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鹰看见这个叫海灵的女孩时,是在清晨太阳刚升起的时候,从日出到日落,卜鹰又发现了一些让他觉得非常惊奇意外的事。
如果说这个荒岛就是一个世界,那么在这个世界里,令人惊奇的事实在不少。
第一件让卜鹰惊奇的,就是女人。
不管在天下哪个地方,最让人觉得惊奇的,好像总是女人。
这里的男人也许真的一直只有三个,可是女人却实在不少,而且都是和海灵一样的女人,美丽、健康、活泼,身上穿的也不比海灵多很多。
幸好卜鹰这时已经完全恢复了镇静,幸好他也不是没有见过女人的人。
事实上,他见过的漂亮女人很可能比这个世界上大多数男人都多很多。
这些女孩却好像都跟海灵一样,都很少看见过男人。
见到卜鹰时,她们也显得很惊讶、很好奇,有的甚至还有点畏惧,就好像真的遇到了怪物。
在她们眼中,真正的男人应该是什么样子的呢?
卜鹰想不通。
第二件让卜鹰奇怪的事,就是这个荒岛上所有一切的享受,都远比他想像中好得多。
他本来以为这些女孩最多也只不过是住在一些洞窟里,洞窟里最多也只不过有一点简单的设备和装饰,饮食的粗劣,也应该可以想像得到。
这里毕竟是个远离红尘的荒岛,人世间那些安逸的享乐,在这里都不过是梦中的神话而已。
让人完全想不到的是,卜鹰此刻在这里听见到的一切,才是神话。
这个荒岛上竟然有个建筑得就像是神话中官殿般的尖顶大厦,卜鹰走遍天下,也没有见到过这么奇丽的建筑。
大厅里摆着各种奇巧的玩物,所有的灯饰都是用水晶雕成的,配上黄金灯座。
一张用整块古木雕成的巨大圆桌上,摆满了醇酒和美食。单只酒类,就有五十种以上,其中有从波斯用船舶运来的异国葡萄酒和蜜酒,也有性烈如火的北方二锅头和烧刀子。
用金盘盛来的美食中,更包容了天下各地的口味,除了象鼻猩唇和驼峰外,几乎什么都有了。
但是真正令卜鹰动容的还是一把刀,一把形式奇古、刀身特别宽而短的刀。
刀鞘是用一种暗黄色的金属制成的,上面镶着七颗金光闪耀的透明宝石,只有极识货的波斯商贾,才能分辨出这种金钢石的真正价值。
这把刀平放在一个也不知是用什么木头制成的刀架上,卜鹰想去拔刀。
但是海灵立刻阻止他:“宝宝说这把刀动不得。”
“为什么?”
“因为这是把凶刀,一动就要见血。”海灵说:“我最怕看见血。”
卜鹰慢慢的坐下来,过了很久才说:“我认得这把刀。”
“你认得?”
“这把刀叫‘天、地、神、佛、人、鬼、兽’七杀刀,见神敬神,见鬼杀鬼。”
“这把刀好凶。”
“天地间的名刀宝剑,都是凶器,这把刀还不算最凶的。”
“最凶的一把刀是什么刀?”
“是小楼一夜听春雨。”
“小楼一夜听春雨?这是一把刀的名字?”
“是的。”
卜鹰又说:“故老相传,这两把刀曾经对决过七次,小楼一夜听春雨连胜七次,但却还是无法逼这把刀脱手。”
“后来呢?”
“后来小楼一夜听春雨的主人和这把刀的主人化敌为友,约定终身不再相斗,可是这把刀和它的主人却忽然不见了,想不到它竟在这里。”
“这把刀一直都在这里。”
“你知不知道这把刀是怎么来的?”
“我听宝宝说过,他击败了这把刀的主人,就把刀带了回来。”海灵说:“那好像已经是十七八年之前的事了。”
她说得轻描淡写,好像这本来只不过是件很平常的小事,可是卜鹰却已经听得悚然动容的了。
他当然明白这件事是件多么惊人的大事,他更想不到这个女孩的“宝宝”居然能击败当年纵横江湖的煞星墨七星。
更令人吃惊的是,摆在这里做装饰的武林名家的兵刃,还不止一把七杀刀。
他很快又发现了陇西杨家的枪、淮南王家的鸡爪镰、凉州杜家的鞭子鞭、甘州赵家的流星锤,甚至还有巴山顾家的剑。
这些人的成名兵刃全都是随身带在手边,寸步不离的。
巴山的剑上,还赫然刻着自古相传的剑铭:
“剑在人在,
剑亡人亡。”
这些都曾经叱咤过一时的高手,难道部已败在这个“宝宝”的手下?
这个宝宝是谁?
卜鹰开始吃,大量的吃,他需要大量的补充体力,因为他忽然发觉自己即将要面对的一个人是个极神秘、极古怪、极可怕的超级高手。
这个人将要用什么样的态度对他,目前他连一点影子都没有。
但是他却有了不祥的预兆;一种充满了凶煞的不祥预兆。
他知道自己一定要特别小心留意,他确信自己即将面对的一定是个空前未有的危机,他这条命很可能也会像这些兵刃一样,被那个“宝宝”留在这里。
最不幸的是,他的预兆一向都灵验得很。
根据久走海上的旅人商贾的传说,用葡萄酿成的红酒,也是非常滋补的,不但补血,而且强身。
卜鹰连尽三大杯,才问海灵:“你说你这一生中一共只见过了三个男人?”
“对。”
“除了你的宝宝外,还有两个呢?”
“一个是我的伯怕,叫做无名叟,多年前远赴海外,至今没有回来。”
海灵说:“还有一个是我的叔叔,也已隐居了很久。”
“他隐居在哪里?”
“就在我们这个海神岛上。”
“你能不能带我去看看他?”卜鹰问。
“不能。”
“为什么?”
“因为他隐居的地方,是在地下一个既没有门,也没有窗户的小屋里,谁也进不去。”
海灵看着卜鹰,眸子里闪动着宝石般的光。每当她看着卜鹰的时候,眸子里都会有这种光。
她又说:“可是如果你只不过想在外面看看,我就可以带你去。”
“我本来就只不过想在外面看看而已。”卜鹰苦笑:“那么你的屋子,我暂时还不想过去。”
他无疑已猜到那间屋子是间什么样的屋子了。
一口棺材,埋在地上。
一个死人躺在棺材里,和一个活人躺在屋子里又有几分不同呢?
一块墓碑立在坟前,和门口的名牌又有多少不同?
再大的不同,也只不过是数十年岁月而已,短短数十年,弹指即过矣。
“萧弹指之墓”。
墓碑上只简简单单刻着这五个字,萧弹指只不过是一个人的名字。
如今江湖中还有几人记得这人名字?
如果已经没有几个人记得这个名子,那么这个名字和别的千千万万个名字又有什么不同呢?
卜鹰看着叹息:“想不到‘一弹指动九十城’的萧先生也已经在这里。”
“你也认得他?”
“我认得他?”卜鹰也问自己:“我认不认得他?”
他本来是应该认得他的,萧弹指名动九州,江湖中谁不知道?
可是真正认得他,见过他的人,却好像没有几个,甚至连他的容貌长得如何,身材是高是矮,年纪是老是少,江湖中都没有几个人知道。
卜鹰的记忆中居然没有一点有关这位萧先生形貌的资料。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跟那个“宝宝”长得一定很像,所以海灵才会认为他们是一样的“男人”,而卜鹰只不过是个怪物。
如果卜鹰是怪物,男人应该长得是什么样子呢?
这时远方的海面上忽然传来一阵号角声,海灵雀跃欢呼。
“宝宝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