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真地听完我的话后,自称益田龙一的青年露出窝囊万分的表情,问:
“那么……请问您希望侦探怎么为您效劳呢?”
益田说他是侦探助手。
“呃,这我也不太清楚……听说这里的侦探大师不推理也不调查……”
“是啊。”益田回答得十分爽快。看来是真的。“不仅如此,他也完全不听委托人说话。都是我负责询问详情的。”
“哦,真不好意思。”
我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话说回来……”益田抬起有个尖锐下巴、角度锐利的脸孔,“……既然您知道敝社的侦探这么破天荒,为何还会想来委托?从您的话听来,状况似乎相当严重,应该不是来好玩还是消遣……的吧?”
“我、我绝对不是来消遣的。我非常严肃,我很认真的。”
我擦了擦汗。
今天很热。
“只是呃……该怎么说……”
我大概了解大河内的话,但到了实际委托的阶段,我却完全无法说明。我有种不晓得自己在这里干什么的感觉。总不能委托人家说,听说你们这儿的侦探是个怪胎奇人,我想请他莫名奇妙地好好活跃一番。
益田以坏心眼的眼神盯着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的我。不仅如此,这年轻人甚至还露出坏心眼的笑容来。
“我知道了。您知道我们家的侦探是个破天荒的家伙,想把他拱出来,把事情弄得天翻地覆,对吧?”
“咦……?”
“我开玩笑的。”益田说完,露出虎牙笑了,“……因为我想差不多也该有这类委托上门来了。别看榎木津先生那样,他最近也变得挺出名了。不管在好的方面或坏的方面……都搞出了一堆奇怪风声。”
益田撩起长长的浏海。他留着一头文学青年般的发型,举止间却感觉不出一丝深刻的苦恼。若要说的话,他是属于油腔滑调、跑龙套型的年轻人。而且他还“喀喀喀”地怪笑。
我的踌躇开始染上不信任,逐渐转为后悔了。
“请问……”我胆怯地对着喀喀怪笑的益田说,“……呃,榎木津先生……是个什么样的……”
“这没办法说明。”这回答也太简洁了。
“不能向我说明吗?”
“就算我想说明,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明。”
“呃,我听介绍人说,榎木津先生他……拥有窥看他人脑袋的特技……”
“哦哦……”益田悠哉地拖着尾音说,“唔,好像吧,只能这么说吧。”
“真的吗?那是什么样的……是什么神秘的灵术吗?是可以了解他人的想法,或是读别人的心……还是占卜那类?”
“他才不会占卜,他做不来那种麻烦事。”益田摩娑下巴,“这是听别人说的,榎木津先生看得到记忆。这不是特技,算是体质吧,还是一种病?”
看得到……记忆?
“这和读心术有什么不一样?例如我现在在想什么,他看不出来是吗?”
“对对对,他看不出来。别人的想法、心情或是感情这类事情,他完全看不出来。这类事情他反倒是比一般人更来得迟钝。别人在想什么,他一点兴趣也没有,也不想知道。只是不管愿不愿意,他就是会看到对方曾经看到的情景。不过那看起来是什么样子,我完全没头绪就是了。
也就是说……
“……他看得到我今早吃的东西、或是我从电车看到的风景这些?”
“对。你理解得很快,他就是看得到这些。像是你今天吃了芋头,对吧?吃了沙丁鱼串,对吧?你的窗户看得见澡堂的烟囱,对吧?不过也只有这样而已。”
“只有这样?”
“只有这样。榎木津先生并不了解那些影像对对方有什么意义,他只是看得到而已。他好像听不见声音。不过要是连声音都听得见,日常生活也过不下去了,会发疯死掉的。”
真教人似懂非懂。
若论派不派得上用场,这种能力应该颇有用处吧。若是全盘相信益田的话,榎木津这个人只要站在杀人犯面前,就可以知道对方犯的罪了。那样的话,的确不需要调查,也不需要推理了。
当然,光靠这样并无法解决事情,但如果被指摘的人物是真凶,调查上就可以省去绝大部分的多余工夫了。可是另一方面,在许多情况之下,这种能力应该也派不上任何用场。就连门外汉的我都能轻易想像。像是这次的事,榎木津的能力究竟能否派上用场,也教人存疑。话虽如此……
“可是……听说榎木津先生解决了许多困难的案件?”
我是这么听说的。
“解决啊?解决吗……”益田胡闹似地“喀喀喀喀”地笑。
此时……
“喂,益田,你那态度也太嚣张了。竟然发笑,太不检点了。”
一名男子说着,从里面端着盛有红茶的托盘出来了。是我来访时第一个接待我的人。
虽然看不出年龄,但有点书生样,有着一双浓眉和厚唇。一头鬈发理得短短的,服贴在后。至于益田,他不仅细眉薄唇,鼻子和下巴也很尖细,两人看起来实在不像同一种生物。
“和寅兄,我哪里不检点了?”
对吧?——益田向我征求同意。不要随便应话比较好,我还没有弄清楚这两人的权力关系。一开始我判断被称为和寅的人地位比益田高。我以为他是前辈侦探之类的人物,但是看他会端茶过来,或许他只是个打杂的,可是以打杂的而言,他对益田讲话的口气又太傲慢了些。
和寅板起脸来:
“可是你不就在笑吗?”
“我只能笑了啊。而且笑对健康也比较好啊。”益田再次发出干燥的笑声。
和寅恭敬地将红茶摆到桌上请我用茶,接着噘起厚唇,瞪着益田:
“我泡茶的时候都听见了,这位先生的委托,不是件非常严重的事吗?而你竟然跟人家打哈哈。”
“我才没打哈哈,我只是生性开朗活泼罢了。”
“你愈来愈像我家先生了。不,你根本就是专挑他的坏毛病学。你这种心态根本就错了。”
“心态没错,哪干得来这一行啊。”
“哼。”和寅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益田,你是不是根本没听到我说的话?”
“我当然听到了。别看我这样,掏耳垢可是我的兴趣,我一天要掏个好几回呢。”
“那就是掏过头,把耳膜给掏破了吧。”
“我的耳膜很强壮的,厚如太鼓皮。”
“那我问你,你现在在这里干什么?”
“我在请教这位先生委托内容的详情啊。”
“我跟你交代过,不可以请教委托人详情吧……?”
和寅这么说。
怎么回事?别的也就算了,竟然说不可以请教委托人详情,这到底是什么意思?益田闻言便说:
“和寅兄才是,你这岂不是跟榎木津先生一个样吗?”
我半愣在原地,结果两人同时转向我这里。
“啊,呃,请问,那个……”
当然……我陷入恐慌。我完全不懂这种情况该怎么应付才好。
“各位,咱们先冷静一下……”
益田伸展双手,就像尾牙的干事指挥全场似地说。
我被两名男子同时凝视,的确一时之间陷入狼狈。但若论慌乱,益田和和寅反倒比我还慌:至于我,虽然困惑万分,倒是非常冷静……
益田以牵制和寅般的态度这么接下去说:
“……我已经听说事情原委了。然后……我想先确定一下您的委托内容。若是我办得到的事,敝社可以答应,若非如此,就请您死心吧。嗳,我虽然是助手,但本来还是个警察,和榎木津先生不同,精通调查要领。我的本领您大可放心。”
“哦……。那……呃,那位榎木津先生,呃……”
“不管怎么样,我家先生不行的。”和寅说。
榎木津这个侦探那么忙吗?
和寅看着我,以监护人般的口吻说明道:
“先生最近心情非常糟,连我都不晓得该怎么办才好了。我不知道在伊豆发生了什么事,总之他整天臭着一张脸,教人无从应付。他连话都不肯跟我说。”
“他只是牙痛罢了。”益田说。
“牙痛?”和寅反问。
益田苦笑:
“对,他臼齿蛀牙了。被堵在伊豆的时候,他说牙齿痛得要命,让当地的牙医拔掉了,结果弄巧成拙,好像拔掉的地方还在痛。”
“可是他一句都没跟我说过呀?”和寅埋怨道,然后拿着托盆站了起来,“不管怎么样,先生是不会工作的。不管理由是什么,总之他心情不好,而且他平常就尽说他根本不想工作嘛。所以我不是再三交代了吗?不管是打电话还是亲自来访,只要有客人,就向他们说明现在的特殊情况,不管是什么样的委托,都要恭敬回绝。”
“我知道榎木津先生不会工作啦,可是都已经听客人说出来龙去脉了,怎么好说‘对不起,请回。’呢?人家不是正苦恼万分吗?”
“所以我再三地交代过你,叫你在客人说出详情之前先回绝。你又不是不知道,都是因为接了些小案子,害得我多少次差点被开除。可是你竟然趁我进去厨房的时候擅自询问内容,真是太差劲了。偏偏茶壶又在那种节骨眼烧开。”
“所以说,只要是我能胜任的案子就不要紧。只要我处理得来不就好了?又不是要叫醒正在睡觉的榎木津先生,和寅兄也不会挨骂。再说委托人特地来访,连话也不听就请人家回去,会损害咱们侦探社风评的。最在意事务所经营状态的人,不就是你吗?”
和寅斜眼瞪着益田,很快地说,“你还太嫩了。”接着用鼻子“咕咕咕”地笑了。
“我家先生不是常说,侦探可不是义工活动吗?而且现在咱们事务所阔绰得很。先前大赚了一笔嘛。那钱都可以拿去再盖一栋大楼了。所以,先生这一年半载是不会工作的了……”
和寅睁大眼睛锐利地看了我一眼,“难得您跑一趟,真是遗憾。”
我的脸逐渐失去血色:
“再、再盖一栋大楼?这、这里的收费这么贵吗?”
大河内跟我说形同免钱。我这个穷施工员连一毛多余的闲钱都没有。老实招了吧,我会决定找这家侦探事务所商量,最大的理由也是因为大河内说花不了几个钱。
“不贵不贵。”益田垂下层角说,“侦探费用没有行情的。上回是特例,因为上次的委托人是个大富豪。”
“我们这里客层很好的。”和寅说。益田闻言,又“喀喀喀”地笑了。
这些人居住的世界似乎与我不同。
“喏,前阵子伊豆不是发生过一些骚动,您知道吗?就是宗教团体和当地的建商发生冲突的事……”
我好像在报上读过这件事。
大批人马群架斗殴,出现数名伤者,还有一人死亡——我记得报上是这么写的。
益田不等我回话,接着说:
“……那件事啊,虽然报纸没有报导。其实是一宗难得一见的大事件。虽然我到现在还是不了解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不过再怎么说,东京警视厅调查一课都有两个刑警、目黑署有一个刑警被降职调单位了。”
“木场大爷被降职了……?”和寅问,“不是惩戒免职吗?”
“没有免职啦。可是前天举行了调查庭,木场先生不仅被减俸降级,还被调到辖区警署的一系。青木和目黑署的刑警我记得是被减薪半年,还被调到不晓得哪里的派出所去了。”
“真是人仰马翻呐。”和寅说,再一次坐回椅子。
看来他是个爱凑热闹的家伙。
“小说家老师怎么了?他有没有吃上什么苦头?”
“哦,关口先生,我以为他已经没救了,没想到意外地似乎没事。应该是习惯了吧。他……应该就快从伊豆的医院回来了吧。嗳,他这个人就像背负了全世界的不幸嘛。榎木津先生说啊,他最好是冤罪入狱服刑,才是造福世人,最好一辈子都别从牢里出来了……”
我完全不懂他们在谈论什么事情跟什么人。
而且虽然我不知道那是宗多么严重的大事件,但毕竟与我无关。
和寅应了句,“关口太太真是可怜呐。”话说回来,我也被忽视得太彻底了。
“请问……”
“啊。”
我一出声,益田就露出奇妙的表情,然后他想起来似地说:
“都是您不说明白,话题才会偏掉了。”
唔,或许是吧。不过说回来,我到底要怎么样委托些什么才好?
但是就在我犹豫不决地寻思当中,益田毅然决然地说,“我答应下来。”
“答、答应什么?”
我觉得在这阶段,没有任何可以答应的事。
“我最痛恨欺侮女性的家伙了。”益田腼腆地说,“据您刚才所说,强奸犯不只一人,对吧?”
“是的……这怎么了吗?”
“知道主犯是谁吧?”
“是的,是通产省的官房次官儿子,樱井哲哉。今年春天大学毕业,现在……我不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
“官僚的儿子啊……”益田呢喃,“如果我是公仆,这多少会成为调查上的阻碍。就算上头没有施加压力,自己也会有所顾忌。”
是这样吗?
益田打什么坏主意似地微笑,说:
“可是我们是侦探,不在乎。那么,你知道那群共犯的住址姓名吗?”
“这个嘛……他们好像全都是哲哉学生时代的酒肉朋友,总是四五个人厮混在一块儿,专干些坏事。狐群狗党。”
“名字和身分呢?”
这我就不晓得了。早苗好像也不知道。哲哉身边似乎总是有几名跟班,但脸孔并不一定,区区一介女佣不可能清楚他们每一个人的底细吧。一定是其中的某些人,但事情发生在漆黑的仓库里,别说是长相了,早苗连袭击她的人数都不记得。
“这样啊,一片漆黑啊……”益田眯起了眼睛,“仓库的话,一定很黑吧。而且当时已经过十一点了吧?”
“嗯,好像完全没点灯,当晚又云雾密布。早苗似乎是收到哲哉的信。不过内容很简单,只说深夜在后院的仓库等你。”
“那封信呢?”
“没了。她说遇袭的时候弄丢了。有信还是比较好吗?会比较有利吗?”
“并不会比较有利。”年轻的侦探助手简单地下了结论。
“不会吗?不能成为证据吗……”
“那种东西完全成不了证据,最多只能拿来当成勒索的材料。可是对方完全豁出去了。若是勒索,只会挨告。一旦挨告,遭殃的是令甥女……彻彻底底地不利。”
“那……”
还是一样走投无路。
“所以呢……”益田再次露出坏心眼的表情,“……请仔细想想,难缠的只有主犯一个人——或者说,只有主犯的父亲官房次官一个人而已。其他人根本不足为惧。可是歹徒有好几个……”
“啊啊……”
确实如此,可恨的暴徒不只一个人。
“……那么,是要把那些手下……?”
“不是手下。这种情况,他们全都是共犯,全员都该被制裁。只是那个……樱井吗?我们知道那家伙的名字,他又是首领,比较显眼罢了。不管首谋是谁、计划的人是谁,都是休戚相关,全员同罪。只是多名歹徒中有个人握有权力和财力罢了吧?”
就像益田说的吧,侵犯我外甥女的家伙,全都是她的敌人。那么也用不着净是挑难以撼动的樱井下手。从容易下手的地方开始下手,才是正确的。
“那么……意思是要控告樱井以外的家伙吗?”
我这么一说,益田便微微摇头答道:
“不可以告啦。”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不可是。不能告啦,介绍你来的人不也这么说了吗?不管告了谁,都一样只会让令甥女和她的小女儿痛苦而已。心伤也是,不仅不会痊愈,还只会愈来愈深。这样好吗?”
不好,一点都不好。
我慌忙摇头。
益田接着说:
“另一方面,说到对方,纵然有罪,判决也不会重到哪里,搞不好还会换来个不起诉。”
“不起诉……?”
“是啊。就算最后判决有罪,这种人也很快就会砸钱出狱。一点用都没有。”
“这样吗?”我问,于是益田答道,“别看我这样,<strike>http://rike>我以前可是干警察的。”
“警察?”
看不出来,我无法想像他穿警察制服的样子。
“是地方警署的刑警。”益田说,“虽然现在都没人相信了。嗳,虽然我态度轻佻,但我这番发言可是基于长年的经验,分量十足的。更进一步说,这种情况……对方出狱之后或许会试图报复。不,一定会报复,绝对会。”
“这……太过分了……”
“什么过分,事实就是如此,没办法啦。”
益田撩起浏海。
他的表情教人无法判别他是个好人还是坏人。
“对庶民来说,司法官是不讲人情义理的。在这种情况,诉诸法律,怎么说都不是上策。恕我重申,我原本也是个警察,非常清楚这些事情的内幕。”
“那……要非法……勒索那些共犯吗?”
“没人说要勒索,我们又不是犯罪者。”
益田的眉毛垂成八字型,一脸伤透脑筋的样子。
由于他先前的表情实在太奸巧,我似乎完全误会这个气质有些奇矫的青年正企图恐吓了。
“那要怎么办才好……?”
不仅是走投无路,还四面楚歌。有句话叫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正是现在的情况。
“……不能控告,又不能恐吓的话……”
“所、以、说,”益田露出有些吃不消的表情,“要他们道歉啊,道歉!”
“道、道歉?”
没错……
我原本想要的,应该不是物质补偿,也不是报仇。
况且……
即使对方受到法律制裁,被施以严惩,我们也什么都得不到。
失去的太多,得到的太少。
我一开始就知道了。
我想要的是有诚意的回应,也就是要他们对自己卑鄙的行为深切地反省与悔改。不管是谁都会认为,除此之外的发展都是不可能奢望、也不该奢望的。
看来,我被这家诡异的侦探事务所的气氛影响,完全忘了当初的目的了。
“是啊,就是啊,益田先生……”
我真是感到茅塞顿开,可是仔细想想,来到这里之前,我丝毫没有要控告或勒索对方的意思。换句话说,先前塞在我内心的茅,都是益田跟和寅塞进我因狼狈而一时空洞的内心的。
“没错。”益田用力点头,“假设歹徒共有五人,这其中有四个人为自己的罪行忏悔,愿意道歉,就算无法让伤口完全痊愈,至少心理上也会好过一些吧。这种事是心情问题嘛。”
对不对?——益田回望和寅。
身分依然暧昧的侍者风男子噘起了嘴唇说:
“可是又不知道那些人是谁。”
是这样没错。可是……
益田狡猾地露出虎牙笑了:
“所以我说,查出这一点……就是我的工作呀。”
原来如此,益田刚才就是想到这点,才会说“我答应下来”。
简而言之就是寻人,同时也是锁定歹徒的调查,这是不折不扣的侦探工作,与我知道的也没有差别。
“怎么样?”益田问,“失物寻人之类,这年头与其找占卜师,侦探可是更可靠。当然,就算查出歹徒,能不能让他们悔改,又是另一个问题了,不过也并非完全没有计策……”
益田神气地窃笑。
“不管怎么样,先查出歹徒的真实身分也好。不管要怎么做,若不先知道歹徒是哪些人,也没办法计划。再说……”
“再说?”
“孩子的父亲是其中之一吧?”
益田这么说。
没错……
我也一直都忘了这件事。
早苗的孩子父亲不是复数犯人这种模糊的对象,而是其中一人。
虽然无法查出是谁……
但的确是其中一人。
“您要怎么做呢……?”益田再次询问,“……总之,费用事后再付就行了。款项包括侦探费用及必要开支——啊,关于必要开支,我们会提出明细,也会附上收据,绝对不会漫天要价,不必担心。我一贯的信念是童叟无欺,请放心。我本来是地方公务员,而且是底下的小角色,摆脱不掉当时的习性,对小钱的出纳斤斤计较,却缺少追求利润的概念。也就是小气揠门……”
“喂喂喂。”和寅打断说,“咱们的老板可不是日之丸,是民间人士。这可是私人公司耶。漫天要价当然不行,但也不能忘了追求利润啊。”
“想要利益的话,就只能靠侦探费用了吧?哎唷,提高利益这种事,叫经营者去伤脑筋啦。我可是受屋劳工呢,在民间企业也是小角色。而且我觉得我的这种习性对顾客来说反而是有利的。我小气到甚至可以说是充满良心。然后呢,关于最重要的侦探费用……这个嘛,就等到可以锁定对象的阶段再来谈,怎么样呢?”
“这……麻烦您了。请您务必帮忙。”我低下头来。
“被先生骂我也不管喽。”和寅作结。
<hr />
注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