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对任晓凡来说,原本应该是快乐的一天。因为这是她去《第一播报》报到的第一天。她特意换上了从网上新淘来的宝姿套裙,提着小包,捧着杯黑咖啡,乐悠悠地向电视台走去。
可是一次突然的碰撞,却打破了一切。
那个叫杜钦的男人就这样直直地向她撞了过来,咖啡洒了一地,还有一些油饼、包子之类的东西砸在了她的身上。她刚准备发难,却听到砰的一声东西落地的声音,定睛一看,吓得魂都快飞出去了。
那是一个女人。确切地说,已经是一具尸体。她以支离破碎的姿势躺在任晓凡的脚边,脑浆混着鲜血已经流了一摊。任晓凡低头,那双新买的小牛皮凉鞋上也沾上了红红白白的液体。任晓凡不由得噔噔地后退几步,大声尖叫起来。
这时刚冲过来的杜钦掏出了警察证,大喊:“请大家不要靠近,保护好现场。我的同事马上会来。也请目击者留下来协助调查,谢谢!”
警察已经赶到,现场被拉上了长长的警戒线,围观人群被疏散了开来。警察们在给目击者做着笔录。
一个女人心有余悸地说:“我每天上班都要走这条路,今天刚路过这里,就听到砰的一声,这个女人就从楼上摔了下来。”
女警肖琳问:“你有没有看清她是从哪一层摔下来的?”
女人继续说:“没有。谁走路的时候会朝天看啊,她落地之后我才发现她的。”
有人接道:“我看见了,是顶楼天台。”
肖琳问:“你能确定吗?”
那人道:“能确定,因为我先看到一个什么东西从天下掉下来,差点儿砸到我,就抬头向上看,结果就看到那个女的从天台上直直地掉了下来。”
肖琳问:“那先前掉落的东西呢?”
那人指指尸体旁的钱包,说:“还在那里,没有人敢动。”
法医郑铎走近尸体,蹲了下来,翻看着尸体,冷峻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怎么样?”杜钦走过来问。
“少了一只鞋。”
“会不会是坠楼的途中落到别的地方了?”
郑铎摇摇头,翻过死者穿着水蓝色高跟鞋的那只脚。
“这是一双绑带高跟鞋,按说带子绑得很死,即使从高空坠落,也不太可能会掉下来。除非那只鞋的绑带原先就有断裂。另外,死者手臂上有一些新鲜的淤痕,右手食指的指甲呈不规则断裂,应该不是剪断的。这说明死者临死前可能和人扭打过。”
“就是说,这不是一起坠楼自杀案了?”
“可以先去顶层找找线索,具体的死因要等我尸检完才有结论。”
杜钦点点头,立即吩咐手下上天台。郑铎的目光却被尸体旁的一次性咖啡杯和一大堆早点吸引了过去。
杜钦也看到了,摸了摸头,解释说:“这些应该和死者无关。我记得当时看到她从楼上掉下来,第一反应就是想去接人,不小心碰到了一个女孩子,这杯咖啡应该是那个女孩的,那些早点呢,是我刚买的。不过当时现场很混乱,我也不能完全确定。”
郑铎唇角轻浅一笑,“我真不明白。”
“不明白什么?”
“为什么你只是被罚出来买几份早餐,都能碰上这么大的案子?你究竟是天生对犯罪有着敏锐的嗅觉呢,还是这些案件都是为你而生?”
杜钦也笑了,露出好看的眉眼。他伸手向郑铎的肩上轻轻拍了拍,“这些鸡生蛋蛋生鸡的问题还是等破了案之后再讨论吧,先做事!”
郑铎点头道:“我先上天台。”肖琳悄悄地凑了过来,看着郑铎沉稳的背影,眼里满是迷恋与惊诧,“头儿,我有没有看错?他刚才在笑?”
杜钦肯定地说:“你没看错,他是在笑。”
肖琳说:“他可是冷面法医!他居然会笑!难道杜大帅哥的魅力对男人也无敌?莫非……你和他之间发生过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情?”
杜钦笑笑说:“那当然!”
肖琳打趣道:“说来听听啊。”
杜钦故作严肃地板起了脸,“别在这儿八卦了,干活!”
九点,太阳已经高高升起。也许林荫道上还残留着清晨的凉爽,可是天台却将人完全地暴露在阳光底下,那种被聚焦、烘烤的滋味并不是每个人都愿意去尝试。天台上的警察个个都已大汗淋漓。
肖琳眼尖,对着杜钦喊道:“头儿,你看……”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杜钦看见一块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的金属亮片,留在天台的边缘。
郑铎走过去,用镊子将它轻轻地夹起,左右翻转着查看。
“应该是死者遗失的那只鞋上的装饰物。”
杜钦想起刚才死者脚上的鞋,点了点头。
“那么,那只鞋呢?为什么不在现场?”肖琳问。
杜钦回道:“有两种可能。第一种,死者与嫌疑人在这里扭打,脚上的亮片掉了下来,绑带松了,但鞋并没有离脚,在死者坠楼的过程中,那只鞋在空中与死者的脚脱离然后散落。如果在空中的时候,鞋子没有外力作用的话,应该落在和死者尸体差不多的位置。但我们在现场没有发现那只鞋,所以它很有可能被当时驰过的汽车带走了。也有可能,它受到了某种外力,停留在了其他地方,例如:某一层的阳台里、空调外机上、雨棚上……”
几名刑警走到天台边缘,向四处看了看,并没有发现鞋的踪影。
“那么第二种可能呢?”肖琳问。
“第二种可能,就是在那只鞋上,留下了很重要的线索,所以嫌疑人将它带走了。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我们可以尝试去翻查一下附近的垃圾桶。”
肖琳说:“好,我马上去查附近的垃圾桶和废品回收站。”
杜钦吩咐,“葛文、许乐琴,你们再去问一问目击者,看当时有没有汽车经过。”
“是。”
“关明、向阳,你们带几个同事对附近的住宅、商户进行排查。看死者坠楼前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事情发生,顺便查找一下那只鞋的下落。”
“是。”
“小沈,死者的身份确定了没有?”
“我们在尸体附近发现了一只钱包,钱包里有身份证,从证件上看,证件的主人应该与死者年龄性别都吻合。只是死者坠楼后头部受了重创,所以面容暂时无法辨认。钱包里还有一些名片,其中有三张名片都是同一个人的,叫周莎莎,渊城广告公司的策划专员,钱包里身份证上的名字也是周莎莎。”
“好,立即联系渊城广告公司,让他们派人认尸。”
《第一播报》的办公室前,任晓凡拿出纸巾,很仔细地在身上和鞋上擦了又擦。还是差强人意,她只好勉强直起了身,向办公室里望去。
偌大的办公室里,只有一个接线小妹,正在不停地接着电话。
任晓凡走了进去,安静地站在她身边,等她放下电话才敢发问:“你好,我是这里新聘用的记者,今天第一天来报到。请问林主任在吗?”
小妹回头看了看她,从头打量到脚,又从脚打量到头。任晓凡很了解自己此时的形象,只是尴尬地冲她笑了笑,挪了挪脚。
小妹回道:“你叫任晓凡吧?他们在开会。林姐吩咐过了,你来了之后直接去会议室找她。”
任晓凡道了声“谢谢”,转身就走,却突然又回了头,问:“那么……请问会议室在哪里?”
一个电话,在渊城惊起千层的浪。周莎莎死了。昨天还和大家同进同出的周莎莎,居然死了。死于坠楼。
“不可能!”兰红叫着跳了起来,“莎莎怎么可能会自杀?昨天她还缠着我让我周末介绍帅哥给她认识!”
“是啊。莎莎性格一直很开朗啊,有什么事情是她想不开的呢?她怎么可能去自杀?”
吴薇更是不解,举着手机说:“她一定不是自杀,你们看……她一早还给我来短信,让我替她带芙蓉包当早餐呢!”
“一个决定自杀的人,怎么可能还惦记着吃什么早餐?”
“而且她从家里到公司,是坐222路车走环城路的呀,怎么会莫名其妙地跑到广贸大厦?”
吴薇捂着嘴,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那个帖子……”
“什么帖子?”大家一齐问。
吴薇简直要哭出来,哽咽着道:“就是一个回复后就可以得到死亡日期的帖子。周莎莎的死亡时间就是今天,而我,是明天。进而我的是张扬发给我的,张扬是周莎莎发的。之前是谁发给周莎莎的我就不知道了……”
同事们七嘴八舌地围了过来,原来很多人都并不知道这个帖子的存在。看来,周莎莎很可能是渊城广告公司第一个回复那个帖子的人。
周处扶了扶眼镜,干咳了两声,“好了,就你和张扬去认尸吧,其他人各就各位,不要影响工作。如果确定了死者是周莎莎,再给你们放半天假去为她送行。”
张扬拉过了吴薇,小声问:“你说……关于那个帖子,如果警察不相信,觉得我们在搞迷信活动,怎么办?我们要不要照实说出来?”
吴薇颤抖着回他,“当然得说。信不信是他们的事,说不说是我们的事啊。况且这事这么邪乎,我还真有点儿怕。我现在只希望是他们搞错了,死的不是莎莎。”
“那当然最好了,我们还是快点过去认人吧。如果真是搞错了,那就谢天谢地了。”
《第一播报》的记者组正在开会,林娜在发言。任晓凡悄悄地推开了门,连声道:“对不起,我来晚了。”
林娜停了下来,打量着她说:“咖啡?血渍?油污?还有……这白白的是什么?豆腐渣?”
林娜看看手机,又说:“现在是九点零五分,你应该来报到的时间是九点整。不要告诉我,这就是你对待新工作的态度?”
任晓凡吐了吐舌头,支吾着想解释,却被林娜毫不留情地打断。
“我不管你有什么理由,总之在我手下做事,迟到就是不对,衣冠不整更是离谱。现在我给你一个小时的时间,请你以最快的速度换个造型再来报到,职业装可以,牛仔服也OK,我们跑外景的没那么多讲究,但至少要干净整洁,因为我们代表的是《第一播报》的形象,也是省台的形象,明白了吗?这一小时的薪水会从你工资里直接扣除。”
任晓凡点了点头,还想说什么,林娜却已经继续了刚才的发言,“刚才那起坠楼案安晴已经去跟了,不过别的方面还是不能松懈。晓婷,你继续跟进110,有什么突发事件立即行动。丁玲依然留守,根据报料电话筛选选题。其他人该干吗干吗去,总之,我想要的新闻只有三个字:快、重、准。不够新鲜的不要,不够震撼的不要,不够准确的不要。明白了吗?”
众人回应,“明白!”
声音响亮划一,震得任晓凡心中一惊。实在是没有机会插上嘴,她只好悻悻地走出了会议室,关上了门。
走在街上,任晓凡满心懊糟。本来以为这一天是一个全新的开始,却没想到弄得这么狼狈。
如果不是为了买那杯黑咖啡,她就不用经过那幢楼了,也自然不会被那个毛手毛脚的家伙撞得差点儿摔倒在一具尸体上。可是,她之所以要去买那杯黑咖啡,还不是因为前一天夜里一直想着第二天报到的事情兴奋得彻夜难眠,早上起来发现了黑眼圈才想用黑咖啡压一压嘛。这下可好,不仅准备了好几天的自我介绍没有派上用场,还迟到了,第一天上班就被领导恶批了一通。并且,这身全新的宝姿加上第一次登场的小牛皮鞋呀……被咖啡泼过油饼砸过了不说,还沾上了死人的血和脑浆……想想都可怕。本来她还故作聪明地想,先不换衣服直接去报到,还可以当成迟到的物证,可是那个凶巴巴的林大妈根本就不给她开口的机会,反而还把她的着装给批了一顿,简直是太太太倒霉了!
任晓凡想,如果让她再遇到早上那家伙,她一定要痛扁他一顿才能解气。
可是她刚动完这个念头,就真的看到那个家伙了。他居然还站在广贸的门口!对着一些围观者指手画脚地说着什么。他还真把自己当成救世主了啊!
任晓凡没好气地冲了过去,揪着他的衣服,横眉冷对,“喂!赔我衣服!”
那人一愣,转过身来看了看任晓凡,正是杜钦。他惊讶地看着面前这个冷不丁冒出来的小丫头,像是在看一个异物,把她从头打量到脚,再从脚打量到头。
任晓凡憋红了脸,她记得今天已经不止一次被人这样打量了。
杜钦却突然明白了似的,笑道:“原来是你啊……太好了,我终于找到你了!”
一张警察证出现在面前,任晓凡彻底傻了眼。
她想起来了,差点儿撞翻自己的人,还真是个警察。如果当时不是她怕迟到脚底抹油溜得快的话,早就应该被留下问话了。
好吧,谁让自己那么倒霉呢,既然警察撞到她的原因是想去救跳楼的那个人,那么撞了也就白撞了吧。可是不仅仅白撞,她还得乖乖地跟他回去做笔录,复述一遍早上那段足够让她呕吐一个星期的见闻。
任晓凡做完笔录出来的时候,张扬和吴薇正缠着一个小警察说个不停。
“真的,我们不是迷信,但那个帖子真的很邪乎。”
“不信你们去查周莎莎的博客,她昨天特意截图传到博客上的。这总不会是我们在胡说吧。”
“我很害怕啊大哥,如果真的那么灵的话,明天死的就是我了。”
小警察无奈地回复,“你们提供的情况我们会去调查的,不过不管怎么样,这些鬼神之说还是不要轻信的好,免得自己吓自己。”
说着小警察就走了,张吴二人似有不甘,依然跟在他后面,不停地解释着,想证实这件事的真实性。
任晓凡在旁边听了一会儿,眨了眨眼就出去了。出门后,她并没有急着离开,而是找了一个阴凉的位置猫了起来。
张扬和吴薇终于垂头丧气地出来了,相互抱怨着。
“我就说不如不提这事嘛,哪个警察会相信这种事情?”
“你也知道警察不会信啊,那你还要说得那么玄乎,他们就更不信啦。说来说去还是你不会措辞,如果你说你怀疑是有人利用这个帖子来搞事,可能他们会更有兴趣。”
“现在你倒是清醒了,刚才你不也在嘛,你觉得我说得不好,为什么你不自己说?”
吴薇张了张嘴,还想反驳,却被一个声音打断了。
任晓凡娇俏地跳了出来,道:“两位,其实呢,现在说也不晚的。”
包里,手机的录音键被她悄悄按下。
两人转身,再次用扫描仪似的目光打量了她一番,同时问:“你是谁?”
任晓凡回答说:“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可以帮到你们。”
吴薇与张扬对视一眼,满脸茫然,“帮我们?怎么帮?”
任晓凡说:“周莎莎死前,是不是收到过一个灵异帖,而她的死亡日期正好与灵异帖的预测日期相吻合?”
张扬反问道:“对,你怎么知道?”
任晓凡神秘地笑而不答,“我不仅知道这个,我还知道,你们两人一定也回复过这个灵异帖,并且死亡时间也快到了。”
吴薇皱起了眉,“你究竟是谁?”
“好了,不卖关子了。其实我是《第一播报》的记者,我叫任晓凡。”
任晓凡说着,将手向小包里一伸,装作翻查的样子,接着说:“这是我的名……咦,名片忘记带了吗?没关系,一会儿我可以写给你们。最重要的是,我可以让警方重视到灵异帖的存在。”
张扬问:“你有什么办法?”
任晓凡解释道:“很简单,媒体曝光!警察是什么人,神鬼之说他们怎么可能相信呢?就算想信,也和身份不符啊。所以,要想引起他们的重视,就必须借助舆论的压力。虽然现在已经是科学社会了,但是对那些神秘的东西,小市民们还是有着空前的好奇和热情的。只要你们肯在《第一播报》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讲清楚,再大胆假设一番,小心求证的事情,就可以交给警察去做了。”
张扬听了,看了看吴薇说:“她说得好像很有道理。”
吴薇却拉了拉他的袖子,有些犹豫,“可是……真要上了电视,被我妈看到了怎么办,那她还不得被吓死?”
任晓凡立即接过话来,“这很好解决啊,如果你不想露面,可以在面部用上马赛克,然后再给你的声音做一些处理,这样阿姨就认不出你来了。”
吴薇犹豫了片刻,终于点了点头。
任晓凡高兴得差点儿一跃而起,立即要了二人的名片,又将自己的电话和联系方式写在便笺上留给了他们,说:“你们先回去想清楚整件事,发言的时候越有条理越好。我呢,先回去申报一下,等我消息。”
目送两人离开,任晓凡得意地收好名片,顺手查看了一下时间,却突然惊叫了起来,“天……快十点了!可是我的衣服还没换!”
《第一播报》栏目组,安晴和郭平安刚刚回来。同事们一齐围了上去,追问坠楼案的事情。安晴没好气地将话筒往桌上一搁,端起自己的水杯猛灌了几大口,然后才回话,“说是疑似他杀,又没有什么有用的线索,而且那些警察很忌讳我们媒体的,什么也问不出来,什么也不让拍。忙活了大半天,只有几个镜头能用。”
正说着,《第一播报》的主持人华羽斯从外面经过。接线员娄红甜甜地叫了一声“羽斯姐”。同事们一齐看向外面,不约而同行起了“注目礼”。
直到她走远,郭平安才接着安晴的话抱怨起来,“人和人之间,命怎么这么不同呢?我们朝九晚五累死累活地跑新闻,跑回来还不一定能用。她呢,只需要每天花一两个小时在演播室播一播就行了。苦力我们做,风头她来出,想想还真是郁闷啊。”
裴芳芳却说:“话也不能这么说啊,其实羽斯姐为人很低调的。虽然她表面上看来话不多,不过待人挺和气的。每次拿了奖金,还不是都会托林姐领我们去撮一顿?”
安晴道:“你呀,真没出息,一点儿小恩小惠就被收买了。那些不是我们应得的吗?她拿的哪一个奖没有我们的功劳?”
丁玲说:“哎,你们别这么说羽斯姐。虽然她表面上看着风光,可是你们想想,她都三十了,连个男朋友都没有。没准人家闹心的事比我们还多呢。”
裴芳芳接过话说:“就是啊。听说相亲会也去了无数次,就是没相中合意的。可能女人到了这个年龄,都会很尴尬吧,越是事业有成的女人,越难嫁。高不成低不就的。”
赵刚神秘兮兮地凑了过来,说:“谁说女人难嫁了,现在我国的男女比例是1.2:1,女人只要想嫁总能嫁得出去。依我看,华羽斯到现在还没有交男朋友,肯定是她自身的问题!”
“什么问题?”大家全都凑到了一起,小声追问。
“我听说……”赵刚刚起了个头,却听到门外有人干咳了两声。
任晓凡强作镇定地跳了出来,“大家好,我是新来的同事任晓凡,今天在晨会上已经见过了。我初来乍到,什么都不懂,以后在工作方面,还请大家多多指教!”
几句话下来,办公室瞬间鸦雀无声。每个人都瞪大了眼,像看着怪物一样看着她。只有任晓凡,故作无所谓地嘻嘻笑着。她知道,接下来,他们的目光又将会从上到下,再从下到上,为她进行全身扫描……
林娜很生气,不停地摔着东西。任晓凡就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垂着头站在她面前。
“你倒是说说,你一个新人,怎么可以这么拖沓随便呢?我明明给了你一个小时的时间去换衣服,你倒好,一个小时过去了,你还是这副造型出现在我面前。你究竟有没有把我的话听进去?”
任晓凡张了张嘴,刚想解释,又被林娜打断了。
“你不用解释。我知道你是薛主任钦点的,我本来以为薛主任相中的人,一定自有她的过人之处,可我没有想到你会是这个样子。我想你来之前薛主任应该对你说过,我林娜不喜欢一切解释,对就是对,错就是错,一切解释都是苍白的借口。”
任晓凡低着头,开始对着自己的脚尖挤眉弄眼。心想,还好表姐事先透露过这位林大妈的行为作风,要不然这还不得委屈死?这样想着,任晓凡悄悄把手伸进了口袋,凭着记忆按出了手机的录音播放功能。
先前和吴薇、张扬两人的对话声传了出来。
林娜眯了眼,仔细去听,这才听明白了一点儿。
“这是什么时候录的?”林娜问。
任晓凡回答:“林姐,我知道你做事雷厉风行,不喜欢拖泥带水,所以,我现在也对你说明两点。第一,今天的事,从一开始我就没认为是自己做错了。你可以不给我解释的机会,但我也有保留意见的权利。第二,也许对于一个新人来说,我这样的造型的确很失身份,很容易让人感觉我是一个对工作不负责任的人。可是这个世界上很多事物都是这样,换个角度来看,会有不一样的观点。你仔细看这套衣服,虽然很脏,却是品牌货,而且很新,这双鞋也是我第一次穿。这说明,无论结果如何,至少我出门的时候是有备而来。”
林娜听着,怔了怔,又重新打量了一下任晓凡,将双手抱在胸前,缓缓地说:“从来没有哪个新人敢在我面前这样说话,你算是第一个。好吧,我就破例听一听你的解释。”
当林娜听完任晓凡的经历,整个人差点儿从椅子上滑下去。
她瞪大了眼,对着任晓凡的皮鞋问:“你是说……你脚上这些白白的东西……是死人的脑浆?”
任晓凡认真地点了点头。
“天……你居然穿着它满世界转悠了近两个小时?”
任晓凡继续点头。
“你是因为想挖新闻,才耽误了换衣服的时间,又怕迟到挨训,所以没换衣服就直接过来了?”
任晓凡撇了撇嘴,无语地看着她。
林娜被彻底折服,“你怎么不早点儿告诉我?”
任晓凡无奈地摊开手,“因为有个人告诉我,她不喜欢听一切的解释。”
接下来的会议,任晓凡成了主角。当然,她已经换下了那套恶心的衣服,穿上了林娜放在办公室里的备用套裙。
也许是对自己先前蛮横的愧疚吧,林娜狠狠地表扬了任晓凡一番,她简直成了《第一播报》记者组的楷模。至于那起坠楼案,自然由任晓凡接管,还特意指派了一名摄像做她的拍档。
任晓凡的记者生涯,就在这样的大起大落中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