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虚?”郭小峰轻轻摇摇头,眼睛眯了起来,“我是警察,从不故弄玄虚。汪飞,难道你没看出来你爱人头发的长度吗?至少有二十四五公分长。”
这一次汪飞没有立刻说话,只是猜疑地注视着郭小峰。
“还没明白吗?”郭小峰遗憾地摇摇头,“我本来觉得你脑子还是很灵的,怎么不明白?是不是光顾打自己的小算盘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
“唉,看来利令智昏就会目光短浅,你好好再看看,再想想,头发的生长速度大约是一个月长一厘米左右,以你爱人头发的长度来看,就意味着至少应该留了有两年多,这也就说明,她的头发忠实记录了这两年来的身体状态,如果出现某些问题,只要把头发按厘米分段,就可以准确地分析出这两年来她在不同月份是否有砷中毒的状态,这就是说,即使是一两年前犯的错——”
说到这儿,郭小峰意味深长地停住了。
汪飞厌恶的眼神儿在短暂的迷惑后霎时被惊恐所代替,他的嘴巴无力地开合了几下,却没能说出话来。
郭小峰微笑的脸猛然沉了下来:“没有铸成大错是你的福气,汪飞,我说过我想帮你,否则这些事我既可以告诉你的爱人,也可以告诉你的朋友,但我却为你保密,而且单单告诉了你——”
说着,郭小峰顿了一下,又恢复了和蔼的表情:“好了,祝你们玩儿的愉快!”
接下来的行程郭小峰特别开心,他相信经过自己这番提醒,汪飞一定会老实的,至少暂时会。
现在他已经不能从抓获一个罪犯中得到满足和成就感了——而预防它,可能更开心!就像眼前至今还在发挥作用的都江堰的缔造者——李冰,他就是那么聪明的利用每年造成灾害的水患变成了造福人们的水利,冲积出一个如此美丽富饶的“天府之国”。
这份兴致勃勃的情绪,郭小峰一直保持到了和女儿、王刚坐到了成都的一家重庆火锅店里。
王刚客气地把菜单塞给了郭小峰:“老郭,你先点!”
郭小峰随便浏览了一下:“好了,我选毛肚,鸭肠,牛肉丸,青菜和土豆片,其他你做主。”他把菜单还给王刚,“成都果然是宜居城市,菜价这么便宜,素菜居然有两三块一份的,锅底还不要钱?”
“因为这是‘口水锅’。”爱梅皱了皱鼻子。
“得了,爱梅。”郭小峰笑着摆摆手,“咱们中国很多美食的特色就是‘美妙而肮脏’,不要想太多!”
“哎呀,爸,我觉得你今天下午好像特别开心!平时你总教育我不要乱吃街边的东西,说是不卫生,今天怎么这么开明?”
郭小峰呵呵一笑:“街边的东西有时是餐具消毒不好,有时是生食,很容易传染各种各样的病,这个嘛——”他拿筷子轻轻敲了敲盛着“锅底”的大不锈钢盆,“虽然仔细一想很恶心,反复煮沸,倒并不容易传染疾病。”
爱梅觑着他的脸色,摇摇头:“不对!爸,你好像还是有什么高兴事,不会觉得都江堰比九寨沟还好吧?”
“各有千秋!”郭小峰依然笑呵呵的:“两个不能比,虽然当自然景观看,都江堰没什么好看的,但听听人家讲解,觉得两千多年前的中国人真是又聪明又有气魄。”
“可不是!”王刚点完菜也凑过来说道,“我也这么看,看着那么高的山居然被分开,还是没有炸药的年代,那么宽阔的水,那么巧妙的设计,啧啧,真是伟大!”
嘀铃铃——王刚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喂——”王刚漫不经心地接通了,“啊,韩蔷,什么事?要我根据情况帮你多续几天假?行,没问题!你好好补度你的蜜月吧!我在干什么呢?当然是摩拳擦掌地准备吃著名的成都火锅,你呢,吃过晚饭了吗?还没?那你干什么呢,刚才这半天?噢——做头发呢——怎么去海南前还要美美容不成?哈哈哈——”
郭小峰浑身一震,接着,他一把抓住王刚的胳膊,小声而急切地命令道:“问她做什么头发?准备改发型吗?是剪短吗?”
王刚奇怪地看了郭小峰一眼,但还是被他不由分说的急迫脸色镇住了,下意识地配合问道:“韩蔷,你准备改什么发型?烫烫还是剪短?”他把手机移开一些,这样,郭小峰也能听到里面传来的声音。
“哎呀,我跟你说,过几天你要是见了我,准不认识我了。”电话里传来韩蔷带着些轻微抱怨,却不乏甜蜜的声调:
“汪飞非说我原来的发型老气,难看,头发烫坏了,看起来发质特别差,嘟嘟囔囔的,非让我剪了,烦死人了,不过我也一直觉得现在发质太差了,摸起来像草一样。发型师也帮腔,说我的头发质量差,要好好保养,结果越剪越短,现在给我剪得跟个小男孩似的,不过看起来——”
韩蔷的声音里又增添了些满意:“——好像是精神了不少,真是钱花在哪儿哪好!得了,不跟你说了,别忘了我交代给你的事!”
郭小峰的脸更阴沉了,继续命令道:“别让她挂,问她在哪儿剪的头发,把地址问清楚,还有,汪飞在哪儿,正干什么呢!”
王刚更加吃惊,但还是依吩咐一一问了。
“我?”韩蔷在电话里回答,“正焗油呢,也快完了,说实话,坐了半天了,闷死了!——在哪儿?当然是美发厅,还能在饭店呐?哈哈哈,美发厅在哪儿?怎么你也要来呀?哈哈哈,别开玩笑?怎么啦你?到底在哪儿?就在我们来时住的酒店对面拐角那儿!汪飞在哪儿?不知道,大概还在门口吧,他刚才说在门口等我,不过也许又转去了,两个小时呢,谁熬得住?怎么,到底什么事?”
王刚一边嗯、嗯地支吾着,一边猜测地瞟着专注聆听的郭小峰,只见听到这里的郭小峰站起身来,嘴里小声吩咐一句“我出去一会儿,如果一会儿回不来,你们先走,我们车上见!”就迅速离开了!
汪飞一边抽着烟,一边整理着手里那叠报纸,这叠报纸已经帮他消磨了两个多小时了,现在他应该进去看看韩蔷了,好歹最后一场戏了,得好好演完!本来五年煎熬的婚姻生活已经快把他逼疯了,他真是实在一天也不想忍了!到了现在,居然还被那个该死的警察猜出了自己的计划,就更必须下手了!否则错过去这次机会,就凭那个该死的警察和自己待在一个城市,也许以后就再没合适的机会了!
——真该死!真不知那个死警察怎么能猜得那么准!真是活见鬼了!
汪飞忍不住出声咒骂一句,然后回身把那叠又叠整齐的报纸递回了报亭:“嘿!还你了,钱不用给我,你再卖一次吧!”
“啊——”卖报的吃了一惊。
汪飞则愉快地冲他挥了挥手——他的计划就要开始了,全当买个好兆头。是的,好兆头,但愿接下来一切顺利。虽然这次开始有点儿不顺,不过后来还是顺的,甚至可以说是越来越顺,比如开始他怎么说也不能如愿去海边,结果现在韩蔷高高兴兴地主动要和他去海南,而且最妙的是,经过这一番折腾,他现在还可以在下手之前先补好自己百密一疏的漏洞!——这还是托那个该死的、自以为是的警察的福!啊哈,这就是所谓的“好事多磨”吧?
哈哈哈,汪飞忍不住笑出声来。
“你很开心嘛!”
熟悉的声音让汪飞一愣,他骤然转过身,赫然发现他心里咒骂了千万次的郭小峰,居然就站在了他身后!
“哦——”汪飞的胃里像突然吞了个大冰块,冰冷沉重地坠了下去,刚才的兴奋顿时消失到了十万八千里之外。
且停了几分钟,他才有些失神地问:“你怎么在这儿?”
“因为我是警察呀!”郭小峰讥讽地回答。
“哦——”
“韩蔷呢?别告诉我她正在剪头发啊!”
“哦——这个——我……”汪飞惊愕得眉毛都蹦到头顶了,好半天才结结巴巴地解释,“她,她,她——觉得,觉得剪了可以精神漂亮些,我没有反对——”
“——够了!”郭小峰厉声打断他,他自己很久没有这样生气了,不由得提高了嗓门,“你这套骗人的话去哄傻瓜吧!我是一个干了快三十年刑警的人,我见过的谋杀手段比你从书上查到的都多,你以为我猜不出你的计划吗?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去海南就是为了实施你的谋杀计划吗?我告诉你,之所以前面我没有提,是我希望你心里还有些善念,希望你能让我觉得你还值得拉一把!”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汪飞语无伦次地分辩着。
“哼!你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郭小峰打断汪飞,摇摇头,更加失望,“你太低估别人的智商了,看来我非要说出你的计划,你才死心是不是?”
……
“爱梅,你爸平时是不是有些神——”
“——奇,是吗?别告诉我你刚才想说‘神经’!”爱梅嘟着嘴打断了王刚的问话,捍卫起郭小峰的名誉来,虽然她平时也不把爸爸放眼里,“嘿,我爸爸在他们圈里可是很出名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王刚有些尴尬地挠挠头皮,“我看他也挺好的,我挺喜欢他的,可他刚才为什么一听到韩蔷剪头发就跑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爱梅噘起了嘴巴,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我推测的不错吧?”郭小峰一五一十地说完,然后冷笑着问呆若木鸡的汪飞,“我还可以把你的动机说出来,为了顾玲玲对吗?不对,准确地说是为了顾玲玲姑妈的钱,别告诉我不是,你装腔作势的表演只能哄那些傻瓜!你们一直偷偷来往就是证据!”
他又准确而清晰地把“万能胶”了解到的情况简述了一遍。
汪飞惊恐的眼睛里呈现出了彻底的绝望和震惊,他失神地嘟囔道:“你怎么什么都知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我还要告诉你——”郭小峰一字一顿地说,“我早就防备你了,我留了一手。”然后,他冷笑着说出了他的准备——
“啊——”爱梅突然叫道,“我想起来了,爸爸让我——”
说着,她从包里拿出了一样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