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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二十七日,天灯节开幕的日子。
晚八点,一次集旅游、文化、经贸于一体的高原盛会,将准时在工人体育场拉开序幕。文艺演出后,将有二百七十盏孔明灯在天湖畔升空。
现在是早八点,桑楚接到一个意想不到的电话:珍妮失踪了。
“不!这不可能!”他冲着电话那头的尚天雄吼叫起来。
他脑子里对那件毒品杀人案至少有三种假设,每一种假设都有心理逻辑的基础。而在所有的假设中,绝对没有珍妮失踪这一项。
除非有什么毫不相关的势力突然横插了一杠子。
复杂了,他想。直觉告诉他,这个案子将变得非常棘手。
更麻烦的是,他现在不光要用一个办案人员的方式思考问题,而且还要从组委会的角度替天灯节开幕式着想。缺少了一个重头歌星,不但节目编排要打乱,更没法向成千上万的歌迷交待。
“情况是谁发现的?”他大声问。
“紫薇别墅的服务员。”尚天雄道。
“你现在何处?”
“我在局里。”
“听着,你负责给天灯节组委会汇报情况,争取他们的力量一同寻找。我这就去紫薇别墅,你也马上来!”
“是!”桑楚放下了电话,已是满头大汗。坐在车里的时候,桑楚那不安的心才渐浙地平静了下来。
于是,看上去很杂乱的现象,逐渐地有了次序。破船中的尸体,绿浮藻,没穿鞋的脚印,被害者死亡时间,歌星珍妮、麻子、石头老二、女店主、恐吓电话,对了,还有一个找过珍妮的卷毛青年。综合以上线索,大致可以勾画出这么一个轮廓:贩毒者和他的同谋,为了躲避缉毒行动的打击,将一包毒品沉进了河湾的水里,却意外地被钓鱼者侯德彪发现了;侯的非分之心促使他晚上前来取东西。可是他的行动已被凶手发现,从而导致了河湾里的谋杀。作案后,尸体被搬进破船冲入天湖。凶手第一次来取东西,是由大门出入的,时间大约是下午五点左右。东西取回后放在自己的房间里。晚八点,凶手杀了人以后,则从“绿岛二号”房间窗外的黄桷树攀援而上,经此房回到自己屋里取出东西,再到“绿岛二号”将其藏匿于房间某处,无意间将腿脚上的浮藻留在了地毯上。为了吓走珍妮,凶手在一个有抽水机的地方打了个恐吓电话。这就是眼下掌握的全部情况的简单推论。
现在,珍妮却突然失踪了。是被害了,还是……
想到这里的时候,紫薇别墅到了。
谈话是在办公室里进行的,那个年轻的女服务员显得坐立不安,电话就是她打的。
“昨天是你值班么?”桑楚点燃一支烟。
“是,一共四个人,每人轮两天,昨天值班的是我。”
“问一个问题:这各个房间的钥匙都掌握在谁手里?”
“我手里有一把,另一把在房客手里。问题是,现在的门锁是新换的,客人出门后需要用钥匙把锁转上两圈才能锁住,不转的话,门可以拧开。”
“他们,我是指这里的房客,都转了么?”
“不管他们转没转,我肯定是要去专门转一次的,每天如此。”
“好。”桑楚抖掉烟灰,“你现在谈谈昨天每一个房客的情况?”
服务员想了想道:“是这样的,昨天,101的李玉琴和104的黄云辉,早上八点多被他们的一个亲戚接走了。”
“就是那对新加坡华侨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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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那服务员点点头,“他们回来的时间大约是晚上九点。当时,刚好103的日本专家也从外边回来。出去干什么我不清楚,他是中午饭以后才出去的。”
“201的胡禹呢?”
“他整个上午都在这里,来了几个人和他谈生意,一直谈到下午三点多。然后一起出去吃饭,回来的时候大约是晚上八点半。”
桑楚沉吟了片刻,道:“好了,你现在谈谈珍妮小姐的情况吧。”
服务员道:“她是早上九点多出去的。”
桑楚估计了一下,认为这个时间比较可信,他问:“珍妮是一个人出去的么?”
“不,来了两个男的,用车把她接走的。”
桑楚估计这两个男的就是昨天上午在古井街见到那两个。
“她是几点回来的?”
服务员刚要回答,门被推开了。尚天雄和八戒一前一后地走了进来。尚天雄的脸消肿了,只是有一块青色的印迹。
“组委会的人急坏了。”他说,“已经和各大饭店宾馆取得了联系,要他们帮助寻找珍妮。”
桑楚示意尚天雄坐下,然后重新转向那女服员,“好了,你说吧,她是几点回来的?”
“下午三点半左右。大概是这个时候。”
“几个人回来的?和那两个男人一起来的么?”
“不,她是一个人回来的。”
“哦:”桑楚停顿了一下,“一个人?你是说一个人?”
“对,她确实是一个人回来的,当时我正在二楼擦拭大理石栏杆,她走上楼来,我还和她打了声招呼,我说:‘您回来啦?’她嗯了一声。我顺手给她开了门。”
“门是你开的?”
“是,我当时就在门前,顺手就给她打开了。”
“你怎么这么肯定那就是珍妮?”
“她本来就是珍妮。白西装、红皮鞋,戴着一副镶金边的变色镜。”桑楚暗想,她观察得还挺仔细。
“接着说,后来呢?”
“大概半个钟头以后,她又出去了,那辆车一直在下边等着她。”
“什么样的车?”
“我叫不上名字。反正是一辆很豪华的车,蓝色的。”
“蓝色的。”桑楚喃咕了一声,然后直了直腰,“她这么一走,就再也没回来,是么?”
“不,她七点多又回来了。”
桑楚的心一沉:“什么?你说什么?”
“我说她七点多又回来了。”
“几个人?”
“两个人。”
“两个?你大概看错了吧,应该是三个。”
“是两个,一个珍妮,还有一个男的。”
“男的、男的……”桑楚站了起来,忽然说,“那男的是不是一个卷毛?”
“对:你怎么知道?”那服务员很惊讶。
桑楚咬着嘴唇,来回在屋里走着,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突然问道:“你是否发现他们有什么异常?”
服务员的眼睛瞪大了:“天呀,你怎么全知道。”
“对不起,小姐,我什么也不知道。”桑楚站住了,“现在请你仔细想一想,他们到底有什么异常?”
服务员道:“她哭了。我是说,珍妮哭了。”
“讲下去。”
“她确实哭了。就在他们上楼的时候,我就看出两个人的神色都有些反常,好像是一对冤家。进屋以后,就听见他们在里边大声争吵,吵得很厉害。”
“都吵些什么?你肯定能听见几句。”
“是的。那卷毛说:‘你别以为我不敢!’珍妮说:‘你就是不敢:’翻来覆去就是那么几句话。”
“后来呢?”
“后来我从他们窗外过,从窗缝里看见一个不可思议的情景。”
“什么?”
“珍妮跪下了。”说到这里,服务员仍然显出一副大惑不解的样子,看得出,在她的心目中,珍妮这样的大歌星是不应该出此举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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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楚却没有表示什么惊讶,而是淡淡一笑:“有意思,她也会下跪。”
“我真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向那卷毛下跪?”
桑楚道:“你不明白的事还很多,孩子。然后呢?我是指下跪以后。”
“我不敢多看,赶紧走了。大约过了一个多钟头,两个人先后出来了。还是像回来时的样子。那时候大约是九点。他们出去以后,就再也没回来。我因为听见了他们吵架,心里头始终惦记着这件事。所以,今天早上一看,珍妮还没回来,就给你们打了个电话。”
“也就是说,她一夜未归。”
“是的。我猜想一定是出事了。”
静了,室内无人说话。
“小姐。”桑楚好一会儿才开口,“再问一个已经问过的问题,你仔细想一想再说。那个下午三点半左右回来的女人,肯定是珍妮么?”
服务员想了半天仍然摇了摇头,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你难道怀疑她不是珍妮么?”
“那好吧。”桑楚无奈地叹了口气,“看来肯定是她了。现在请你告诉我:从昨天晚上他们离开,一直到现在,是否有人进过她的房间。”
服务员回答得很干脆:“没有。”
“也就是说,房间里的一切都没有被动过是么?”
“是的。我们每天早上去打扫房间,当我今天早上去干活时,发现珍妮一夜未归,便给你们去了电话。房间肯定没有动过。”
“好吧。”桑楚站起来,“现在请带我们去看看珍妮的房间。”
刚走出办公室,服务员忽然喷了一声。目光紧紧地盯在了桑楚脸上。
“怎么了?”桑楚发现她的神色有异。
“也许叫你猜对了:那个女人可能不是珍妮。”
“为什么?”
“因为珍妮订了两个房间,三点多来的那个女人进的是绿岛二号,而珍妮除了练琴以外,很少踏进这个房间。”
“绿岛二号。”桑楚有些激动,他从一开始就怀疑那个女人不是珍妮,果然猜中了。
“先去绿岛二号。”他说。
门开了,四个人走进了房间。桑楚闻见一股清香,素馨兰的香味。虽然很淡,却没有逃过他的鼻子。
室内陈设依旧。
桑楚低低地叫了一下:“不要碰任何东西。”
他循着上一次的印象,努力捕捉着哪怕是非常细小的不同。最后,他的目光停在了稍微有些零乱的席梦思上。他发现尚天雄也发现了这一点。
“去,把被子掀开看看。”他朝尚天雄努努嘴。
尚天雄走上前去,轻轻地揭开了被子,服务员发出了一声可怕的尖叫。
被子下头横摆着一把雪亮雪亮的刀。刃很宽,单面,镶着钢制的刀柄,上边雕着形态有神的一条蟠龙。
“藏刀:”桑楚低低地吐出两个字。
尚天雄捏着刀背把这凶器举到了眼前。他没有看见血什么的,显然又是恫吓。
“小姐。”桑楚对吓坏了的女服务员说,“现在你可以走了。不过,这里发生的情况暂时不要告诉任何人,明白么?”
服务员用力点了点头,退了出去。
桑楚在沙发上坐了下来,简要地把自己昨天的见闻向尚天雄陈述了一温,最后道:“刚才我一定进房间,就闻到了一股素馨兰的香味。”
尚天推把藏刀交给八戒收好,恭敬地问道:“我明白老师的意思,你是不是怀疑这刀子是星星时装店的女老板干的?”
“不是怀疑,而是肯定。”
“我马上就可以拘留她。”
“不,用不着这样。”桑楚摇了摇手指,“不要打草惊蛇。你现在的任务是把网张开,准备捞鱼。我相信,鱼,就快入网了。”
“老师所说的鱼,到底是谁?”
“不知道,我从来不愿意盲目猜测。况且,我也说不准那是一条什么样的鱼。”
“珍妮怎么办?”
“继续寻找。”桑楚说得很坚决,“我敢肯定地说,她一定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