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岛文男驾驶的那辆小货车在流经大阪南部的大和川堤防被人发现。那一带属于住吉区的我孙子,大阪府立高中就在附近,是那所高中男子田径队的学生发现了福岛文男。那名学生每天早上都在堤防上晨跑,今天在跑步途中不经意地看了一眼弃置在路旁的小货车,结果就发现了尸体。
住吉署和大阪府警总部的侦查员接获通报后,在上午八点多赶到了现场,立刻在堤防旁拉起了封锁线,但其实那一带原本就很少行人来往。
死因是后脑部的创伤,警方原本研判是被前端锐利的凶器重击所致,但随即在小货车车斗角落发现了疑似被害人的血迹和毛发,推测可能是撞到那里导致死亡。
“真让人怀念的景象啊。”
大阪府警搜查一课的漆崎眺望着大和川,用力深呼吸后说道:“我以前常在这里游泳。”
“在这么脏的河里游泳吗?”
身高一百八十公分的新藤低头看着漆崎问。新藤明年将迈入而立之年,漆崎是比他资深几年的前辈,但身高比他矮了将近二十公分。
“以前这里的水还算干净。”
说着,漆崎将视线从灰色混浊的河水移到蓝色小货车的方向。“指纹已经采集完毕了吗?”
“已经采完了。”
新藤回答。“方向盘上除了被害人的指纹以外,还有很多其他人的指纹,但车门上有擦过的痕迹,无法采集到完整的指纹。”
“是喔……”
漆崎用手指抚摸着小货车车斗旁写的字。上面写着“N建设”几个字。
“据说是生野区的一家公司。”
这是住吉署的一位姓尾形的胖刑警刚才告诉他的。“但是被害人并不是那家公司的员工,只是和那家公司的董事长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的朋友,他昨天说要借用小货车一天。”
“是喔。”
从被害人身上的驾照得知他名叫福岛文男,住在生野区,今年四十岁,身高一百六十公分的小个子。发现他的尸体时,他身穿鼠灰色长裤和深蓝色上衣。除了驾照以外,皮夹中还有五百六十圆和过期的马票,以及三根没有装在烟盒里的希望牌短烟,和印有商店街广告的手巾。所有东西都放在运动外套的口袋里。
死者文男的妻子雪江快九点时,坐着警车来到现场。两个男孩也跟在雪江身后下了警车,他们是文男的儿子,大儿子友宏读六年级,小儿子则夫读二年级。
雪江面无表情,好像睡着了一样。不知道是否因为丈夫去世深受打击,她脸色苍白。虽然原来五官就长得不错,化妆后应该有几分姿色,但她满脸憔悴,再加上衣着打扮很落伍,完全破坏了她的外型。
确认尸体后,刑警带她上了警车,向她询问相关情况。漆崎和雪江坐在车后座,新藤和住吉署的尾形坐在前座,由新藤负责记录。隔着挡风玻璃,可以看到友宏和则夫站在提防上眺望着河面。
漆崎最先问了文男的职业,雪江吸了一口气后,小声地回答:“他目前失业。”
“原来如此。”漆崎面不改色。
“所以,目前由你养家?”
“对,”她回答:“我在一家名叫奇尔得玩具的公司上班。”
漆崎看着尾形,似乎在问他知不知道那家公司,尾形轻轻点头。
漆崎打听了他们甚么时候结的婚、家庭成员和文男之前的公司等情况后,又问:“你先生是甚么时候出门的?”
“昨晚十一点左右。”
“这么晚啊,他平时也会这么晚出去吗?”
“有时候会在这个时候出门去喝酒,但昨天是第一次开车出去。”
“你知不知道他去哪里?”
“他没有告诉我,只带了钱出门……”
“钱?多少钱?”
“差不多两、三万。”
是喔。漆崎点了点头。现场没有发现这些钱,所以,也有可能是窃贼所为……
“他出门时情况怎样?有没有甚么和平时不一样的地方?”
雪江好像没有睡醒,反应慢了一拍才回答说:“他好像很慌张,无论我问他甚么,都不回答。”
“白天呢?也很慌张吗?”
然而雪江摇了摇头。
“白天我上班去了……所以不太清楚。”
“你先生经常开小货车出门吗?听说这辆车是借来的。”
“我不清楚,因为以前从来没这样过。”
“是喔……”
“你知道你先生为甚么来这里吗?”尾形也插嘴发问。
“不知道……”雪江偏着头。
“他在这一带有没有熟人?”
“应该没有。”
“你知不知道他最近和甚么人来往?如果你知道的话,也请你告诉我们。”
漆崎问,她偏着头。
“我想他应该常去酒吧或是赛马场,我不是很清楚……不好意思。”
“他最近的态度呢?有没有甚么和以前不一样的地方?”
“……”
“有没有人打电话给他?”
“这几个月都没人打电话给他。”
“是吗?”漆崎叹了一口气,看了看尾形,用眼神问他有没有问题,他也摇了摇头。于是,漆崎感谢雪江协助调查后,就让她下车离开了。
福岛文男住的公寓位在生野区的大路旁,附近一整片都是门面不到的出租公寓。那个区域路很窄,到处都是单行道,不熟悉附近路况的人,根本没办法把车子开进去。
漆崎和新藤这两名刑警搭乘地铁在附近的车站下车后,一路向人打听,终于来到了那栋公寓。在大阪市区内移动,搭乘大众运输系统比开车快很多。
他们今天是来向公寓的所有住户打听福岛家的情况。由于今天早上才发现尸体,住户中还没有人知道命案的事。当刑警上门查访时,他们都再三追问到底发生了甚么事,但两人都没有告诉他们文男被人杀害的事。
向差不多一半的住户打听后,他们了解到,福岛家最近家暴的情况很严重。文男失业后几乎每天喝酒,每次喝酒,就会在家里发酒疯。
“真佩服他太太居然受得了,还有,他平常到底都做了甚么?”
大部份人都误以为文男犯了甚么罪。
走访了几户人家后,他们来到福岛家的隔壁,门口挂着“山田”的门牌。敲门后,一个瘦女人满脸不耐烦地探出头。女人大约五十多岁,当他们亮出警察证后,她露出警觉的眼神。
“我们想打听一下福岛先生的事。”
漆崎开了口,女人立刻反问:“他果然出事了?”眼中流露出好奇的眼神。
“果然……难道之前发生过甚么事吗?”
女人双眼发亮,似乎早就等着刑警问这个问题。
“昨天晚上,我听到很大的声音,我从窗户往下看,发现福岛太太正在阻止他。”
“阻止他?阻止他甚么?”
“当然是阻止他出门啊。他开着小货车准备出门,他太太对他说:‘老公,你等一下。’还说:‘你不要把钱拿走。’”
“结果,他还是出去了吗?”
女人用鼻子哼了一声,“我从来没看过他哪一次听过他太太的话。”
“昨晚几点的时候?”
“呃,我想想……”
女人不知道为甚么看了一眼漆崎的手表。“我记得是十一点左右。”
和雪江的供述相同。
“然后呢?”
“然后就结束了。啊,对了,十一点半左右,我又看到了福岛太太。她来向我打招呼,说她老公半夜回来可能会吵,希望我多包涵,还带着儿子一起来。福岛太太真的很辛苦……她老公到底做了甚么?”
“不,他并没有做甚么。”
漆崎对那个女人说,希望她提供任何有关福岛家的线索,那个女人如鱼得水般滔滔不绝。虽然她所说的和他们向其他邻居打听到的内容几乎完全一样,但这个女人似乎特别喜欢添油加醋。
“那个欧巴桑真爱说话。”
漆崎看了一眼手表,忍不住咂着嘴。听完山田德子的喋喋不休,大幅超过了他们原先的时间安排,却没有任何收获。
离开福岛所住的公寓后,两名刑警顺便去了N建设株式会社。从公司的地址研判,应该离公寓不远,实地走访后,发现比他们原本想像的更近。以距离来说,相差不到两百公尺。沿着公寓前那条路往左走,在第二个街角右转,就是那家公司。公司的停车场随意停了好几辆大货车和拖板车,其中也有几辆和在命案现场相同的小货车。
他们左右张望了一下,看到一栋像组合屋的简陋房子,似乎是公司的办公室。
可能已经接到了住吉署的通知,公司的人已经知道了命案的事。他们坐在一张做工粗糙的沙发上,见到了小川董事长。小川脑满肠肥,西装的扣子好像随时会绷开,皮肤晒得黝黑、油光满面,一看就知道是暴发户。
“我说他喔,人真的没办法预料下一刻会发生甚么事。”
小川不断嘟囔着,看起来却不难过。
“你和福岛先生是怎样的朋友?”
漆崎问,小川抱着手臂。
“我们是小学同学,所以算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的朋友。小时候,我们经常一起做很多坏事。最近也有来往,我们一起去赛马场。不过,每次只要听他的话,就绝对不会中。”
小川豪爽地笑了起来。
“福岛先生开的小货车好像是你公司的?”
“对啊,昨天他突然说要借一辆小货车,我就借给他了。”
“几点的时候?”
“差不多五、六点。”
漆崎没想到福岛那么早就来借车。
“他没有告诉你借小货车要干甚么吗?”
“呃……他好像说要搬甚么东西。我昨天也很忙,没时间细问。”
“他经常向你借车吗?”
“偶尔啦,不光是阿福,只要是熟人来借车,我都会很大方地借给他们,反正对我来说,并没有太大的损失。”
“他说要借多久?”
“原本说好今天早上要来还车,但即使稍微晚一点,对公司也没甚么影响。”
“今天早上……所以,福岛先生打算半夜也要用车吗?”
“应该吧,反正他想怎么用是他的自由。”
“深夜的时候,这里会锁门吧?所以他要到早上才能归还吗?”
“不,这里即使半夜的时候也不会锁门,我跟他说,只要停在那里就好。因为车身上写着大大的N建设几个字,也不会有人来偷。”
“原来是这样……”
漆崎又问了他,知不知道可能是谁杀了福岛文男,以及福岛有甚么朋友后,离开了那家建设公司。小川对福岛的死并没有特别的想法,正因为如此,他的意见不带有任何主观的成见,不过,两名刑警还是无法从中找出任何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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