面前,那就意味着我们被完全封闭在这个地下密室里了。”
两人离开“欧罗巴”往大厅走去。岛田对宇多山说:“我想找条近路,你能不能陪陪我?”
宇多山不解地说:“近路?什么近路?”
“我们几个人住的房间就不说了,不是还有几个房间我们没看过吗?说不定井野就在其中哪个屋子里。”岛田毕竟不好把“井野的尸体”这句话说出口。
他打开平面图说:“这个……须崎的房间是‘塔洛斯’,空房间是‘梅蒂娅’。看来从这里走先要通过图书室。”躺着尸体的客厅东侧是名叫“爱乌帕拉莫斯”的图书室。
两人沿着昏暗的走廊朝图书室走去。当走到走廊的交叉路口时,岛田停住了脚步。因为,从这里往右拐是图书室,往左拐是客厅。宇多山不由得紧张起来,担心岛田是否又要去杀人现场。
血淋淋的情景在宇多山的脑子里挥之不去。他希望尽可能不要再看那种场面,何况凶手就在这座房子里的来客中,说不定现在身边这位来历不明的人就是凶手。
(不会吧?……)
宇多山觉得不至于如此。可是……
“宇多山君,你怎么了?”岛田感到宇多山的表情很奇怪,“噢,你是不是怀疑我是凶手啊?”
“哎呀,说哪里话,我怎么会怀疑你呢。”
“你的心思分明写在你脸上嘛,”岛田微笑着说,“你的担心是多余的。即便我就是那个杀人者,在这里袭击你不等于告诉大家自己是凶手吗?我是不会做那种傻事的。”
昏暗的图书室里摆满了书橱。宫垣把他成城私宅的藏书全都搬来了,藏书数量远远超过了一个中学图书馆。两人分头找遍了图书室的每个角落,仍一无所获。
两人离开图书室来到长走廊。往前直走可以一直到大厅,往西拐走廊又呈U形拐向南。向南走到尽头,走廊又折向北。
岛田看着平面图说:“比起东边的走廊,这里的走廊复杂得多了。你瞧,这里都是小岔道。”北头走廊的左边是许多条岔道,数了数足有16条。
岛田放慢了脚步说:“‘梅蒂娅’是第十条道啊。”
宇多山也曾经在西侧的房间住过,这里的确比东侧更容易迷路。
(而且,那些面具……)
宇多山朝走廊前边看了看。左侧岔路的走廊墙壁上挂着许多石膏面具,它们个个都拿眼瞪着你。16条岔道的墙壁上形态各异的白色面具,尤其是在晚上,让人看了感到毛骨惊然。
宇多山曾有过几次这样的感受。
两人拐进第十个岔路。墙壁上张牙舞爪的狮子盯着来人,仿佛是这里的侍卫似的。
空房间“梅蒂娅”的门并没有锁。里边空无一人。他们察看了厕所、床下、柜子,但什么也没发现。接下来两人又去须崎昌辅住的房间。这是他们惟一没检查的房间了。须崎住的房间位于舟丘和林的房间之间。
房间的门牌上写着“tALOS"。在希腊神话里有一个叫塔洛斯的青铜人,是克里特岛的侍卫。门上写的这个塔洛斯大概不是青铜人塔洛斯,而是代达洛斯的外甥,代达洛斯因嫉妒他的才华而将其杀害的塔洛斯。
这个房间也没有锁。如果锁上了,那还得去死者的衣服口袋里找钥匙。房间里开着电灯。进门处左首有电灯开关。看样子须崎以为很快就会回来,结果是一去不复返了。两人同样检查了卫生间等处,但同样没发现什么可疑之处。屋子里除了家具外,就是写作比赛用的打字机和须崎留下的遗物。
岛田摸了摸额头,好像有点发烧。他转过身来说:“看样子又是一无所获啊。”
这时,宇多山发现书桌上打字机的显示器有点亮光,于是提醒岛田说:“岛田君,你瞧那个!”说着,宇多山走到桌子前看了看,“机器还通着电呢!他是把显示器桌面调暗后出去的。”
岛田急忙跑过来:“里边是不是写什么了?”
“大概是没有完成的小说稿吧。”说着,宇多山把显示器调亮,看了一眼,“我说是小说稿嘛。”
桌面上的字排列得密密麻麻的,看样子刚开始写,页数显示是“1”。画面的最上面写着“弥诺陶洛斯的脑袋”。这是小说的开头部分。宇多山感到这个小说的名字有点不对劲,再往下看内容,忍不住叫道:“这怎么和……”
岛田也几乎和宇多山同时叫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