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早,雪还没停,飞着雪,絮絮飘飘。
“吱呀”
东边厢房的门开了,从门缝里钻出一个胖脑袋,正是胖子王大治。
胖子的眼睛往堂屋里谨慎地扫了扫,随后有些拖拖拉拉地出了门。
林乐穿整着衣裳,心巴拉地用手推着胖子,自己跟在后头。
“别推我,鬼知道那只大猫还在不在?”
胖子没好气地低声抱怨了一句。
“早啊,两位昨晚睡得还好?”
就在这时,江白突然从大门外冒出头来,手上拿着一把大竹扫帚,帚尖带着细碎的雪渍,看着大早上在扫雪。
胖子被江白突然冒出来吓了一抖,脸上挤出些许勉强的笑容,僵硬点了点头:“还好,还好!”
好个屁,昨他两吓的几乎一晚上没睡,就怕半夜被屋里的某只大猫给串了门。
着,他眼神往江白四周晃了晃,心翼翼地问:“江哥,那只”
从胖子对江白称呼从老乡改口叫江哥,就可以看出他现在对江白态度的转变,从之前心理层面上的某种不对等的轻视,转为了客气,甚至是有点畏惧。
经过昨晚上的接触,他是越来越看不透这位看起来毫不起眼的老乡了!
从风雪垂钓的蓑衣钓客,到亲和待人的老成青年,再到治病救人的一手医术,到最后与山中大猫为伍的悠然从容。
山里人都这么吊了?
“哦,你大白,它昨晚就走了。”江白听了胖子的试探,先是一愣,随后陡然醒悟,眉眼一眯,笑了笑。
他口中的大白,就是那只体长近两米的雪豹!
胖子一听先是没懂大白是谁,愣了愣,随后再一想,心里顿时翻起了一股泥石流,p,也就你敢喊一只体长两米的山中猛兽叫大白。
当然他无语归无语,心想那只大猫走了,心里的一块石头也落了地。
“江哥,谢谢昨晚的招待,我们俩今得早点赶回城里,现在就要走了。”
胖子假装客气了一句,心里却没把江白给吐槽死,一晚上担惊受怕的,脸都肿出黑眼圈了。
“走这么急,要不吃个早饭?”
“不了,谢谢哥了,我俩真赶急回去。”
胖子连连摆手,拉着林乐赶紧出了门,风风火火地一钻溜都不带回头的。
江白看着两人略带着狼狈地离去,嘴角一弯,无奈笑了笑,然后继续拿着扫帚,清扫着院子里的雪。
大山冬日里的清晨,安静、恬然。
白雪飞洒,压得青松折腰,腊梅更艳,万山涂白。
扫完雪,江白去了屋后的菜园子。
菜园子不大,三分地大,靠背的是陡壁,园子里种着七八种冬季蔬菜,日常吃食是够的。
大雪来的突然,下的又长,菜园子里的青色都被寒雪铺了白,里面还几个搭建的拱棚,都是江白昨早临时搭的,里面是几种容易倒伏、受寒的冬蔬。
从菜园子里捯饬了几兜冬青,洗净、摘叶,又从厨房木梁上用刀刮了一刀腊肉,放在砧板上切成粗细均匀的肉片。
然后,江白在灶里加了柴,开始生火煮饭。
往锅里加水,水开,勺上一瓢白花猪油,猪油在滚烫的水中马上融开,泛着滋润的油光,再往里下白面,稍后将肉片下锅。
大火五分钟后,面熟,将冬青放进去,稍微烫熟一下,面就可出锅了。
“鹿,起床吃饭了!”
江白兜着粗布围裙,手里拿着锅勺,走到前屋,喊丫头起床。
这大冬的,丫头蒙着被子,睡得香的很。
“哥哥,外面好冷,鹿不想起!”
被子里伸出两只手,将一角掀开,露出脑袋,江鹿揉了揉眼睛,撒娇想赖床。
“不想起好啊,待会儿哥哥一个人下山玩可就不带你了。”
江白唇角一弯,就转身走了。
“我起我起,哥哥你不准耍赖,等会下山你别又想丢下我和大黄两个人。”
鹿一听要下山玩,立马从被窝里钻了出来,也不赖床了,哼哼唧唧地穿衣服下床。
江鹿穿好衣服,刷完牙后,江白已经准备好了热水放在堂屋门口的石墩上,丫头自己乖乖洗着脸,而江白站在她后面,嘴上叼着一把木梳子,手上抓着丫头的头发,又从手腕上扯了一根橡皮筋,帮她箍了一个马尾。
这场面,是平日里江白每早上的必修课!
两人相依为命,江白又当爹又当妈,照顾着丫头的生活起居,不过在扎头发这方面,他实在谈不上经验,只会两个样式,一个羊角辫,一个马尾辫,最简单的两种。
于是丫头一年四季,两种发型轮着来,不过胜在江鹿长相可人。
给丫头收拾好,江白就从厨房端出三碗面,两兄妹吃起了早餐,而大黄狗则趴在桌子底下吃的欢实。
桌上无话,两个人、一条大黄狗就如以前的一千多个日子一样,过着平淡安逸的清晨。
因为那个喜欢喝酒,一喝酒爱叨叨的老头子走了已经三年。
院子里,风雪无声,隐约可以听见清脆的鞭炮声,从山下传来的。
两兄妹吃完早餐,江白收拾完,就带着丫头下山去了,一路上,桃花里的乡亲见了都热闹地和两兄妹打个招呼或是送点过年的糖果,显然,两兄妹在桃花里人缘不错。
离除夕还有十来,桃花里这个山村正洋溢着最淳朴的热闹劲儿,加上还有不少赶来赏雪的城里人,让这大雪热闹不少。
家家户户赶着过年,赶着一些传统年货,有的人家院子里正张罗着打糍粑,把糯米蒸熟,然后放在石舀里,两个壮劳力口里吆喝着,轮流抡着石锤将里面的糯米锤至绵软坚韧,旁边有妇女不时往里面洒点水,保正口感。
还有人家准备杀年猪,请三五邻舍过来帮忙,杀年猪前,还要放一通鞭***个喜庆。
其中,最热闹的还是孩子喜欢的玩意——爆米花。
这种玩意如今在许多农村就见不着了,但桃花里依旧还保存着,一个火架子一架,一个黑漆漆、嘴窄腰圆的铁疙瘩往火上一放,里面装着大米,随后鸡毛郎一边底下用火加热,一边单手摇着手把让铁疙瘩均匀受热。等约半个时,那个鸡毛郎就把铁疙瘩拿下来,套住一个长长的黑色袋口,随后拿着个铁钩状的东西钩住阀门,脚往底下一踩。
顿时“砰”的一声炸响,应和而出的便是周围孩们和城里人热闹的惊呼声,便见那黑色管袋的兜底是一大捧白白的爆米花。
新鲜的爆米花出炉,主人就会笑呵呵地往孩子们上分上一点,手里、兜里都是,孩子们也笑呵呵。
江鹿这丫头也是如此,连着江白手里都装不下了,丫头口上啃着,在他哥怀里笑脸嘻嘻乐坏了。
就在江白带着丫头看热闹时,头上空骤然响起一声鹰啼,尖锐嘹亮。
林尘头往上一瞧,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