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国将军府,她像是一只飞舞的蝴蝶在蒋遥面前翩翩起舞,蒋遥在后面追了她好久,抱住她,让这只就要飞走的蝴蝶落下。银瓶儿一身纯白长裙,转头看着蒋遥笑个不停:“你得逞了,你抓住了我,我跑不了了。”
“你早就跑不了了,自从遇到我。”蒋遥仰面躺下,躺在草地上,倒坠的世界里,那一件巨大的囚笼建筑在夜风中微晃,银瓶儿看着他,还是说:“我知道你对我是真心,但你爹还没有接受我,你现在就让我这样一个风尘女子进入到将军府,万一被你爹知道了……”
“你要相信我。”蒋遥抓住银瓶儿的双手:“不管是谁也不能阻拦我们在一起。”
“嗯,我相信你。”银瓶儿轻轻伏在蒋遥胸口,用一种微弱的只有自己可听见的声音喃喃说:“但我……不相信自己。”
“你又输了。”费言落下最后一枚棋子,望着蒋琛。蒋琛摇摇头,说:“我输了。”
“十年前是你教会了我下棋,没想到十年后的今日你却输给了我。”费言良多感慨道,蒋琛道:“我输的又何止是这区区一盘棋,这十年,我输了太多,也习惯了。”
“要不要再来一盘?”费言道。
蒋琛摇摇头,似想说点什么,突然一道冰冷白光划破黑夜的宁静袭向蒋琛胸口,费言正对着窗外,叫一声:“蒋兄,小心!”
蒋琛乃驰骋疆场数十年的上将,如何会轻易被人偷袭。他一个仰观山岳,避开了袭来的白光,白光是一把闪烁锋芒的短剑,快若闪电。饶是蒋琛如此迅速的反应,也还是没有完全避开,只听得“刺啦!”一声,短剑划破了蒋琛胸前衣襟,割出一道浅浅的血口,而后直直刺入房内木柱上。
蒋琛胸口火辣辣的疼痛,他望向窗外,寂静的庭院里完全看不到任何人的身影,伺候在外面的蒋勇得知蒋琛遇袭,立即安排府内家丁四处搜查,而后又派人给云州州令庞博送去了消息,庞博第一时间赶来了将军府,随行而来的还有文铁树和蒙锐。
蒙锐第二次进入将军府,直接来到了老将军居住的静月斋。蒙锐远远看到了身姿挺拔的护国将军蒋琛站在静月斋外的庭院里,他身旁站着几人,老管家蒋勇蒙锐已见过,还有一名陌生老者,看举止气度这老者应该就是从圣城而来的蒋琛老友,私下里,文铁树也跟庞博打听过,得知这老者正是当今大世皇朝的外廷侍郎费言,大世基石之一。再过来是一名年轻的男子,腰悬宝剑,左边脸颊上有一道醒目深刻的刀疤,割裂在男子俊朗脸孔上,让本是俊美的年轻男子多了几分凶煞之气。
“他是蒋家大公子,虎冲左庭卫蒋宁。”文铁树小声道。
蒋宁看到了庞博一行人,一双细眉耸了耸,看着蒋勇道:“不过区区一个刺客,我们蒋府难道拿不住,还需要叫这些府衙的捕快来。”蒋宁桀骜的盯着蒋勇,显然怪责于蒋勇。
“无需多言,他们是我叫来的。”蒋琛缓缓道,不顾蒋宁难看的脸色,上前一步对走来的庞博道:“蒋府小事,叨扰了庞大人,有劳了。”
“老将军话说的严重了,保护老将军的安危本来就是卑职的本分,竟然有人敢行刺老将军,卑职定然不能坐视不理。”庞博挥了挥手:“文捕头,你现下就可以去抓刺客了。”
蒋勇在蒋琛遇刺后已将军府各个进出口都派了家丁把守,刺客决计还没有逃出将军府。
文铁树、蒙锐同蒋勇领着一众捕快跟家丁把将军府翻了个底朝天,搜找了整整两个时辰,丝毫没有半点发现。
蒋勇纳闷道:“怪了,所有地方都没有,难道刺客长翅膀飞走了不成?”
“长翅膀定然不会,只是我们还有没搜到的地方。”蒙锐突然说,他盯着不远一个院落,院落破落紧闭的大门不知何时推开了一道人宽的门缝,一块巨大乌黑色的印记静静躺在铁门上,如似鬼面。
“不行,这院里不能进!”蒋勇挡在蒙锐身前:“这个院落是将军夫人的故居,将军有令,任何人都不能进去。”
“如果刺客逃进去了怎么办?那刺客险些要了老将军的性命,倘若因此放跑了刺客,蒋管家,你如何负担的了?”蒙锐走近一步,蒋勇微微后退一步。
“有人,门后有人!”文铁树突然惊呼一声,蒙锐和蒋勇同时转头,门内白影一闪,似有个女子身影逃进了院落深处,蒙锐推开了蒋勇,道:“刺客就在里面了,还犹豫什么,老将军怪责下来我来担当。”
蒋勇叹息一声也随着蒙锐进到了院落里,院落中多年未有人修葺,荒草丛生,一条隐约的路径通往院落深处的一幢红色廊房。廊房正堂大门同样敞开了一道半人缝隙,一抹昏黄的光线从里面投射出来。
“他在里面。”蒙锐道,一行人冲过庭院,来到廊房外。蒙锐一把推开了房门,但闻“嗖!”的一声,一样黑乎乎的东西扑到蒙锐脸上,蒙锐本能一拳挥出,击在袭来之物的表面。
“喵!”耳边传来嘶声裂肺的吼叫声,蒙锐看到被自己击飞的是一只硕大个头的黑猫。黑猫怨恨的缓缓盯着蒙锐,黑猫整张脸都不见了,只有大块血肉堆在一起,鲜血顺着扭曲的肌肉滴落在地上,恐怖吓人。
“它的脸!”家丁中有人忍不住,转头在门外大吐起来。那黑猫像是也明白了对方人多势众,慢慢退进了黑暗里。
漆黑的堂房里只有最里面有一截燃烧的蜡烛,烛光随着开门后灌入的夜风摇曳,浑浊的烛光不时窜长又变短,文铁树当先走进堂房深处,蜡烛的烛光飘向左边,文铁树的目光也不由得随着烛光看去左边,一张变形恐怖的人脸出现在文铁树视线中。文铁树铁铮铮的汉子也不由得吓得倒吸一口冷气,转身冷喝:“谁!”
“出来!”文铁树身后跟上的蒋勇等家丁也大喝,蒙锐跟上来道:“不对劲!”蒙锐丝毫感觉不到面前有活人流动的气息,他大步走到斑驳烛光的阴影处,里面果真有一个人,却是一个假人。
“奶奶的,这是个什么玩意?”文铁树狠狠踢了一脚在假人上,假人乃是木头所做,表面套着一层油皮,不知是猪皮还是什么皮。假人被文铁树一踢,转过半张脸来,这假人没有脸,木头做成的脑袋上只有两个空洞洞的眼洞,还有一个黑咕隆咚的嘴洞,文铁树厌恶的转身离开。随即,在不大的堂房里先后发现了许多没有脸的假人,他们都静静站立在堂房阴冷黑暗的边缘,像是一群守候着死亡的僵尸。
“你们在这里干什么?”众人身后传来冷喝,蒙锐回头,发现来的正是蒋家大公子,虎冲左庭卫蒋宁。蒋宁身后跟随着几名带刀士兵,蒋宁进入堂房,目光扫视着每一个人,最后目光落在蒙锐脸上,冷冷说:“你们可知这是蒋家的禁地。私闯禁地,你们知道会有什么结果吗?”
“大公子,老奴错了,是老奴昏了头!”蒋勇走出来,一张脸已成了蜡黄色。
“不管他事,是我执意要进来的。”蒙锐迎着蒋宁目光,蒋宁冷哼一声,目光轻飘飘落在蒙锐背后弧形刀上。蒋宁笑了起来,陡然,他腰畔的长剑出鞘。
“不可啊,大公子!”蒋勇大叫。
蒋宁长剑如同白色剑云擦蒙锐脸颊而过,却未伤蒙锐分毫。随即,长剑刺向烛光之后,一个白晃晃的人影倏然出现,蒋宁长剑正刺在人影肩膀上。
一身纯白色长裙,竟也是套在了一个假人身上。蒋宁将长剑从假人肩膀拔出,又派遣手下将整座庭院搜寻了一遍,无果。
蒋宁瞟着假人,问蒙锐:“这就是行刺我爹的刺客?哼哼!四大神捕,可真让我大开眼界啊。”
“走。”蒋宁带人离开,蒙锐看了看躺地身穿一身白裙的假人,一股熟悉的香气扑入鼻中,蒙锐叹息一声:“究竟错在了哪里?”
蒋遥松开了捂住银瓶儿的嘴,气喘吁吁的说:“你要吓死我啊,方才让别人看到你,真就把你当成刺客抓起来了。”
银瓶儿转了个身,问:“怎么了,那我就当刺客好了。”
“别开玩笑了。”蒋遥道:“幸亏我知道院子里有个隐秘的破洞,这才能救你出来,要是让我大哥看见你,当真就一剑杀了你。”
“好了,好了,我以后不乱跑就是了。我只是听到有刺客,好奇才出来的,谁知道碰上了一大群人。”银瓶儿撒娇的躺在蒋遥怀里,在蒋遥搂住她的刹那,她的目光猛的暗淡下去。
就差一点,就可以杀死他,杀死那个夺走了爹娘性命的血凶!银瓶儿轻叹。
静月斋。
“是他们?”蒋琛问。
“有可能。”费言面容焦虑:“可能它们将目标已经落在了你身上,或者还有我。”
蒋琛坚毅的面容渐渐有一丝变化,他握紧的拳头重新放开,看向窗外:“费兄,你还记得西夜狼谷一战吗?当时我们中了敌人的陷阱,被一万西夜铁骑包围在狼谷内,每一个人都以为我们必死。结果……”
“结果我们活了下来。”费言回忆着,面容也有变化:“我又怎么可能忘记,我们当时为了活命钻入野狼藏身的洞穴,再诱引敌人深入谷内,后又配合支援而来的友军放火烧了狼谷,活活烧死了一万西夜铁骑。那是何等的大快人心啊!”
蒋琛道:“如果当时是我们的宿命,那么今天又何尝不是呢?”
费言看着蒋琛,点头:“我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