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闻!”
吴闻应着取来了一个兜网,网子里有一双黑色长靴,丰无庸脸色一变,没做声。
“也许是你计算得太过精妙,以至于你从没想过自己会有被揭穿计谋的一日,而你也就将这一双杀害卞盈盈当晚所穿的长靴随手一扔就不再关心,而我入住墨善药堂后,几次留心,终于找到了这双长靴,而长靴底部刚好沾染有佛洛镇外那片雾树林中的红泥。”
“即便长靴染有红泥,也不可能凭此一点说明是我杀人!”
“好,那我就找出可以证明你杀人的证据。”黎斯转向严千蝶说,“千蝶,借你一样东西,好吗?”
严千蝶缓缓点了点头。
几人都进入到了丰无庸的房间,黎斯让吴闻取来了一盆清水,而后对王怀让说:“王捕头,不知让你带来的东西可带来了?”
“东西,对,带来了!”王怀让现在无比好奇黎斯想干什么,他从怀里取出了一个包裹了几层的布兜,打开布兜,里面赫然是杀害了卞盈盈的凶器,那半截浸血的紫竹根茎。
黎斯将紫竹根茎竖立起来,尖端朝上,尾端被放进盆中,而后又从怀里取出一个紫色小瓶,从小瓶里倒出一点白色药粉,才对几人说:“这药粉是我一位老友所研制,可以暂时将附着于外物上的人血分离出来,但得是沾在物体上不久的血液,大概一月之内,血液都可以分离出外物。”
黎斯说着,那紫竹尾端果然如黎斯所言,渐渐分离出了淡淡血液,很快融进了那盆清水中,清水颜色变成淡红色。过了盏茶工夫,黎斯取出紫竹,而后对严千蝶说:“千蝶,可以了。”
严千蝶应着,从李英风那里接来一个比方才黎斯紫瓶略大的白瓷瓶,轻轻倒出了一只红背白腹的小虫,小虫头部有根束丝被严千蝶拿捏在手指中间。她将小虫交给黎斯,黎斯将小虫放进了清水里。那方才像是睡着的小虫竟在水中翻了一个身,开始吮吸起水盆中漂浮着的血液。
“这,这是什么虫子?”王怀让看得惊奇,不由得问。
“这是‘血棉花’,也被人叫做吸血虫!”李英风说。
“啊,这便是那血棉花?”王怀让点头,仔细看着,又问,“但不知黎公子究竟是要做什么?”
黎斯将紫竹尾端给所有人看了看,尾端生有许多细小的倒刺,这些倒刺在检验卞盈盈尸体时就曾经提及过,它们刮出了卞盈盈胸口锯齿状的外伤。黎斯道:“当日从牛长天处寻得紫竹,当我看到紫竹根茎上的鲜血,我便注意到,紫竹染血并不仅仅在尖端,在尾端也有,只是零星散乱,并不多。我这才想到,那些紫竹尾端的血或许不是死者卞盈盈的,而是凶手在行凶时因为太过紧张,被紫竹尾端的倒刺划破了手掌,留下的血液。当时我一个慌神,才让牛长天铸成了大错,现在想来,着实后悔!所以今日,我只能找出杀害卞盈盈的真正凶手,也算是给亡故的牛长天一个交代。”
“那这盆中的血就是凶手的?”王怀让瞪大了双眼。
“不错!血棉花此时正在吮吸这些血液,而血棉花最大一个特点就是在短时间内,不会吮吸第二个人的血,也就是同一时间,它只吸允同一个人的血液。稍后,只要丰公子将自己的鲜血滴入盆中,看血棉花是否继续吮吸,便可知究竟谁才是杀害卞盈盈的真正凶手!”
又半盏茶时间,血棉花已将盆中鲜血吮吸干净,丰无庸缓缓亮出了自己的手掌,望着盆中的血棉花,突然仰天惨笑两声,摇头说:“服了,我服了!黎公子,我认罪了!”
“一切都像你所说,一丝不差。呵,若不是亲耳听你说出口,我简直相信是听到了鬼神怪谈,竟可以将所有案情分析得滴水不漏,我输得心服。”
丰无庸脸上现出了更多悲伤。严千蝶轻轻问他,说:“我能知道,你做这一切的原因吗?”
“原因?方才黎公子已经说明了,其实盈盈所爱之人根本不是我,也不是顾青城,更不是牛长天,她的心另有所属,甚至,甚至……进入马车私会。想想曾经与我许下的山盟海誓,情比金坚,只让我觉得心都要碎了。这等始乱终弃的女子,杀了就杀了。现如今被黎公子识破,去死我亦不悔!”
“恐怕你真要后悔了。”黎斯从怀里又掏出了一封信,递给丰无庸道,“这是卞盈盈写于牛长天好让他彻底死心的信件,信中提及她所真爱的人不是别人就是你!丰无庸!”
丰无庸慌乱接过信,看着上面一个个熟悉的字,不觉目瞪口呆,长久才摇头说:“不可能,不可能的……她明明亲口同我说已经不爱我,爱了其他男人。”
“那是顾青城逼她说的,若她不说,顾青城就威胁会杀了你。”黎斯摇摇头,“至于你看到同外镇男子一同进入马车私会的女子,那其实是胭脂醉的苏儿穿着卞盈盈的衣衫,为的就是让你误会卞盈盈已经成了贪慕钱财的女子。而这一切,也都是顾青城所为。其实在来你这里之前,我已经将所有事实摆在了顾青城面前,他自己也承认了一切罪行,是他恨卞盈盈爱的是你,故设下了这个天大的骗局。而胭脂醉的苏儿也承认了是她假扮卞盈盈同人私会。”
“顾青城……苏儿……究竟,究竟怎么了?”丰无庸扑通一声跪下,紧紧抓着手中冰冷的信纸,一股无可抑制的悲凉同悔意涌上心头,似要活活将他撕裂。他将头重重磕在地上,磕出了血:“这么说盈盈,盈盈是爱我的!她没有骗我,没有骗我……而我,我,我却亲手杀了我最爱的女人,我亲手杀了盈盈啊!”
丰无庸想起卞盈盈临死前望向自己的眸光里,那抹闪动的泪珠,心脏如同被万箭射穿。
黎斯微微摇头,不再多说,走到一旁窗边,窗外,天色微微亮白,而笼罩了佛洛许久的雨幕也终于要缓缓落下了。
顾青城、苏儿、丰无庸都已下狱,等待他们的将是律法的惩处。
朝阳东上,黎斯第三次站在了佛洛镇外。回首,不远处是一副绝色容颜,渐渐变得熟悉,再到陌生。黎斯挥了挥手,对着那人道:“走了。”
“我们可以共同经历过那样的黑夜,却不知在如此清丽的朝阳下,我们会各自奔向何处?”黎斯小声说,声音小得只有心才可能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