耀眼的雷光将半个孤禅寺照得亮如白昼,青石地面连连暴碎,地面一阵摇颤震动,半响后,一道漆黑人影口喷鲜血,重重的砸在地上,顺势往后翻滚了几圈。
地面上,一道近十丈长,宽深丈余的鸿沟出现在莫轻歌眼前,密如蛛网般向着四周的裂痕蔓延开来,就是莫轻歌也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雷霆之力不愧为地之力,力量强的叫人心惊胆颤,刚才那一击怕是足以比拟阳神高手那地元气为己用的一击了,不过引导雷也并非想象中那么简单。
此时此刻,莫轻歌的双手微微颤抖着,经脉肿胀酸疼不已,若非刚才适可而止,及时收敛气机,断去沟通地雷霆的桥梁,此刻倒下的就应该是他莫轻歌了。
萧东庭忽然动了下,眼下的他全身焦黑,气息异常萎靡,刚才那一击,雷霆指劲贯穿了他的五脏六腑,纵使大罗神仙下凡,也无力回。
“萧寨主,可还有什么遗言要吗?”飘散落下的莫轻歌走上近前,望着这个在朗月府西北一地也算是一方霸主的萧东庭,叹了口气,轻声问道。
萧东庭仰头猛地咳了口血,血中夹带着许些破碎的内脏,惨然一笑,涩声开口:“这场生死赌局……是鄙人输了,只不过……输的有些不怎么心服口服……”
莫轻歌颔首微笑道:“这是应该的,若不是时与我有利,想要胜过萧寨主的确千难万难,可时,地利本就是左右胜负的关键,萧寨主只是不太走运罢了?”
“你这是在安慰我吗?”
萧东庭笑着摇了摇头,又咳两口血,仰面望着穹之上蜿蜒曲折的雷光,逐渐空洞无神的眼神,突然回光返照似的泛起异样的光彩,仿佛透过穹,看到了什么。
嘴角含笑,断断续续,细若呢喃……
“昔年你的救命之恩,今日我萧东庭拿命还了,只是……你还记得长乐坊永安桥下的乞丐吗?那个与你隔着院墙了一夏话的……乞丐……”
听着这个即是武痴,又是情痴的萧东庭完最后一句话,莫轻歌沉默少顷,缓缓蹲下身子,抚平萧东庭的双眼,旋即开始搜索起萧东庭的尸体来。
一番交手下来,对于萧东庭,莫轻歌心中固然有些惺惺相惜,但该拿的还是要拿的,根据打怪爆装备的传统概念,萧东庭身上指不定有什么好东西呢!
从头到脚,莫轻歌仔细的搜寻了一番,共搜到了一柄削铁如泥的精美匕首,一个正面刻日纹,反面刻月纹的令牌,以及一张奇特的面具。
这面具触手微寒,似玉非玉,似冰非冰,面具里有着繁复华丽的花纹,花纹透着莹光,恍如活物般时刻变化着,化作各种各样的瑰丽纹路,予人一种神秘高贵,充满无限威仪的感觉。
传闻萧东庭平时常以面具示人,莫非就是手上的这一张?
翻来覆去的看了一遍,原本不喜欢藏头藏尾的莫轻歌也喜欢上了这张精致绝伦的面具。
将匕首别在腰间,面具与令牌入怀放好,莫轻歌起身运足真气,在丈余开外的地方击出了一个大坑,大袖一挥,卷起莫轻歌的身子,就要将萧东庭这个不错的对手,放入坑中,覆土安葬。
等等……不对……
从侧面瞥见萧东庭一角后背的莫轻歌隐觉不对,按道理来,被雷电集中,理应全身焦黑才是,为何这萧东庭衣服背后破洞处露出来的肌肤竟会是赤红之色?
心中疑虑,没有什么死者为大理念的莫轻歌,散去气劲,将萧东庭的尸身安稳放下,伸手抓住衣服破损的缺口,狠狠的向外一撕,“嗤啦”一声,衣服破开,露出一个太阳似的赤红纹路。
这个纹路与那块令牌的正面日纹一模一样,这个纹路如火焰一般跳动,诡异至极,而在赤红日纹之外,还有着密密麻麻的蝇头字,遍布萧东庭大半个后背。
“太阳……太阳真……真解?”
莫轻歌双眼一亮,辨认出了这些蝇头字是一篇功法口诀。
凝神继续看下去,只觉得这本功法字字珠玑,句句玄奥,晦涩难懂,论精妙还胜过明玉功不少,堪与幽昙秘典相提并论,其中隐隐提到功法大成,可修成传中的……太阳真火!
就在莫轻歌心神沉溺在太阳真解的玄妙之中,连黎瑶花等人的安危也暂时忘却时,一道沙哑苍老的声音在他的身后突兀响起。
“太阳真解乃是千年以前,日月神教两大奇书之一,与太阴真解合炼,可修成日月神鉴,尽得日月造化之功,施主能得此经书……真是常人羡慕不来的好运道啊!”
莫轻歌心中一惊,瞬间回过神来,不觉背脊生寒,方才他虽然陷于太阳真解的种种奥妙之中,浑然忘我,可“心如止水”却无时无刻不在自行运转,来人竟然无声无息走到了他的身后,瞒过了他的感知,若是有意偷袭,那他岂非是……
当下不禁暗自运气戒备,莫轻歌深吸口气,徐徐转过身来。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红眉红眼,穿着一袭破烂红袈裟的和尚,和尚面容俊秀,眉宇间还带着许些稚气,肌肤更是如婴儿一般,柔滑细腻。
横看竖看,也就是一个眉眼迥异常人的和尚,不过莫轻歌却在这和尚身上感受到了一股与相貌极不相附的沉沉暮气。
莫轻歌心念一转,气机融入春雨之中,悄无声息的向着红眉和尚而去。
和尚似半点也没察觉,仍由雨水溅落在身上,顺着脸颊,破烂袈裟向下滑落,而那些融入春雨中的如丝气机,却被一股无形屏障挡在外面,无法靠近。
见和尚没有因为自己的试探之举露出半点异色,莫轻歌缓缓收敛气机,笑道:“虽然在寺庙里遇见和尚,算不得什么惊奇的事,可若是在一个荒废了几十年的寺庙里,撞见一个和尚,就应该算是一件奇事了,师傅你是也不是?”
“阿弥陀佛,的确是件奇事儿!”和尚点了点头,随后低眉合十道:“可若是这个和尚原本就是孤禅寺的和尚,那就不足为奇了!”
莫轻歌摇头失笑道:“孤禅寺香火断了七十年,师傅你又怎会是孤禅寺的僧人?可有什么证明?”
和尚和善笑道:“贫僧法号斩业,七十年前在青州地界也算略有薄名,不知这算不算是证明呢?”
斩业?
孤禅寺的人高手!
莫轻歌心惊之余,细细的打量着这位红眉和尚,不,应该是老和尚,忽然发现斩业身上的袈裟有些莫名眼熟。
略做思索之后,恍然惊觉这不就是经堂那个石佛身上的袈裟吗?当时,黎瑶花还曾戏言要将这袈裟拔下来呢!
莫非那尊石佛就是斩业?
斩业和尚没有注意莫轻歌神色间的变化,而是目光复杂的环视着破败的孤禅寺,少顷之后,怅然叹道:“贫僧如今还记得师傅临终将孤禅寺交到贫僧手里的场景,想不到,这孤禅寺没有在贫僧手中发扬光大,反而毁在了贫僧的手中。”
莫轻歌闻言,心中颇为微讶,虽然有些好奇,不过如今更重要的是黎瑶花等人的安危,太阳真解的口诀他已尽数记下,挥袖将萧东庭的尸身放入坑中,覆土安葬后,徐徐道。
“莫某就姑且相信大师的身份吧……眼下莫某朋友有难,还需莫某前去解救,大师若是没有别的什么事?就请恕莫某失陪,先行一步了!”
莫轻歌不愿与这个深不可测的斩业多作纠缠,话一完,提气纵身,向着后院位置掠去。
斩业目光留恋看了一眼周围,旋即转身,平踏虚空,周遭气流上涌,形成一朵莲花,斩业足踏莲花,几近缩地成寸之能,不一会儿就追上了莫轻歌,与其并肩而行。
看着眼底隐含戒备之意的莫轻歌,斩业笑着道:“适才若非施主引雷入寺,将贫僧的意识从混沌中惊醒,再过数十年,贫僧就真的成一尊石佛了。”
“佛门讲究因果,施主虽是无心之举,但与贫僧而言却是恩同再造,此为因,贫僧也自当报之以果!”
“如今施主即是担心朋友安危,欲去解朋友之难,贫僧暂时也无其他去处,便与施主同行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