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自在阴森的树林中
逃亡到了最紧要的关头:只有这棵冷杉才能让她幸免于难。虽然陡直的树干让朱丽望而生畏,但狂吠的狗群在这种时候成了最好的爬杆教练。
她一个劲地向上攀些,情急之中她想起遥远的先祖们。这些至今依然生活在地球上的人类祖先在树叶间活动如履平地。要是在每个人心中依然存在猴子的本性,此时此地倒是可以派上用场。
年轻姑娘手脚并用地在树身上寻找着细微而有效的支点。她的手掌被粗糙的树皮磨破了。她越攀越离高。一些可怕的撩牙从她的脚踝边擦过,然后狠狠地阖在一起,发出轻脆的响声。一只警犬也爬上了大树,朱丽被这些畜牲的固执激怒了,她呲牙咧嘴地发出一阵挑衅的叫声。
那条狗恐惧地看着她,仿佛从没想到过在人类的身上竞然也能表现出如此强烈的兽性。往下面,其它的狗也不敢离大树太近。
朱丽摘下杉果朝最靠近的狗夹头夹脑地砸去。
“走开!给我滚开!离开这,肮脏的畜牲!”
如果说警犬暂时放弃了撕咬朱丽的念头,但它们绝没有忘记告诉它们的主人逃亡者就在这。狗群的叫声越来越响亮了。
突然又有谁朝这边过来了,从远处看好像是一条狗,但它的步履更为轻盈,举手投足间更显自信,气味也要强烈得多。这不是狗,是一匹狼,一匹真正的野狼。
警犬们惊异地看着这位不同寻常的来客。尽管它们是一群而对方只有一个,感到害怕的却是人多势众的一方。狼实际上是各种狗的祖先。但它并没有像这些后辈一样因为与人打交道州发生蜕变。
所有的狗都知道这一点。从奇蕊狗到德国短毛猎犬,从髦毛犬到马耳他狮子狗都模糊地记得在它们过去的生活中并没有人的存在,那时它们无论在肉体上还是在精神上都与现在完全不同,那时它们是无拘无束的狼。
警犬们垂下脑袋,耷拉着耳朵里示臣服,并且夹起尾巴掩藏自己的气味,同时这也是保护生殖器官的方法。从它们的胯间稀稀落落地流下了尿液:这住狗的语言中表示:“我的排尿不受时间和地域的限制,因为我没有确定的领地。”那头狼嚷叫着说它只在自己的领地的四角排尿作为标识,而警犬入侵了它的领地,
“这并不是我们的错,是人让我们这么做的。”一头德国牧羊犬辩解道。
狼轷蔑地咧了咧嘴,回答说:“谁都可以自由地去选择生活。”
说着它便张开血盆大口朝狗群冲去。
警犬们意讽到那匹狼杀性大起,悲鸣着撒腿就跑。
那头狼对这些蜕化了的远房子孙们满怀怒意,朝其中一只紧紧迫去。它们干扰了森林中的平静生活,就必须为此付出代价。
“利齿出击,封喉而归”这就是狼的准则。今晚它的孩子们再也不会奇怪为什么爸爸空手而归了,这只德国牧羊犬会成为它们的腹中餐。
朱丽攀在杉树上,侧耳听来四周只有树叶在清风拂动下飒飒作响。“感谢你,大白然,派了一头狼来救我。”她轻声低语道。
一只大猫头鹰发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呜叫。黑夜降临了。
朱丽害怕她的救命恩狼会再回来,便决定留在杉树上。她在枝杈间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自己觉得更舒服些,但却始终无法入眠。
森林淋浴在月亮惨淡的银光中,好像蕴藏着无尽的魔力与神秘。灰姑娘心中油然升起一种渴望,一种从未体验过的需求:对着月亮嚎叫。她抬起头,丹田运气,发出一声响亮的嚎叫:
“呕呕呕呕呜呜。”
她的老师杨凯莱维施曾告诉过她最好的艺术形式就在于师法自然。通过模仿狼的嚎叫,她的音乐造诣达到了致臻入化的境界。远方一些狼嚎呼应着她。
“呕呕呜呜。”
它们是在说:“欢迎加入喜欢望月嚎叫者的行列。这么做的感觉很好,不是吗?”
朱丽一连叫了将近半个小时。她想如果有一天乌托邦能够重新建立起来的话,她肯定会建议全体成员一起像现在这样对着月亮嚎叫。至少每周一次,比方说星期六一大家一起叫,正所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而现在她却是独自一人,远离朋友,远离那个社会。在森林中迷失了方向,独处在无尽苍穹之下。狼嚎渐渐变成,抱怨的尖叫。
“蚂蚁革命”让她养成了一些坏习惯。现在她需要生活在人群中,告诉他们新的经验和计划。
最近这几天,她开始无奈地习惯孤独的生活了。在她心中却不得不承认现时的最大幸福就是不再孤独。姬雄。但不光只自有姬雄。佐埃,她是邢么爱嘲讽别人。弗朗西娜,她总是充满幻想。保尔,他一直是苯头笨脑的。莱奥波德那么聪明。纳西斯,但愿他会没事。大卫……大卫也许他已经被狗撕成了碎片,多么可怕的死法……妈妈。她甚至也想念她的母亲。想起与7位朋友一起度过的日日夜夜,她愈加体会到现在她是多么渺小。还有那521名革命者。还有世界各地所有与他们的公司保持联系的人们。
她闭上眼睛,让思想展开光芒夺目的翅膀,挣脱头脑的禁锢,在天空中翱翔,仿佛笼罩在森林上方的一片一望无际的云。这始终都是可能的,渐渐地她收回自由的思想,又对着月亮嚎叫了一会。
“呕呕呜呜呜。”
“呕呕呜呜。”一头狼在回答她。
此时此刻她所能做的也就是倾听几只她所不认识的,也无意认识的狼在远方嚎叫。她蜷缩在枝杈间,寒冷已经让她的双脚麻木了。这时一缕微光映入她的眼帘。
“那只为我们引路的蚂蚁……”她抬起身子,心中满怀着希望。
但这次倒真的是荧火虫了。它们在空中盘旋着跳起爱情之舞,它们在三维空间中舞蹈着,用自己体内的”聚光灯”照亮舞场。要是能变成一只荧火虫和伙伴们一起翩翩起舞,那该是多么快乐呀!
朱丽身上越来越冷了。
她的确该休息一下了。已经没有多少时间可以睡了。她立刻进入了深度睡眠状态。
早上6点左右,她被一阵狗叫声吵醒了,对这叫声她再熟悉不过了。那不是警犬的叫声,而是她的阿希耶来找她了。一定有谁想到利用阿希耶来找到她。
那人的脖子上挂着一只手电。灯光自下而上照亮了贡扎格狰狞的面容。
“贡扎格!”
“是的。警察不知道怎么才能找到你,而我却想出了一条妙计。就是你的狗,这可怜的家伙独自在花园里溜达,我没费多大的劲就让它明白我们想让它干什么了。我把上次藏着的那块裙布给它闻了闻,它就立刻跑来找你了。狗的确是人最忠实的伙伴。”
贡扎格和他的两个党羽抓住了朱丽,把她绑在了杉树上。
“啊,这一次再也不会有谁来打扰我们了。这棵大树倒真像印第安人的施刑柱。上一次用的是小刀,自那以后我们换了装备……”
他亮出了手枪。
“这虽然不如刀子用起来那样精确,不过倒可以不受距离的限制。你尽可以叫喊,在这森林里谁也不会听到的,也许除了你的……‘蚂蚁’朋友,”
她拼命挣扎着。
“救命!”
“放开你美丽的歌喉,叫吧!来,尽情地叫吧!”
叫声停止了。她死死地盯着他们。
“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我们喜欢看到别人痛苦。”
说着贡扎格朝阿希耶腿上开了一枪、猎犬的脸上流露出惊讶的表情,但还没等它明白自己认错了朋友,第二颗子弹钻进了它月一条前腿,接着后肢上又各中一枪,然后是脊柱,最后是头部。
贡扎格重新装上了弹。
“现在轮到你了。”他举起枪对准朱丽。
“住手。放开她。”
贡扎格转过身。
是大卫!
“生活总是惊人的相似。每当漂亮的公主大难临头时,大卫你就出手相救,真是太浪漫了。但这一次历史将不会重演。”
他举枪对准了大卫,扣动了扳机……但倒下去的却是贡扎格。
“当心,是那只会飞的蚂蚁。”他的一个手下叫道。
的确是它。飞蚁又用螫针向贡扎格·杜佩翁的同伙们发起了进攻。
他们试图进行自卫。但周围到处都是飞舞的昆虫,他们根本无法发现机器昆虫的所在。在飞蚁的螫刺下,3只“黑鼠”全都瘫在了地上。大卫跑到朱丽身边给她松了绑。
“谢天谢地,这次我还真的以为自己在劫难逃了呢。”朱丽说道。
“不可能的,你不会有危险的。”
“是吗,为什么呢?”
“因为你是女主角。在小说里,女主人公是不会死的。”他说笑道。
这个奇怪的推断的确出乎姑娘的意料之外。
朱丽蹲到阿希耶身旁。
“可怜的阿希耶。它一直都以为人是狗最亲密的伙伴。”
很快她在地上挖了个洞穴,埋葬了爱犬。然后说了一段简短的悼词:
“这里埋葬着一只没有参与其种群进化的狗……一路平安,阿希耶。”
飞蚁仍不停地在他们身边乱旋飞舞,发出不耐烦的嗡嗡声。然而朱丽却有些精神恍惚,不知不觉地靠在了大卫身上。很快她又清楚过米,挣脱了他的怀抱。
“该走了。飞蚁好像有些着急了。”大卫催促道。
在飞蚁的引领下,他们朝着阴暗的森林深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