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九头虫耗费千年之功,悟空心道,所谓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你虽说难,却也有人成了。
通风又道:“那九头虫不知大小五行玄妙,自以为功亏一篑,其实差得远呢。”悟空惊道:“什么,那是哪里出了差错?”
通风道:“所谓大小五行,是这二十五人中,按照生辰推演,各有五人居于金木水火土当中,而生辰八字为金的五人中,又需各为赤火、青木、黑水、白金、黄土的至真纯阳之体。这二十五名男子便在那一界也难以觅得,在此界中更是绝无可能。”
悟空想了想,便明白了其中道理,道:“这三界内并无历法,要想推算生辰八字实是难以循迹,对否?”
通风点点头道:“此为一,之前解释的是大五行。我说绝无可能,其实是落在这灵血二字上。灵血并非这二十五人之血,而是凤凰之血也!”
“凤凰?”
通风道:“正是如此,岂不闻‘凤凰者,鹑火之禽,阳之精也’。天地间惯于翱翔又兼备纯阳之体的,唯有凤凰。也唯有凤凰才能与那二十五个至真纯阳之体毫无阻碍地相容,而凤凰早就绝迹于世间,又去哪里寻?”
悟空听通风说完,心中无他念,却只为九头虫感叹,若他知道千年之功竟是白费力气,不知作何感想。
王禺插了一句:“出界,可有头绪?”他惜字如金,即便说话也只寥寥几字,绝不肯多说一个字。
通风摇了摇头:“我师尊命我入界,说的是教我寻个出界之法。往次我入此界,都是他老人家放我出去,如今自己做主,反倒不知如何是好了。”
悟空道:“既然之前说过,此三界并非你我三人在寻这出界之法,有那不知名的能人异士,或许早已探究许久,那便四处走走看看,或许看见他人之法,能有些启发。”
通风、王禺二人道:“正是此理。”
本我界内,地势极为简单。仅一山、一海、一原、一岛、一城而已,但每种地貌均占地极大,此刻,悟空三人正行在这座无边无际的山脉中。
群山连绵,一望无垠,此处正有一座静湖,只见附近山壁嵯峨黛绿,满山树木蓊郁荫翳,天空湛蓝辽阔,层云缥缈游弋,映在深不见底的湖水中,恰好形成了一幅雅趣盎然的淡墨山水画。
通风赞道:“好一处宝地,此处若无仙人居住,我们便在此建个洞府如何?”悟空叹道:“难道还要在此界长住不成?”
通风道:“我知道你有许多牵挂,然此界事若不了,一切都是妄谈,还是安下心来为好。”悟空知通风所说乃是实情,此刻着急出界也是没用,倒真不如按照元始意图,静心钻研会元奥秘,是得是失,只任由他去吧。
悟空道:“无妨,你我均已入了真流,三灾八难不侵,若是无刀兵横祸,便是万古长生之躯,也不在意这五六百年。”
通风笑道:“好,既如此,你我兄弟便在此界重新开山!”
悟空问道:“还有一事,我观此界人烟甚稀,远不如劫杀界热闹,何不去那里立个门户?”通风道:“这你却有所不知了,劫杀界虽人多些,但大多修为低微,如何能与此界相比?凡入那界的,大多是在此界受挫树敌、难以立足的。而若在劫杀界也活不下去,便只好入善恶界了。”
悟空这才明白,原来本我界单从名字上虽看不出高低,实则比劫杀界凶险得多,如虎力大仙三人在这两界均难生存,只能逃往善恶界了。
悟空道:“好,万事开头难,我们便从难处起。”
通风道:“开辟洞府虽易,只是不知起个什么名字。”
悟空张口便道:“叫存天洞,如何?”
王禺问道:“何解?”
悟空道:“元始天尊虽只教我等寻个出界之法,但我斗胆猜测:在天地覆灭之时留存造化,使界内生灵免遭涂炭,才是他老人家的真正目的。故此取名存天,唯愿此天地能存而不灭,方为正道。”
通风想了片刻,赞道:“好!若只逃离,未免怯懦。存天,其实为救天、挽天之意也!”
于是三人各展神通,王禺拿出法宝斩神圈,逢岩便入,硬生生在石壁上挖出了三个洞府。这三个洞府各有相通,内里蜿蜒回转。通风又布下许多阵法,为使三人能在其中安心修炼。即便无人时,不谙阵法者也无法入内。
三人造好洞府,却不入洞,先立个约定,在方圆五千里之内巡查,若遇见修为尚可的妖怪仙人,先收服了便是。
三人驾云腾空,开始巡山。行出不过千里,只见有一山头阴雾缭绕,三人还未近前,就看到自一处幽深山洞内飞出一个妖怪来。此妖容貌奇特,生就人面兽身,有翅有双臂,却又拖着一条长长的蛇尾。
悟空第一次见到此类怪兽,看了看通风,通风也皱起了眉,原来他也不识。只见此妖凶面恶颜,生就一副贪杀之相。
悟空笑道:“怪不得躲入深山,这幅容貌实在见不得人了。”这妖怪龇牙裂目,显然不喜旁人说自己丑陋,喝道:“此地方圆千里,均为我家大王所管,尔等要从此过,还不绕路而行!”
悟空心中一喜,原来竟有群妖啸聚,这却省了许多气力,只一并收过来便是了。你道他三人为何巡山找妖,只因在花果山享惯了许多小妖伺候的清福,大事小情、跑腿打杂均有人代劳,知道人多好办事,故此只有收拢些党羽,才算在此处立足扎根。
悟空哈哈一笑,道:“你家大王好生猥琐,方圆千里算得了什么,从今以后,此山,归我了!”这怪兽一副嗤之以鼻的模样,身子打了个旋儿便消失不见。
少顷,自山洞里浩浩荡荡出来百十个妖怪,以狮虎熊豹类走兽居多。为首的妖怪,高有丈余,膀阔腰圆,生得如黑炭头一般,通体上下只有眼仁露出些白色,更穿了一身乌黑皂甲,足蹬一双乌皮靴。仔细分辨,却是一只黑熊精。
悟空心中一动,如此黑的黑熊精,在西游本界倒是有一个,不知是不是这只。他上前道:“大胆熊精,敢在我地界立下门户,为何不早来禀报?”
黑熊精一愣神,喝道:“你这小白脸好不讲理,我在此已修行了几千年,哪个见过你来?”
悟空冷笑道:“之前不算,自今日起,凡有山之处,都改姓孙了!”
黑熊精左右环顾,看了看通风与王禺,然后哈哈大笑,道:“果然是猢狲,姓孙正合了你同伴的本相。”众妖一阵哄笑。悟空自然不会生怒,反唇相讥道:“我若是你老子,绝不教你姓孙,只教你姓黑名炭,也合你本相不是?”
黑熊精咧咧嘴,道:“斗嘴有何益处,不如手上见个高低。”悟空见这黑熊生就一副憨厚模样,却并非血气方刚之徒,倒也颇出乎他的意料。
悟空道:“只打却无趣,须得赌些什么才好。”
黑熊精问:“你有什么宝贝可赌?”
悟空反问道:“我的宝贝拿出来,却怕你压不起,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
黑熊精“嘿嘿”一笑:“空口无凭,我洞中许多宝贝,说了你也不知,你只要能胜我,我举洞迁出此山给你让路,如何?”
悟空道:“倒也不必,你若输了,举洞归我,如何?”
黑熊精叱道:“猴子大胆,我何等身份,岂能归属于人?”
悟空一怔,随即哈哈大笑:“敢情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东西,是你方才说‘手上见个高低’,若是不敢,何苦夸口来?”
黑熊精恨恨与手下道:“抬我宝枪来!”他接过一杆黑缨枪,喝道,“当我怕你不成,你若输了,定让你们这三只猴子日日跪在我案前献果。”
悟空亮出金箍棒,道:“若能胜我,一切随你!”
众妖见大王将要动手,个个噤若寒蝉,在后面躲得远远的,想来这黑熊精本领非凡。黑熊精回头看看,道:“你我去天上打!”
悟空道:“为何?”
黑熊精道:“此处离我洞府太近,怕打坏了物事。”
悟空笑道:“早晚是我的物事,你何必操心?”
黑熊精斗嘴哪是悟空的对手,挥枪刺来,悟空抬棒便挡,初一交手,便知这黑熊精果然有些本事,的确当得起一洞之主。
悟空挡了一棒,便腾在空中,不为别的,在地上交手的确有些施展不开,况自己身躯灵便,在空中转折定会占不少便宜。
黑熊精随后跟上,一杆黑缨枪分心劈脸刺来,亮铮铮的铁杆枪柄,硬生生抖出偌大枪花来,可见委实下了不少功夫。
但仅如此,又怎能奈何悟空?他那“齐天棍法”自练成以来,还未尝败绩,之前又与六耳猕猴对战数日,棍法突飞猛进,融会贯通了不少奇正技法,与从前更加不可同日而语。
他也不急攻,只是固守,斗了半晌,见黑熊精枪法施展得差不多了,冷笑道:“看你技止如此,那便到此为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