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官道上飞驰,来喜挑起了车上描金绣银的五彩垂帘,海叔手里的鞭子高高地扬起再轻轻地落下,看得出心情大好。
道路两旁草木葱翠,与我去年离开时的荒草萋萋大相径庭,层层叠叠的绿,绿得青浓欲滴,绿得无边无际,晶莹的绿光一个劲地蔓延,直到弥漫了整个天空。
官道尽头的城门遥遥在望,我的心就象车门上的靛青色流苏,晃悠不已,在蝉声中低旋浅洄。离开兰朝九个月,行过了千万里,走过了秋冬春,我终于在铄石流金的盛夏回来了。
“小澜,那,那就是你们兰朝的都城云京了吗?”烟娥问得颇为激动,那晚醒来后,她还是坚定不移地带着行素跟着我们上路了。
“是的,烟姨,不过我们兰朝的人都习惯把云京称作京城。”我开心地回答她,回家在即,我的笑容再也藏不住了。
“终于可以摆脱这该死的马车了……”悦耳的声音,悠悠地扬起,长长的尾音带出一丝漫不经心的庸懒。
我扭头看向行素,心有戚戚焉地冲她点了点头,她懒懒地斜靠在车窗旁,素手撑着云鬓,罗袖滑至手肘,露出一大截光滑的手臂,在阳光下泛着浅浅的蜜色光泽。
她这几个月晕马车晕得厉害,常常呕吐不止,精神委靡了不少,整个人瘦了好大一圈,本就不堪盈握的小蛮腰这下子更是宛如水蛇一般纤细灵活,把胸前的柔软衬托得越发妙曼,娇艳的海棠文身在明黄色抹胸的上方恣意绽放,吸引了我大半目光,那抹胸全然遮不住她丰满的(禁止),挤在一起,露出了深深的沟壑,散发出勾魂夺魄的吸引力。
远方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我抬头望去,尘土飞扬中一人一马正朝着我们的马车飞奔而来。
我的心里一动,隐隐有了期盼,算算时辰,先行一步报信的玉净应该在半个时辰前就到了玉府……
马蹄声声逼近,我的心跳也渐渐加快,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越来越清晰的人影,衣袂翻飞,长发飘扬,俊逸的五官刀削斧劈,正是心中挂念了九个月的人。
“停车,停车!”我抓着车门大喊,一颗心早已飞出了马车外。
马车和来人一起停下,刚才还响得热闹的马蹄声突然间一起消失了,只有路旁的夏蝉还在继续长鸣。
我直直地立在马车上,眼睛里看见的只有那对琥珀色的眸子,仿佛落进了天上的骄阳,亮得可以点燃空气。
九个月了,秋月春风,白云苍狗,不变的还是那抹明亮,那份缱绻,纠缠在眼底,结成了无言的温柔迎接我的凝视。
我笑了,笑得安心,笑得张扬,清越的笑声如银铃,揉碎了一地的阳光……
昂藏的身躯从马背上跃下,在空中划过一道蓝色的弧线,朝我慢慢走来,坚实的步子每跨出一步仿佛都踏在了我的心头,沉甸甸的,压得我摇摇欲坠。
一只大手伸了出来,修长有力的指节,宽阔厚实的掌心。
我收住了笑声,嘴角却扬得更高了,缓缓伸出手与眼前的大手交握,久违的温暖如潮水,涌过我每一根手指,激起一波又一波的柔情,在交缠的十指间荡漾开来……
腰间环上了一只手臂,下一秒,我被腾空抱下了马车。
我的身心顿时变得柔软起来,低下头与那温热修长的颈脖磨蹭,鼻尖闻到熟悉的味道,眼角却染上了湿意。
终于不用每日靠着那硬邦邦的檀木车壁了,终于可以结束那漫长的马车生涯了,终于能够安心地睡上一觉了,终于,终于见到无间了。
也终于明白了,理想再大,也不及无间的那一怀抱大。无间的怀里,容纳了世间最炙的热,最温的柔,最安的心,还有最深的情,容纳了每一个女人的向往,也容纳了我倦在千山万水中的疲累。
无间也不说话,只是轻轻拍了拍我的后腰,把我带上了马背。
马儿跑了起来,道路两旁的葱茏一一后退,绿光飞掠过双眼,耳畔没了那震天的蝉鸣和马蹄声,只有扑通扑通的心跳声,我的,无间的。
我收了收环在无间腰后的双臂,把自己与他贴得更紧,直到两人的心跳叠在一起,直到耳畔只余一种心跳声,分不清我的,无间的。
耳朵里的心跳声越来越明显,如雷如鼓;鬓旁贴着的肌肤也越来越滚烫,如灼如烤。我正欲抬头,身下飞驰的黑马却倏地停住了,两只前蹄高高地扬起,伴着一声高亢的嘶鸣。
紧接着眼前一阵天旋地转,我被无间抱下了马,一起滚落在路旁的草堆里,半人高的绿草长得茂盛浓密,绿油油的仿佛可以滴出水来,旁边几丛野蔷薇,星星点点开出了红色的小花,青绿中缀着粉红,就象我此刻的心情,清新舒适透着点点妖娆。
“澜儿,两百七十多个日夜了,我几乎快要等不下去了……”未完的话语消失在我主动迎上的双唇里。
柔软的舌,在唇齿间交缠,极尽缠绵地吮吸,悠长悱恻地反复厮磨,细细碎碎地描摹口腔里每一个角落,融化了我心头每一寸棱角,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甜蜜和眷恋。
“天气好热……”我抚着他的胸口低语,双唇仍然贴着他的。
“有个地方更热……”他咬着我的唇角呢喃,眼睛里的琥珀色朦胧成一片金黄,薄云淡雾般,氤氲了我的双眼。
“你这性子,老这么狂肆,”我的舌尖慢慢描过他的唇线,轻笑道,“不过,我还就是喜欢。”
“你也不差……”他一把握住了我正沿着他胸口下滑的手掌,眼里变得无比深邃,染上了深浓的情欲。
我扑哧地笑出声来,捏了捏他的下巴,道:“我不这样怎么衬你?”
“衬得太好了,都快被你比下去了。”他笑言,眼角敛着浓浓的崇溺,亲了亲我的鼻尖,把我从草地上拉了起来。
“先回去吧,路上可别再贴这么紧了,不然我还得把你拉下马。”他一边似真似假地说道,一边拂去我头顶和身上的草屑。
我抓着他的手但笑不语,只是定定地望着他,阳光斜斜地打在他的脸上,在背光处落下他鼻梁挺直的剪影。
“等一下。”他低唤住我正欲抬脚的身影,手指抽离了我的掌心,在莹莹绿草里摘下了一朵粉红。
“从未见你头上有过红色,今日这么高兴,添点色彩吧。”说完后,他一手环住了我的腰,一手拈花拂上了我的鬓角。
我回给他一个温柔的笑容,还好,我今日穿的是女装。
我和无间手牵手回到路边时,海叔一行人的马车已经赶上来了,正停在路边等我们,天气太热,他们都下了马车各自找了阴凉的地方休息。
见到我俩的身影,来喜自是满脸微笑,烟娥一脸若有所思,行素懒懒地靠着树干似笑非笑,四名侍卫面无表情,玉白安静地牵着无间骑来的黑马。
我把烟娥和行素介绍给了无间,无间笑得温文尔雅,对她们的到来表示了极大的欢迎,做足了主人家迎客的热情和礼貌,想必先到一步的玉净已经告知了他烟娥母女要到我们家暂住的消息。
一行人复又坐上了马车,我当然还是和无间共乘一匹马,只不过不再先行,保持了和马车一样的速度,缓缓向着城门的方向行去。
回到府里时,爹娘和无暇都在花厅等着我们。一番见礼寒暄后,我吩咐下人把烟娥母女先领去客房休息。
“澜儿,这一路上还顺利吗?”美丽高贵的娘抓着我的手问道。
“还算顺利,只不过花的时间久了点。”我微笑道。
“确实久了点,我看间儿最近这一月寝食难安,你要再不回来,他肯定就南下去找你了。”娘看着无间对我说道,脸上满是促狭的笑容。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无间斜靠在雕花木椅的扶手上,正半眯着双眼望着我,眉飞入鬓,嘴角半扬,漫不经心的神情别有一股庸懒的味道。
美男当前,我哪有心情不好之理,冲他眨了眨眼,学他半眯着眼睛的模样,丢给他了一个妩媚的眼神,立即引来他两道幽深迫人的视线。
我抿嘴偷笑,深深地望了他一眼才转头对娘说道:“以后应该不会再出门这么久了。”
“以后若有机会,就和间儿去月城看看吧,月城气候宜人、风景秀美,不比你这次去的凤国差。”娘似乎对月城很是喜爱,提起月城时双眼放光,声音里饱含感情。
我点头不语,心里暗想,我的生意若是能做到月城去,就顺便去看看,算是考察市场了。
“澜儿,我刚听你们说了行素的父亲叫白林后,心里一直觉得对这个名字有点印象,这会终于给我想到了,但我也不能肯定这个白林就是她们要找的白林。”爹突然在一旁开口了。
“太好了爹,这个白林现在在哪?”我惊喜地问道,有一点线索总比没线索好。
“二十年前,与我一同参加殿试的贡士里就有一名叫白林的男子,后来他高中第一甲第二名,仅排我之下,皇上授其儒林院编修。”爹说到这里就突然停住了。
“后来呢?”我追问。
“进儒林院一年后,白林就辞官了,自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不过后来儒林院有人传言白林是当时的白宝林的弟弟。”
“白宝林?”我有些迷惑。
“就是如今三夫人之一的白贵人。”
我惊讶得张了张嘴,白贵人的弟弟不就是四皇子君洛沂的舅舅吗?如果爹说的这个白林就是烟娥要找的那个白林,那君洛沂和行素不就成了表兄妹?
“行了,这才刚刚回来呢,等休息好了再追查你朋友的事吧。”娘在一旁开口了。
我也确实有点累了,与爹娘还有无暇打了招呼后,就随着无间回房了。
“还在想爹说的话?”无间拉我在榻上坐下。
“别去想了,我明日会帮你朋友去查查爹说的这个白林。”他一边说一边帮我解开了发髻。
我收敛了心神,给了他一个微笑,道:“这几个月你还好吧?”
“你不在我身边,我能好吗?”他勾着嘴角道,手里开始剥我的衣衫。
我的心跳有些不稳,扯着他的衣襟笑道:“我看你过得挺好呢,气色比我还红润。”
“很快我就会让你的气色好起来的。”他露出一个痞痞的笑容,一把扯落了我的长裙,在我的惊呼声中把我拦腰抱了起来。
我满脸发烫地盯着他,他给了我一个无比灼热的眼神,把我往床榻对面抱去,我这才发现卧房里开了一道垂着珠帘的月洞门。
穿过月洞门之后赫然看见了我的那个大浴池,原来无间把我的卧房和浴池给连起来了,以后泡了澡不用再穿戴整齐地从廊前回房了。
清凉的池水浸在我身上时,全身的热气立即不翼而飞,通透舒爽的感觉让我满足地发出了一声叹息,还是回家好啊!
一双温热的大掌抚上了我的小腹,缓缓地在肚脐周围摩挲,我抬眼看去,无间的眼睛透明如池水,泛起了层层涟漪,一种欲语还休的情愫在其中轻轻荡漾。
心里瞬时被一种名叫幸福的东西塞得满满的,我抬起双臂,环在了他的颈后,低声道:“无间,嫁给你,我从不后悔。”
他听了不语,只是定定地望着我,琥珀色的眸子幽光流转,金芒灼灼,精悍结实的身体颀长有力,让我突然想起了非洲草原上矫捷的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