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克先生,你的行程我已经通过总部得到了确认,我个人是倾向于相信你说的都是实话,测谎仪似乎也支持我的观点,但来自总部的心理专家冯特博士要对你进行心理测试。”
“我没有问题,只是,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吧?”
“请你放心,我们比你更着急,花不了多少时间的。”安德鲁将一副电子眼镜戴在肖克眼睛上,屏幕里出现了瞳孔放大数千倍的画面。
一位白发披肩、干瘦如柴、穿着医生白袍、戴着深度眼镜的老博士出现在肖克眼里,3D电子眼镜的效果令他看起来就和肖克面对面一般。
“听说,你单枪匹马就破坏掉了我们一个二级基地,但是我不怎么恨你,你很厉害,你让我很感兴趣。”博士操着一口流利的法语,和肖克像老熟人一样开始了聊天,只是他的口音充满了戾气和邪恶的尖啸,简直就像电影里面邪恶巫师的配音演员,令人毛骨悚然。
肖克同样也用法语回答。强力药物尚且无法令他入睡,但在和博士的聊天过程中竟然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肖克开始做梦,在黑暗中沉浮,顺着漆黑的河朝永无尽头的远方漂流。黑暗中,仿佛有蛇一样的爬行动物在岸边跟随自己,它扭曲着身体,发出嘶嘶的声音。
自己并不怕它,肖克在梦中告诉自己,尽管听上去它很巨大。
为什么总是黑暗,要有光明,于是河的一头出现了隧道般的出口,光明接近。
灰色的城市,千篇一律的面孔,肖克无法分辨谁是谁,他梦到自己不停试图接近每一个人,但当他接近时,那人就变得透明、消失;若自己远离,那个人便会渐渐清晰、丰满,连衣服的颜色也从城市的灰色变成彩色。
我是谁?我怎么在这里?肖克冒出了奇怪的想法,周围的人都互不相见一般各行其是,行人、车辆,如同编排好的程序,他们就像巨大的线路板上行进的电子元器件。
在茫茫人海中,一个身影引起了肖克的注意,在这个灰色的世界里,她一头黑黑的长发,一袭雪白的长裙,那玲珑而典雅的身影,就像童话中的剪影。
等一下……肖克想追上去,可那身影却同其余人一样,越走越远,肖克跑得越快,却离她越远了。
梦境愈发光怪陆离,街道两侧的所有的大幅广告全部像活过来一样,武器、打斗、爆炸、杀戮、妓女、血、酒,无数画面纠结在一起,如坐上了时空的放映机,各种画面的荧屏幕布纷至沓来,圆的、心型的、扇形、眼缝隙型、门镜型……透过种种奇怪的幕布,肖克看到种种离奇的画面,空战、潜艇、飙车战、巷战、楼道战、潜水作战、山地运动战、丛林战……杀人,杀人,杀人,杀人……
所有的人和物都是模糊的,清晰的只有流下的血。
猩红的血、鲜红的血、暗红的血、殷红的血、乌黑的血、碧绿的血、冻状的血……在画面中心渗出,渲染,扩散……终将占据全部的画面。
光线渐渐暗淡,犹如隧道洞口一般的黑暗又从身后追了过来,怎可让自己重落入黑暗,肖克开始跑,拼命跑!
黑暗,犹如有生命的凶兽在背后追赶,距离渐渐地拉近,终于吞噬了一切。
黑暗降临。
没有声音,没有光,一切都陷入沉寂。
睁开眼依然是一片黑暗,没有时间和空间感,自己仿若处于宇宙的核心,悬浮在真空里,然后再一次清晰地看到了,那白色的长裙的背影,一颗子弹被放大拉慢,清晰地看到它在空中旋转,造成一圈圈灼热的气浪。
子弹的尽头,那白色长裙的女子,就要转过身来,她已转过身来……那……肖克看到的,却是自己的脸,这一张全新的、陌生的、名为肖克的脸。
“砰”,子弹击中了自己的额头,从额头处产生裂痕,子弹击中的竟然是镜中的自己,镜子碎裂开来,化作无数小的镜片,在空中翻飞。肖克看见每一块镜片中都有一个自己,每一个自己都独立在行动着。
拿着枪,开着车,攀爬着楼,披荆斩棘,在空中滑翔,用望远镜窥视,专注于一堆照片资料……其中一块镜片被放大了……不是放大,而是身处宇宙中飘浮的自己,正往那镜片处飞过去。
原本不及指甲盖大小的镜片越来越大,有楼那样大,有海那样大,有天空那样大,有星球那么大……自己的灵魂如细小的蠓,渐渐趋于不见……肖克猛然醒来,发现自己不知何时从坐凳上被移到了手术台一样的床上,全身连接着电极,眼前还戴着三维眼镜,一身汗如雨下,仿佛刚从泥潭中被捞上来。
三维眼镜中的博士早已不见了踪影,眼前只有安德鲁那张带着不可思议的表情和一点歉意的苦瓜笑脸。
“已经结束了,冯特博士证实了你确实没撒谎,你彻底忘记了你以前的身份。肖克先生,当然,如果你希望,我可以按你希望的名称称呼你。”
“不用,就叫我肖克好了。既然我已经向你们证明了,那么,我也希望你们能给我一个证实,我是你们组织里的人吗?叫钱唐?”
“是这样的,组织里面的特工系统,分为外部资料和核心资料两部分,从你外部资料来看,与我们目前掌握的身份信息是吻合的,但英国外部资料的防御等级偏低,一些资深黑客可以潜入系统进行盗用和篡改,而核心资料中的信息诸如DNA比对需要一定时间才有结果。一旦有了结果,我们会第一时间通知你的。”
“不过,我仅以个人身份提醒你,据我们掌握的钱唐信息,他仅有英语和汉语两种语系,而且不过是组织训练的初级特工,除了资料和你一模一样,其余的地方,感觉相差很大。”
“但是我们需要你的帮助,不是为了组织,相信你内心的焦灼和紧迫感,你是认同我们的理念的。”
理念?没错,我确实急不可耐地想做一些什么事情,像是要阻止什么,或是破坏什么,那种感觉,更像是铭刻在灵魂中、被称之为使命的东西,从我醒来,这种感觉便一直存在着。
肖克对焦空处,注视了片刻,对安德鲁道:“不错,我们是合作的关系,你们组织可以为我提供一点帮助吗?”
“什么样的帮助?和这次行动有关吗?”
“查一个人,我想,我应该还记得他的相貌,帮我做个拼图,他就在长崎市,如果能找到,查他的出入境记录和行程。那个人一直在负责追捕我,将我诱骗至此破坏基地的也是他,我想,他可能在敌方组织中担任高层要员。”
“好的,不过时间紧迫,做完拼图之后我们就要搭乘飞机前往基辅的秘密军事基地,或许只有你才……我们只能期望你能赶在他们破解终端数据库之前,从他们手里将密匙一号抢回来。具体情况我会在机上给你做详细说明的,现在我们来做拼图吧。”
理惠子是被摇醒的,她发现自己似乎正处于某种移动交通工具之中,不过,当理惠子看到肖克和安德鲁好像老友一样各坐在一张椅子上,面前还放着一杯水时,顿时不淡定了,呆问了一句:“这是什么情况?”接着便是咆哮,“原来你是叛徒!枉我还在外面给你打掩护,累得老娘要死要活的,你在里面喝茶!他们到底许给你什么好处?”
肖克平静地向安德鲁翻译:“她对现在的情况感到很烦躁,因为晚上没有休息好,所以情绪有些激动。她想喝水。”
安德鲁点点头,表示理解,递给理惠子一个纸杯,理惠子抓过去咕噜咕噜牛饮,激愤之情难以平复。
地面微微倾斜了一下,理惠子这才发现,这不是什么汽车,自己正在某架小型商务机内,不知飞向什么地方。
等她冷静下来,肖克才将自己的结论合盘托出。理惠子愣道:“这么说,他们才是EMZ的人?那个死人骗我们?”
“或许他并没有死,不管怎么说,他这一招成功地骗过了我。”
“那……你毁掉的那台主机……”
“是的,EMZ在三大国各有一座二级基地,作为守护终端数据库的最终屏障,现在只剩下美国的主机还在苦苦支撑。”
“由于时间紧迫,我通过EMZ的总部和这座基地的负责人安德鲁先生达成了共识,他们现在送我们去距离基辅最近的一个秘密军事基地,再由那里搭乘交通工具,前往最终目的地。”
“最终目的地,是哪里?”
“目前还不清楚,应该是终端数据库的所在地吧。”
“嗯。可是,如果那个死人骗我们的话,那EMZ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他们又在抢什么玩意儿?这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啊?我都完全糊涂了。”
“EMZ这个组织的由来,安德鲁先生还欠我一个解释,不过他们主要是做什么的,我已大致了解了。”
“说通俗点,就是他们一直在研究一个信息的加密解密问题,更通俗点,就是黑客攻防战。他们的研究非常高端和具有极强的针对性,主要是运用在人工智能和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绝对控制领域。由于他们的研究成果斐然,就像有人发明了可口可乐,有科学家令稻米产量提升五倍,在他们的研究领域,所有的科学家都一致认为这是件能造福全人类的事情,因此他们的成果也得以在世界范围内进行推广。目前主要运用于……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中控系统、引爆系统、远程遥控系统,很多地方都有运用到他们的基础理论。”
“虽然各个国家都在此基础上进行了自己的加密研究,但最基准的东西是不变的,就好像大部分数学运算,都建立在0到9这十个数字的基础上一样。”
“也就是说,和我们先掌握到的情报很相似,那个浩二和他的数学理论从根本上瓦解了这个加密基础,所有运用了他们加密理论的武器都变得可以破解,破解之后就可以操控,是这样吗?”在某些时候,理惠子的理解能力还是很高的。
“大体应该是这样,究竟具体是怎么回事,还需要安德鲁先生给我们解释一下。”
“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安德鲁喝了点水,开始缓慢陈述,怕理惠子不懂,特意说了英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