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是十三号,星期五。西方文化中最禁忌之日。
如果刚巧你比较唯物,那么,说不定就会发生一点儿信仰上的动摇。
比如说,面对满世界飞机,无缘无故,纷纷乱掉的时候。
日本羽田机场。
纽约肯尼迪机场。
墨西哥机场。
……下午三点左右。各大国际机场繁忙的航线如往常一样有条不紊地运转交接着。飞往美国拉斯维加斯的客人总是很多,个个带着奔向黄金假期的悠闲神情,登机。
很少老人,很少孩子。都是壮年,正是享受人生巅峰期的时候。
飞机助跑,钢铁翅膀也似乎有灵性,优雅滑翔,起飞,持续爬高。
到达一万米高空。
没有气流,天气完美,阳光灿烂地照射在舷窗里看不到的云层之上。
飞机里的人放下因为起飞而稍紧张的心,开始选择漫长旅途中用来杀时间的影片。
怎么会有人预料,接下来的节目以如此突兀的方式上演。
——无端端,爆裂。
四时许,小破和阿落到达拉斯维加斯百乐宫酒店。
出发之前,白弃给他上了一节小小的补习课,转达了他应该知道的那些信息。
其他人类参赛者,都是从电视上得到那些信息的,但是小破的好习惯是不看电视。他对人间的任何事情都很有兴趣,但基本上不看电视。
“因为电视令人愚蠢,迟钝,甚至丧失独立思考能力。”
这么冠冕堂皇的话出自猪哥之口,显然有诈。真正的原因其实是后者买不起第二部电视,所以他用釜底抽薪的方法保证了自己看肥皂剧的特权。
在金碧辉煌的大堂感叹了一下组委会的大手笔,到了房间再惊叹了一下床铺的柔软和床头巧克力的美味,前世贵为暗黑世界的主宰者,对今世没有见过什么世面毫无帮助,小破几乎忘记了自己到底所为何来,光顾着乐呵呵地在房间里蹿上跳下看新鲜了。
打开电视机,看到的第一个节目,是突发新闻实况插播。
自全世界各地不同机场出发的十数个航班,在飞往拉斯维加斯的途中纷纷坠毁,坠毁时间相差不过数分钟,事故原因不明,遇难者以四位数计。
乔瓦尼传媒集团旗下的直播队伍最为神通广大,事故发生后不到一小时,驻扎在全球各个分支机构——电视台、电台、门户网站、杂志报纸——全员倾巢出动,如一群服用了兴奋剂的狼犬,精确地循着血腥与硝烟的味道,准确地扑向航班坠落地点,其效率与精确度甚至超过了应急部队。
衣着光鲜的主持人无法压抑声音中的亢奋,在地狱一般悲惨的现场叫喊着:“神秘坠毁事件在全世界同步发生,我们也同步为您报道最新的进展,这是乔氏光明电视网美洲地区报道点,我们的画面很快要切换到亚洲东京附近,看看那边的情况如何。”
画面不断地切换,活生生像一个超级大派对,摄像机和闪光灯似怀春男子热辣紧盯穿超短裙的女郎,如影随形。
如果可以忽略那被飞机残骸制造出的焦黑平地,忽略那抛得满地都是,甚至甩上树梢或房顶的残肢断臂,忽略那些血迹伤痕,还有无须闭眼已能想象的死之恐惧,曾满满地充溢在每一平方厘米里,抹杀了多少希冀与生机,这真的活生生是一个大派对。
而任何派对,都需要一个高潮。
譬如说,在满目疮痍里,忽然有一个人,完好无损地,泰然自若地,太平无事地,爬了出来。
阿姆斯特丹附近的飞机坠毁点,医疗人员和快速应急部队正在清理现场。断开的机舱口,被切成许多块的残损肢体闷闷堆积,发出可怕的焦臭气味。他们仔细地搜寻,试探每一具完整的身体,希图发现还有任何生命迹象的遇难者。
他们没有彻底失望。虽然这个惊喜实在来得过于戏剧化了一点。
的确有生存者,而且不需费力寻找,因为他就端端正正地坐在机舱中一个勉强完好的座位上。
面带微笑。
白色衬衣,蓝色牛仔裤,头戴一顶棒球帽,上面很讽刺地写着:DROPANYAY。
倘若非要比喻,他便像是一个本来在时空隧道中散步的人,听到吵嚷,过来看看热闹,浑身纤尘不染,毫发无伤,眼眸中闪烁着好奇的光芒,似婴儿第一次睁眼看这天杀的世界。
救援人员面面相觑。
倘若只有一个人看到此情此景,必然以为自己受到太大刺激,发了癔症。
但很走运,现场有四十多人,还有更庞大的目击人群端坐在全世界的电视机面前,通过摄像机,活生生见证了这一幕。
见证那怪异的生存者,好整以暇地起身,跳出机舱,信步穿过目瞪口呆的人群,向远处走去。摄像机一路跟随,但对方的速度突然加快,极快,快到令人无法置信,转眼即逝。
阿姆斯特丹出现的,并不是唯一的生存者。
随着坠毁点现场直播的进行,东京、开罗、墨西哥城附近坠机造成的悲惨世界里,又分别出现了相同状态的人。
一个端庄忧郁的主妇,一个天真未泯的孩子,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天外来客一般爬出遇难现场,容光焕发,迅即如鬼魅一般消失。若以空难幸存者的标准来说,其状态精神得令人发指。
各位主持人都敬业之极,虽然在震惊下基本功大打折扣导致语无伦次,但还是尽了最大努力描述现场,而摄影师对机器的精确把持,更是保证了每一个细节的完全传达。
感谢万能的传媒科技,令无数人躬逢其盛,自由地在电视机前张大嘴巴,任凭哈喇子流淌,滴到衬衣下摆,以及脚背。
更微妙的是,其中有一些观众,命中注定的,看到了更多东西,从此身不由己地,走向生活的另一支流,永远也不能再回头。
善后工作仍在进行,但已经可以确认没有任何其他生还者。持续了将近三小时的突发新闻直播,也到此结束。
生命烟消云散,犹如一场梦,哭声在世界的各个角落响起,多少事情我们无能为力。
这是第一次,小破完整地看完一个电视节目。
房间里一片死寂。
阿落惴惴不安地站在一角,显得极为不安。他一直望着小破,坐在床上,双手握拳,身体挺得笔直的小破。
他的模样,极为可怕。
那孩子本有一张让人看了就愉快的脸,温和的,笑眯眯的。他的人越是平凡无奇的时候,就越是可爱——当他在猪哥与辟尘羽翼下,最多是为被怪客骚扰而稍微烦恼一下的时候;当他没有亲身进入这个世界,犹自天真的时候。
但从离家的第一天起,他的笑容便开始减少。这一瞬间,仿佛已经到达极限。
如果知道让他独自去闯荡是这样的结果,那二老当时会不会做出其他的选择?静静坐了十分钟之后,小破站起来,向房门走去。
阿落立刻跟上,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紧张神气——作为达旦的宠物,感知主人的心情,是他本能中最强大的驱动力之一。
但小破停步,厉声说:“阿落,站住!”
他头都没有回,身形凛然,一字一字,冷冷地说:“不要靠近我,不要影响我。”
达旦的怒气与黑暗力量正在爆发,如果阿落靠近他,就会吸走他的黑暗力量。以往小破从不拒绝,但是今天,他似乎想好好爆发一次。
阿落迷惑但顺从地站住,无所适从地看小破走出去,门在面前“砰”的一声关上。
大堂里,训练有素的服务生一眼认出小破是之前入住豪华套房的贵客,笑容可掬地上前问候:“您有什么需要……”眼光和小破一触,忍不住浑身打了个寒噤,声音一滞,再说话时,不由自主地颤抖:“……我们帮忙的吗?”
并非什么手持军火的凶神恶煞,只是一个男孩子而已,穿着随便的灰色帆布长裤,白色上衣大了一号,松松地耷拉着,露出强健的肩膀,浑身上下,既无刺青,也无刀疤,怎么也找不到危险的标记。
但服务生就是这么接受本能的提醒,身体轻微抖起来,抖得自己都不明所以。
不能说他过于敏感。
小破现在的神色,是雷霆之怒,压抑在阴云之下,随时会伴着一道霹雳爆发。
他看着服务生,一字一顿地问:“是谁帮我订的房间?”
正在此时,服务台边有人问:“你是我的客人?”
小破看过去。那优雅的绅士,三件头套装一丝不苟,戴着奶灰色巴拿马帽子,悠然地挥舞着一根纯属装饰的手杖。
正是川。
他靠在服务台前,手里拿着一个笔记本,正好奇地看看小破,再看看手里的文件,自言自语道:“坐的是哪一班飞机,来得这么快……”
“朱小破”这三个字带出了另外的联想,他迫不及待想解开心中的一点疑虑:“你认识白弃?”
但小破并不是为了和他攀世交,博好感而来。
他摩擦手指,慢吞吞走过去,看起来很随意地,伸手拿起了川的手杖。
对方觉察之际,已经来不及抢回,错愕的脸面对小破,眼前一花,一道蓝色光芒笼罩着那根手杖,猛然劈面而下,重重击在他的头上。
手杖停留在对方头上,那道蓝光却穿过了一切形体,如滚热的刀穿过黄油,从顶至踵,泻落一地,泠泠然流动,逐渐散去。
川愕然地看着自己被蓝光击穿,身体里传来一阵透明的疼痛,嘴里忍不住喃出两个外人听来意义不明的字:“破魂……”
变故一生,顿时满堂大哗。保安纷纷上前,意在小破,却被川张手挡住,示意众人后退。而小破对此视若无睹,一动不动,凝视着对方,冰蓝色流波在眼底不祥地徜徉。一字一顿,他极严厉地问:“为什么?”
川的嘴角露出一丝奇特而暧昧的笑意。他伸出手,一寸寸,从小破手里抽回那手杖,轻柔地说:“等一下。”
这时候他把手杖取回,小破眉毛一挑,就要发作,但是他的注意力立刻被大堂中正发生的事情吸引。
那些忽然填满了大堂所有空间,并且还在持续涌入的是什么?是人。是记者、传媒、摄像机、镁光灯、话筒。
包围。
川优雅地整理好自己的衣服、帽子,手杖点在地上,对外貌他有一种无法克制的在意,接着,他的一只手绕过来,亲密地搭在了小破的肩膀上。觉察到后者强烈的敌意,他心中一冷,但仍低头轻语:“冷静,冷静。”
小破的手指蕴含极大力量,但一握即松,放弃了立刻攻击的打算。他绝不笨,面前的传媒阵容,保证了全世界的观众都能直击现场。换句话说,他现在正置身于全世界目光的中心。
问题是——所为何来?汹涌起伏的包围圈形成,又跟红海在摩西的手臂下一样分开一条大道,这条大道直接通向酒店门口,从那里陆续走来了几个人。
噼里啪啦的快门声,简直可以媲美一场大屠杀的扫射。
这是横扫一切的大新闻。
自失事飞机坠毁现场神秘生还的那些人,现在齐齐出现在拉斯维加斯百乐宫酒店大堂。他们神情镇定,脸色淡然,走过人山人海的围观群,走向站在通道顶端,服务台前的小破和川。
行吻手礼,如庶民遇到皇帝。
川含笑,深深凝视他们的眼睛,轻轻说:“生存者游戏,欢迎你们。”
每一个音节都暗合完美的节奏,与他海洋一般深邃神秘的眼神一同缠绕四周,袅袅扩散开去。那些人露出痴迷的表情,战栗着退到一边,站成他的后盾,谦卑地,低微地,稍稍躬身,充满敬畏地看着川的后背。
这就是第一关,名副其实的生存挑战。
自世界各大机场飞往拉斯维加斯的班机上,都安装了一个小小的装置。无色无味无形,却又不容置疑地存在。
由异灵川道具与武器开发部门研发出的固体爆破波发射器,一旦启动,便开始探测周遭一切事物的能量指数。探测范围大小可调节,更可随意设置其引爆条件——高于设定值爆炸,或者低于设定值爆炸。
所有空难生还者齐集百乐宫酒店,看到川的瞬间,就成为他的仆人。任他驱策,无论生死。这时候他们失去了他们自己,或者说,他们得到了另一个自己。
那些人的亲友故旧,在电视机前目瞪口呆地看着曾经最熟悉的人,焕发出一种奇异的光芒,仿若经过了新生之池的洗礼,整个人改头换面。
生还者来自不同地域,背景毫无相似,身世年龄喜好,各不相同。唯一共同之处,就是他们的体质特殊,所拥有的潜伏能量,都高于固体爆破波的设定值。当爆炸最终发生时,爆破波屠杀弱者,同时保护他们毫发无伤。那些俗世之尘,也从此一响而清。
这是川策划已久的盛宴,对渺小的人类,他并无垂怜。
但并非人人都如是。
比如小破。
同样站在川的背后,唯有小破神色冷然,看不出有什么情绪。从开始到现在,他只说过三个字:为什么。之后便沉默,注视川玩弄世人思维于掌股之间。
没有人给他答案。一切都在狂热中进行,如箭离弦,不容任何人置喙。只是,甘心困在无能为力里,到底是不是破魂的风格?百乐宫酒店会议大厅,汇集了全世界主要传媒代表的新闻发布会隆重举行,并对全球直播。
乔瓦尼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面对电视屏幕,双手握拳,冷汗自额头上涔涔流下。不错,这真是一场完美的秀。无与伦比的故事性与大场面——灾难、煽情、精彩的后续发展,以及超越想象的悬念纠结而来,慑人心魄。
收视率已经打破全球所有节目的纪录,广告迅速开到天价,塞满所有间隔时段,财源滚滚而来。如川所说,这是他闻所未闻的大生意,带来的轰动和影响,已超越人类所能创造的巅峰。
如果这真的只是一场秀。
他恍惚觉得自己化身为上古时的潘多拉,打开了邪恶之盒,却完全不知该如何收场。
恐怖游戏盛大开幕,一步步走向高潮,推波助澜的,正是自己旗下庞大的传媒集团,先是被动,然后无比主动地,投入了这狂热的演绎之中。
这时候,川出现在新闻发布会的主席台上。
百忙之中,万众之前,他竟然还找到了机会换衣服。极细条纹的蓝色复古衬衣,六十年代风格翻领西服,配船形礼帽,帽子投下的阴影里,脸孔白得像一块来自远古的冰,泛出坚硬的微蓝色。
他缓缓对在场所有人扫过一眼,人群中忽然刮起极细微而带凛冽气息的风,缠绕所有人耳边,似一声狡黠轻笑,又似绵长叹息。会场中顿时肃静无声,随着他眼光的巡视,千头万绪,无限猜疑与困惑,都无声无息地淡化,湮灭,被抛在九霄云外。一个巨大的催眠气场形成,困住良知与思想。
“我想向诸位介绍,生存者游戏第一关的胜出者。”
川的眼光引导所有人,看向主席台一侧,舞台大幕即将揭开,盛装的演员雄壮出场。当先走来的,是一个穿白色连衣裙,身材纤弱的女子。
庄雅婷,来自中国台湾,家庭妇女,身高一米六二,体重四十七公斤。
特长:以念力将任何固体气化,维持时间不定。
发挥前提条件:愤怒。
名单上的第二位,达达里,北非土着,浓密卷发,身材矮小,行动极为敏捷轻快。他来自赞比亚,身高一米五七,体重四十公斤,特长:将印刷品上的平面图像短时间内实体化。
第三位,史蒂夫,来自阿姆斯特丹……一路出场,一共六人。人人各有所长,共同特点是每个人都带着一种极为安详而庄严的神情。对于自己接下来的生命,仿佛尽在把握,而那信心的来源,很显然是站在人群中心,好整以暇的川。
第七位,朱小破。
来自亚洲,学生,身高一米七九,体重七十七公斤。
特长:超强抗击打力。
但他没有出现。
万众瞩目,但他没有出现。没有跟随前面那六个人一起,被全世界的摄像机所捕捉。
发布会一时冷寂。对这变故,川一时惊讶莫名,他记得自己已经对那孩子做了必要的“辅导”工作,为何事态会超出他的控制,完全不在预料之中。他只能随机应变,宣布这第七个人,将会是一个莫大的惊喜。
发布会继续进行,生存者游戏的流程逐步浮出水面——所有人将启程前往撒哈拉,精彩的内容要全世界观众拭目以待,乔瓦尼传媒集团负责整个节目的独家直播。
电视屏幕前,无数人驻足观望。不明真相的观众,把这看成是电视节目制作公司的豪华铺陈。关注着电视节目进展的人,同样被笼罩在川所设置的催眠讯息中,一厢情愿地相信这只是一个单纯的游戏。那些坠毁班机上无辜死难者的亲属,愤怒地提出质疑与抗议,但超于常识太多的事态中,没有任何证据表明,这是一场蓄意为之的屠杀,他们的声音被无情掩盖,最终湮灭。
但也有少数几个人,发出了忧虑的叹息,深深愤怒,无限担心。
这几个人,现在就站在拉斯维加斯城市中心广场的大电视屏幕前。其中两个人全神贯注看电视,另一个就忙点正事——在旁边摆出一个小摊子,面包馅料蔬菜酱汁一字排开,卖三明治。虽然是非法经营,他的生意倒还不错,经过面前的人停下来买一个,走了。过五分钟倒回来,买十个打包,又走了。再过十五分钟,领着一大群人杀回来,非要把所有三明治都买下,而且问他明天还在不在这里营业。
能把一个三明治做得这样好吃,又会随身带一个流动厨房的,不必说,只有我们的辟尘。既然辟尘在此,旁边那个乱发蓬蓬,仰头看天的,当然是猪哥。而猪哥旁边那位,居然是安。
得到小破前往赌城的消息之后,他们准备去当一把卧底,结果登上暗黑三界的人间宣传官网报名时才发现,这二位,无聊事干得太多,一早变成了非人界的大人物,影像容貌,满世界流传。难怪每次搬家,不管搬得多鬼祟,跑得多神秘,人家都如影随形跟上骚扰,敢情一早有了这么先进的情报共享系统作为后盾。
就算如此,也不能困守愁城干等。不管三七二十一,启程出发。不出所料,那辆早就老得应该投胎转世的“甲壳虫”受不了折腾,勉强哆嗦两下,在路上挂了。二老心里着急,顾不得自己曾经也在《超能力使用限制公约》上签下大名,光天化日之下一日千里,飙向拉斯维加斯。
一路上,已经发觉有人类变异的微妙迹象,和N城发生过的昆虫乐园事件如出一辙,正是邪羽罗觉醒程度日深的直接体现。在这边一落地,市中心就那么点儿大,转两圈就在街上逮到了从狐狸家偷偷跑出来的安。“父亲探班联合会”于是正式宣告成立,开始行动。
卖完一轮三明治,看看进账,这几天的盘缠是有了。辟尘收拾完毕,转身问:“看到小破没?”
作为一只厨房艺术家型的高贵犀牛,为了一点儿零钱,被迫出来当小贩而不是直接去抢银行,他对人间的法律与道德,还算是相当尊重的。
猪哥摇摇头,表情很难看,兀自嘀咕着:“他妈的,异灵川是不是疯了?”
对非人的邪恶,他的心理准备显得不算足:“真的炸飞机?真的炸死这么多人?”
安在一边指指屏幕:“那些炸不死的是什么来头?”
这问题问到了点子上,解释起来也不算困难,这些怪人,就跟核射线污染下生出的畸形儿一样,是因为受到某种巨大能量的影响,产生了某一部分的能力变异。
这个巨大能量,猪哥提起来就一脸黑线——正是邪羽罗。
猪哥观察着在新闻发布会现场一字排开的入选者,其中有一个,仿佛见过,那是个须发皆银的小老头儿,戴一副样式保守的墨镜,站在那里的时候,本能地摆出侧耳倾听的姿势。据川介绍,他的特长是从一个人的声音中听出他的未来。
猪哥想了半天,问辟尘:“这不是我们住东京的时候,经常在地铁给人算命的那个瞎子?”
辟尘记人的能力不算强,不过多看两眼,也觉得面熟,耸耸肩,反问:“怎样?”
“他算命很准,在日本很出名。妈的,一天到晚说我运交华盖。”猪哥努力回忆,停了一下,摸摸自己的鼻子,“而且我记得,那几年之中,他简直是越来越准。”
这话背后所蕴含的意思,安一听就懂,果然头脑一流:“你的意思是说,他们的变异,并非是瞬间完成的?而是从很久前就开始了?”
“没错!”猪哥狠狠拍了安一把,表现得很英明神武,虽然他的表情说明,这实在是比坐在家里吃吃水果看看电视来得辛苦。
你知道这样一个糊涂蛋,忽然要说出非常严肃认真的台词,实在是很为难他,但我们的猪哥还是勇敢地面对自己的转型,说:“异灵川行事,向来计划周密,我决不相信他们这次的人间选拔只是瞎猫碰到死耗子。”
说完他活动了一下身体,招呼道:“走,我们去百乐宫看看儿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