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餐后的案情讨论会,是在一楼顶头那间小小的会议室召开的。尚天雄的情绪有些低落,他让八戒谈谈基本情况。
八戒清了清嗓子,开始了:“这幢别墅一共有五位房客:绿岛一号和二号,是女歌星珍妮;201室,住的是云峰企业集团的副总裁胡禹。此人四十四岁,贵州人,这是从旅客登记卡上得知的,人不在,据说进城去签什么合同了。104室住着一对华侨夫妇,从新加坡回国观光,男的叫黄云辉,远东商行的职员,六十一岁;女的叫李玉琴,五十七岁,无业妇女。两个人一早出门,说是到玉女峰拍照去了。103室的房客是个日本人,叫粟田幸雄,今年五十岁,建筑学家。房客的基本情况就是这些。噢,对了,那个叫粟田幸雄的日本人,早上被建筑设计院接走了,据说是去论证什么。”
“接着说。”尚天雄道。
“别墅里有工作人员九名:经理一名,保卫一名,厨师一名,服务员四名,还有一个传达和一名司机。除了司机出车在外,其他人都在。”
“完了么?”
“完了。”
桑楚道:“昨天晚上有没有来往的陌生人?”
八戒道:“问过了传达,他说他记不清了,印象里没有外人来过。只说有一个卷毛年轻人在门外徘徊了一阵,不久就走了。”
“卷毛?”桑楚问。
“对,传达说他看得很清楚,一头卷毛。不过,他的确没有进来。”
“其他人都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我是说,昨天晚上?”
“华侨夫妇下午四点多,胡禹五点左右,日本专家天刚黑,珍妮是十一点回来的。”
桑楚站起来,在房间里走了几步,转向尚天雄,道:“现在你来总结一下。”
尚天雄想了想,道:“我是这么想的,河边发生的凶案,不能完全肯定是紫薇别墅里的人干的。但它的疑点较大,第一,它距离发案现场很近。第二,它的附近的确没有其它建筑。第三,房客的身份很杂,而且除了那个女歌星,每个人都有作案时间,这应该是我们考虑问题的出发点。我的意思是,马上与城里的缉毒人员取得联系,严密控制所有贩毒人员和组织,切断所有毒品地下通道,不许一克毒品流入城市。”
他顿了顿,继续道,“我们这个方面首先应该作好两件事,一、迅速查清死者生前的一切可疑点,捕捉一切有价值的线索。二、监视紫薇别墅的每一个房客,不准漏掉任何一点蛛丝马迹。”
说到这里,他把目光转到桑楚:“老师,这么说行么?”
“再补充一点。”桑楚道,“监视的重点应该放在女歌星和那个201室的麻子身上,他叫什么来着?”
八戒道:“胡禹。”
“利用一切手段,了解这个人的情况,这个人的疑点非常大。”
说着,桑楚掏出烟盒,从里边捏出一片东西放在茶几上。那是一片还没有干透的浮藻。
众人的眼睛一亮。
“明白了么?这就是我为什么格外关注这两个人的原因。你们想,这种东西绝不会轻易地飞到所谓的绿岛二号去,百分之百是人带去的,百分之百。假如这个人没有去过河边,又从哪里沾上的这种东西呢?”
尚天雄托着下巴没说话。溜子、大乖和八戒却已经兴奋起来。
这个发现从某种意义上说,已经肯定了凶手来自别墅这一点。这无疑使搜索的范围变得非常具体、明朗。应该说是一个重要突破。
“那个女歌星很有问题。”溜子开口道,一对滴溜乱转的小眼睛神采飞扬。
八戒却不同意他的看法:“可能性不大。不,绝对不可能!你难道相信她会举起石头把人砸死么?简直是开玩笑:”
“我不是那个意思。”溜子声明道,“我当然不是说那是她亲自干的。光是把尸体搬到船上,就不可能是女人干的。但是,她无法证明白己不是胁从犯罪。”
“也就是说,她和另一个人,另一个男人,合谋杀人,对么?”尚天雄问。
“对,肯定是这样。”
“那好。我问你,珍妮口口声声说,她昨天晚上一直在夜明珠酒吧,她如何抽身回来作案呢?”尚天雄歪着脑袋问道,“你作何解释?”
“你难道相信她说的是真话?”
“我想,她就算撒谎,也不会在这个问题上撒谎。我们只要去一趟那个酒吧就全清楚了。”
“对。”大乖同意尚天雄的说法,“凶手作案的时候,珍妮肯定不在场。而且正因为她不在,凶手才可能顺利作案。”
桑楚对他的说法很感兴趣,他发现这个脾气温和的大个子脑子很好使。
“再说细致点儿,比方说……”
大乖道:“比方说,那个凶手得知自己沉在水里的那包毒品被人发现了。他一定很着急,首先想到的一定是把东西转移。他便偷偷地溜出去,割断绳索,拿了东西又溜了回来。注意,这时是白天,他完全可以从大门而入。回来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等待。晚上,当他看到被害者再次出现时,他便悄悄地溜出别墅,作案后再悄悄地溜了回来。这次可不是从大门而入了,他杀人后走的是珍妮那窗外,攀着黄桷树蹬上了墙壁上那道坎,然后翻窗进屋。这时他突然发现那包东西藏在珍妮的练琴房里更好,要比藏在自己那里安全得多,于是他摸回房间取了东西,将其藏匿在珍妮的那个房间里,随即放心地离去。但是他没注意到,他裤腿上沾的绿浮藻无意中落在了珍妮那房间的地毯上。这是我的整个假设。”
桑楚叹道:“非常完整,逻辑性很强。大乖,你估计他第一次行动的大概时间是什么时候?”
“下午五点左右,也就是传达看见他回来的那个时间。”
“OK!”桑楚兴奋得不行,因为这大乖的思惟能力极好。
“老师。”半天没吭气的尚天雄说话了,“这等于说,杀人凶手是那个姓胡的麻子。”
“假如你无法从我的分析里找出漏洞的话……”桑楚故意留了半句。
不光尚天雄,就连其他三个人,也不约而同地觉得:这如果是事实的话,未免太简单了。
“好啦,”桑楚在烟灰缸里捻灭了烟头,“现在让我们去证实一下这个判断吧。”
一行人上了二楼。
服务员很配合,主动地打开201房间。众人走到窗前,往外一看,顿时楞了。原来,从这窗子望出去,恰恰看不到河湾。
也就是说,麻子胡禹不可能知道河湾里发生了什么事情,更不可能在天黑以后发现被害者又来了。
“我就说嘛,事情不可能这么简单。”溜子道,并狠狠地瞪了大乖一眼。
大乖很老实,半句话都不说。这个时候再去搜查“绿岛二号”显然不大合适。
尚天雄看了看表,让八戒留在这里继续监视,决定其他人暂时撤走。桑楚一直没有吭气,但从他的表情可以看出,他的心中似乎很有数。但尚天雄不敢问。
推出了摩托,桑楚坐了上去。尚天雄轰开油门,轻轻放开刹车,摩托便沿着笔直的水泥路向前滑去。
一辆面包车急忙让路、减速,那个长得像葛优的司机伸出头来,乐嗬嗬地冲桑楚一笑:“又是您呀!”
桑楚想不起自己什么时候见过这个人。
摩托疾速地飞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