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家老爹算是把严家二大爷的款摆到了极致,行礼后便与伯父和三爷爷并排往前而走。
严衡和严嵩则紧随其后,一众男丁也按照亲疏远近跟在后面,女眷则由婶娘李氏打头紧随其后。
徐德明等人驾着马车跟在最后,坐在马车里的三丫鬟只觉得热闹新鲜,她们从未下过乡,不时的探出窗外瞧瞧。
偶尔有严氏族人看见三个丫鬟,不由得酥了半边。
毕竟他们所看见过的女人基本上当男儿养的,不施脂粉不养肌肤,脸黄而发枯,见到初夏等人自然有些心猿意马,但也知道这是二老爷家的人,不敢多看。
严衡此时正打量着整个严家族人,按道理来讲,今日能来迎接自己的,基本上算是严氏五房中辈分较高地位较高的。
但放眼看去,大部分人都还是衣衫褴褛,面有菜色,有的更是还卷着裤腿,扛着锄头或者是背着背篓与羽扇纶巾的老爹严准和箭袖锦袍的严嵩有些格格不入。
即便是伯父和三爷爷这两位比自己父亲严准还年长有辈分的人也有些局促不安,不知道如何话。
婶娘李氏倒是比之前要贤良淑德了些,只是依旧抱着那匹布不肯撒手。
严志庆一直跟着严嵩屁股后面,看着严嵩时不时地从荷包里掏出糖果来吃,馋得直流哈喇子,他想直接去拿严嵩身上的荷包,却看见严衡在这里,而有些不敢。
“想吃吗?”严嵩回头看了严志庆一眼。
严志庆点了点头。
“给你!”
严嵩直接将荷包给了他,严志庆欢欢喜喜地拿着荷包跑了,没一会儿回来时,整个嘴包的鼓鼓的,一直在吧唧吧唧的咀嚼着。
严志庆将一只麻雀抓在了手里,就要递给严嵩:“给你!”
严嵩很高兴地要去接,却没抓牢,麻雀趁着这个机会直接飞了出去。
严嵩有些失落,严志庆则很大人地拍了拍严嵩肩膀:“一会儿我再给你抓一只。”
严衡见此不由得一笑,贫穷带来的自私与嫌隙就这样消弭在彼此的友好中,关系已经冷成冰的严氏宗族或许能在这个温暖的春开始融化。
宗族是大明社会稳定的基石,它能统合全族人的力量去完成一些官府不能提供的基层服务,也能更好的抵御其他宗族的欺压。
当然,它又是农经济向资本经济转型的最大阻碍,它将农民牢牢地锁在了土地上,将知识分子牢牢地限定在为家族利益服务的框子里。
严衡曾经想摆脱宗族的束缚,但他发现他虽然现在能趁着严氏宗族的衰落而摆脱了宗族的束缚,却也失去了宗族带给他的力量。
为了扩大文曲书斋的规模,不得不借助欧阳进利用他在欧阳宗族的力量去运作关系,去与官府合作。
同时,他想招几个可靠的人,也不得不借助欧阳进,毕竟这年头从士大夫到农夫都是有自己的宗族的,人家来你这里做事得经过宗族的同意与信任才行。
不是所有人都跟鄢谧这种外来户人一样孑身一人,毫无牵挂。
未来文曲书斋肯定得扩张,自己严家也肯定会跃入统治阶层,成为士绅大族。
但严衡不可能让欧阳进继续把他欧阳氏的人安插到自己各处文曲书斋去管事,甚至来自己家做管家。
那样的话,自己严家哪怕有再大的家业也得被欧阳家架空。
这是个人力资源极度缺乏的时代,而且是太平治世,不是流民蜂起的乱世,人都被宗族管着,严衡现在需要更多人去为自己严家的壮大服务,只能先在本族中去寻找人才培养人才,然后才能通过宗族联姻或者其他方式获得更多的人才资源。
不过,看着这些已经习惯了耕作的族人,严衡能想象得到让他们离开土地是多么的困难。
破败的严家祠堂,长满草的坟头,干涸的水渠,塌了的桥,青石板被搬尽只留下泥泞路的七里村无不昭示着严氏宗族的衰落。
严衡不相信几个严家的长辈就真的能无视严家在自己这里变得这样衰败,因而他主动站在了老爹严准等人面前,提出了要重修祠堂的提议。
老爹严准已经习惯了家里大事由严衡做主,他还把这叫做无为而治,自然没意见。
而伯父严决以及三爷爷严骐都表示支持,并愿意听凭严衡裁决,此时的他们都知道现在严衡是整个严氏宗族最能赚钱也是前途最大的人,因而也都默认让严衡来管理族中事务。
族里人都表示赞同,毕竟这种事是严衡家出银子,他们何乐而不为。
严衡当即拿出了银子着一个平时帮助过自己的族人立即去附近集镇卖一头猪回来,他准备宴请族人,并商定重修祠堂之大事。
祠堂破败是因为严氏五房都比较贫穷,没人有多余的钱修缮祠堂,如今既然严衡愿意站出来,族人自然都夸赞起严衡来,起严衡的好来,一个个衡哥儿衡哥儿的叫着。
似乎之前严衡在严家族人里那个愚笨而又可恶的印象从来不存在一样。
两口大锅被放在了大榕树下,一头肥猪也被买了回来,正被按在案板上嗷嗷叫着。
妇女们已经开始不停地往大桶里加烧得滚烫的水,男丁们则不停地把家里成捆的柴都拿了出来。
孩则三五成群地围在肥猪旁边,大一点的孩子则积极地把家里的桌凳往这边搬。
严衡和三位严家长辈则坐在自己屋里的院子里喝茶,此时的他已俨然成了整个严氏宗族的头面人物,只着如何重修祠堂的事。
没人敢对严衡同三位严家长辈一样坐在那里而提出质疑,毕竟这所有的银子都是严衡出的。
而且如今严衡又是县案首,还是长房中最年长的孙辈,虽他父亲是长房次子,但有秀才功名在,也就无碍了。
“衡哥儿,阖家大,远近亲友都到齐了,你看看,何时开席,何时议事为好?”
话的是四房里一位兼职木匠活的堂兄,年已过三旬,但在严衡面前丝毫没有堂兄的架子,甚至有些卑躬屈膝,这主要是严衡已经过要花钱找族里的木匠修祠堂,所以这位堂兄便在严衡面前殷勤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