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纳许说:“艾格妮斯知道匿名信是什么人写的。”
“那她为什么不--”我皱着眉停下来。
纳许马上接道:“照我看,那个女孩‘未必真正了解自己看到了什么’。最少起初一点都没想到,有人在辛明顿家里留了一封信,不错--可是她无论如何都想不到那个人和匿名信名信有关。在她看来,那个人绝不可能有任何嫌疑。”
“可是她想得越多,就感到越不安。她是不是应该跟别人谈谈呢?就在她困惑难解的时候,想到了派翠吉,她认为派翠吉很可信,很有判断力,就决定问派翠吉该怎么办。”
“对,”我沉思道:“听起来很合理,总之,‘毒笔’也发现了这一点。她是怎么发现的呢?督察。”
“你对乡下生活还不了解,柏顿先生,消息传开的方法就是有点神奇。我们先谈打电话的事,你打电话时有什么人听到?”
我想了想,答道:
“我先接电话,然后再叫派翠吉听。”
“你有没有提到那女孩的名字。”
“有--是的,我提到她的名字。”
“有没有其他人听到?”
“我妹妹或者葛理菲小姐都可能听到。”
“喔,葛理菲小姐,她到府上有什么事?”
我解释了一下。
“她要先去找皮先生。”
纳许督察叹了口气,说:“那么消息就有两种可能的途径传开。”
我不敢置信地问:“你是说葛理菲小姐或者皮先生会跟别人提到这种无聊的小事?”
“像这种地方,芝麻大的事都会变成新闻,你一定觉得很意外。要是裁缝师的母亲说了一个老掉牙的笑话,每个人都会听到这个笑话。再说这一边,贺兰小姐、萝丝--都可能听到艾格妮斯说的话。还有佛烈德·蓝德尔,也许那天下午艾格妮斯又回家的消息,就是他传出去的。”
我忍不往轻轻颤抖了一下。
我正望着窗外,前面是一块整齐的草地、一条小径和一扇矮门。
有人打开那扇门,轻悄悄地走近屋子,把信塞进信箱。我几乎可以看到一个模糊的女人影子,脸孔一片空白--可是那一定是一张我认识的脸……
纳许督察说:“还是一样,范围又缩小了一点,这种案子最后都会这样,只要有耐心、持之以恒地一一删掉不可能的人。现在有嫌疑的人已经不多了。”
“你是说--?”
“这么一来,当天下午有工作的任何女人都没有嫌疑,例如学校女老师在上课,镇上的护士我刚好知道她昨天在什么地方。并不是说我认为她们有嫌疑,而是我们现在可以完全肯定她们没有可能行凶。你知道,柏顿先生,现在我们可以把注意力放在两个确定的时间上--昨天下午,和上星期三的下午。辛明顿太太自杀那天,从下午三点一刻(艾格妮斯和男友吵架之后,可能回到家里的最早时间)到邮件一定送到辛明顿家的四点(要是问问邮差,可以知道更准确的时间)之间,都是凶手的可能时间。至于昨天,从两点五十(梅根·亨特小姐出门的时间)到三点半或者三点一刻(后者更有可能,因为死者死时还没换外出服)之间,凶手都有可能行凶。”
“你想,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纳许做个鬼脸,说:
“我想?我想,有一位女士走到前门,微笑而镇定地按门铃,这位午后的访客……或许要求见贺兰小姐,或许是梅根小姐,也可能带了一个包裹进来。总之,艾格妮斯转身拿托盘放名片,或者把包裹拿进屋里时,那位像淑女一样的客人,就猛敲了她的后脑一下。”
“用什么敲呢?”
纳许说:“这儿的女士常常带着大皮包,很难说里面到底藏着什么。”
“然后又用东西戳进她后脑,把她塞进柜子里?对女人来说,这个工作不是太重些了吗?”
纳许督察用奇怪的神情看着我说:“我们追查的女人,不是个普通女人--而精神上的不稳定,使她产生了惊人的力量。何况,艾格妮斯的块头又不大!”他顿了顿,问我:“梅根·亨特小姐怎么会想到会看那个柜子?”
“只是一种直觉。”我说。
又接着问他:“为什么特别提到她?有什么特别用意?”
“尸体发现得越慢!越难鉴定死亡时间。譬如说,如果贺兰小姐一进门,就一跤跌在尸体上,医生也许可以把死亡时间判定在十分钟之间--对咱们那位淑女朋友,就未免太尴尬了。”
我皱眉道:“可是艾格妮斯如果对某个人起了怀疑--”
纳许打断我的话,说:“她没有,还没到那种地步,我们不妨说,她只是觉得‘奇怪’。我想,她不是个聪明的女孩,只是隐约觉得有什么事不对劲,一点也没想到自己居然冒犯了某个女人。会对她下了杀手。”
“你想到了吗?”我问。
纳许摇摇头,伤感地说:
“那件事我早该想到的,你知道,辛明顿太太自杀的事,吓坏了‘毒笔’,她害怕得不得了。柏顿先生,畏惧是一件难以测量的事。”
是的,畏惧,我们早就该想到这一点了。畏惧--对一个疯狂的脑子……
“你知道,”纳冼督察的话,似乎使这件事看来更可怕了,“我们所要追查的人,是个受人尊敬,有声望的人--事实上,也很有地位!”
忽然,纳许说他要再跟萝丝谈谈,我随口问他我能不能去,没想到他居然乐意地答应了。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应该说,我很高兴你跟我们合作,柏顿先生。”
“这句话听起来很可疑,”我说:“照小说里的说法,侦探要是欢迎某个人帮忙的话,那这个人往往就是凶手。”
纳许短短一笑,说:“你根本不像会写匿名信的人,柏顿先生。”又说:“老实说,你对我们可能很有用。”
“很高兴听到你这么说,可是我不懂为什么。”
“因为你在这里是个生人,对这儿的居民没有先入为主的观念。同时,你还可以从我所谓的社会方式来了解事情。”
“凶手就是个很有社会地位的人。”我喃喃说道。
“一点都不错。”
“你是要我在这儿做间谍?”
“你不反对吧?”
我考虑了一下,摇摇头说:“老实说,不反对。要是这儿真有一个危险的疯子,逼得没有自卫能力的女人自杀,又敲死无辜的可怜的女佣,我倒不反对用点手段逼那个疯子就范。”
“你很理智,先生。告诉你,我们追查的对象确实很危险,危险得像响尾蛇、眼镜蛇一样。”
我轻颤了一下,说:“我们是不是应该尽快采取行动?”
“对,别以为我们不积极,事实上,我们正在朝好几个方向努力。”
他的态度很严肃。
我仿佛看到一个紧密的蜘蛛网,正向四面八方逐渐扩大……
纳许想再听听萝丝的故事,就先向我解释,萝丝已经跟他提过两种说法;她的解释越多,其中所包含的真正线索就可能越多。
我们找到萝丝时,她正在洗早餐的碗盘。一看到我们,她立刻停下来,揉揉眼睛又摸摸心口说,她今天整个早上都觉得很奇怪。
纳许很有耐心,但是也很坚定。他第一次听她说明时,安慰了她一顿,第二次态度很专横,这一次则是两种手段并用。
萝丝兴高采烈地夸张着过去一周的一些细节,说艾格妮斯怕得要命,不安一来回踱方步。萝丝问她到底怎么回事时,艾格妮斯一边发抖一边说:“别问我。”她说,“要是告诉我,她就死定了。”萝丝一边快乐地转动着眼珠,一边下结论道。
“艾格妮斯从来没有暗示过,她到底在担心什么事吗?”
“没有,不过她一直过得很不安,很害怕。”
纳许督察叹口气,暂时放弃了这个话题,又问起昨天下午萝丝的确切行踪。
简单地说,萝丝搭二点半的巴士回家,个下午和晚上都和她家人在一起,再从下蜜克福搭八点四十的巴士回来。
萝丝一边叙述她的行踪,一边还穿插了许多她跟她姐姐零零碎碎的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