quot;年轻人，你想死啊？这是第三次了，断了三次的骨头还想长好，可不容易。quot;医官在姬野的胳膊上缠上绷带，他刚刚解开包扎看完了姬野的伤势。

    quot;你废话那么多干什么？quot;姬野痛得咬牙，瞪着眼睛，quot;告诉我能不能长好不就可以了？quot;

    医官鼻子里重重了出了一口气：quot;能长得八八九九，你算是身体极好的，运气也好，遇上我的接骨之术。不过难免留下旧伤，你伤好以后每年冬天下雪的天气必然觉得从肩膀以下半边身体酸痛。年轻人不知道惜命，老来有你的苦吃！quot;

    姬野愣了一下，冷冷地说道：quot;我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到老来，哪有那么多事好怕的？quot;

    quot;也有道理。quot;医官点了点头，quot;养着吧。quot;

    他起身出去了，兵舍里只剩下姬野仰面躺在土炕上，一动不动。医官看见他再次挣裂伤口，发了狠心，在绷带里缠了夹板，将姬野的肩膀死死地固定住，这次姬野就是自己想动也难了。

    姬野扭过头，看见叶瑾正坐在靠窗口的地方织补战衣，阳光从窗户里面透下来，照在她的侧脸上，她的一边耳朵上挂了一只白玉石的耳坠，另一边的大概是丢失了，就一直那么空着。姬野没什么可做，就这么发呆，看着那枚白玉耳坠随着叶瑾的动作振摆。

    quot;是母亲留给我的，还有一只被父亲收藏。quot;过了一会儿，叶瑾说。她知道姬野在看她。

    quot;嗯。quot;姬野应了一声。

    两个人又开始了一轮沉默。

    又过了一会儿，叶瑾抬起头来看了姬野一眼。她人坐在中午的阳光中，皮肤被照得仿佛透明，眼瞳却还是漆黑的，极幽深。

    quot;长官为什么看我？quot;叶瑾问。

    quot;无聊吧。quot;姬野随口说。

    quot;我们的眼睛倒是很像，小时候父亲也说，黑瞳的人不多呢。quot;叶瑾又低头下去缝补，quot;长官不是为了这个救我的吧？quot;

    quot;不是，quot;姬野道，quot;我是军人，那时候冲出去是应该的。他们说你是原来殇阳关车骑都护叶正舒的女儿？quot;

    quot;是。quot;叶瑾点点头。

    quot;云中叶氏，很有名的大姓，却要来做婢女。quot;

    叶瑾轻轻摇头：quot;父亲是叶氏分家出身的，不是云中叶氏主家的后人。不过凭着祖上的一点名声，又凭着一点诡计，居然被委以高位……quot;

    quot;诡计？quot;姬野问。

    quot;他伪造了一本书，叫做《兵狼之卷》，说是我们叶氏《兵武安国八卷书》中的《秘四卷》之一，风炎皇帝时候的名将叶正勋就是倚仗这本兵书纵横天下。父亲把它献给皇帝，皇帝看后大阅，以为他是个奇才，就封了他人人羡慕的高位。其实那些都是父亲自己杜撰出来的纸上谈兵的东西，他一生连剑都没拔过几次，哪懂什么兵武？quot;叶瑾笑笑，quot;父亲出仕以前，我们很穷，从没有觉得云中叶氏怎么样，后来忽然蒙皇帝的恩召，巴结我们的人多起来了，慢慢地便觉得自己尊贵起来。可是再几年，离公大军横扫过来，以前的尊荣又都没有了，做着婢女，倒不觉得怎么样，只是想那几年在帝都的生活都是不该得的吧。quot;

    quot;你母亲呢？死了？quot;

    quot;是的，我八岁的时候过世的。quot;

    沉默了很久，姬野说：quot;我妈妈也死了，我已经忘记了她的长相。quot;

    quot;婢子多嘴了。quot;叶瑾轻声说。

    quot;没事。quot;姬野慢慢地闭上了眼睛，似乎是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