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京城的法释办能够从“EFF基金会在全球范围内反诉苹果公司”的系列案子中寻找法理解释的依据,杜丘明自然也可以。
虽然他身在金陵、亲自上场打官司ING,但如今京城的那些博弈进展,他的了解程度一点都不比直接在京城拿第一手消息的冯见雄慢。
毕竟,他也是在京城法律界淫浸了20多年的老江湖了,人脉和影响,绝非等闲。
甚至,说句大不敬的话,他在某办内部认识的人,绝对比冯见雄多得多,关系也铁得多。
冯见雄充其量只是跟个新人刘鲲有一面之缘,而且刘鲲也不是真肯两肋插刀帮他。无非是在这个案子上敲利益相合,刘鲲才出于为自己仕途升迁的动机,客观上帮到了一点冯见雄。
这种程度,跟杜丘明认识的那些关系,完全不能比。
只不过,双方认识的关系,都不是有最终拍板的决定权的,只能建议和通风报信。
这天,杜丘明刚刚在庭上被虞美琴这种小姑娘碡来了,内心正郁闷着呢。晚上正在下榻的金陵饭店喝闷酒,结果就接到某个京城有关部门友人的电话。
“上面一直在研究,估计还要拖一拖。EFF基金会在美国那边的反诉,也被苹果公司砸了不少资源拖延了进度,估计不可能在6月份审完了。
这样一来,我们这边也有了借口,可以说这种事儿确实‘全球范围内前所未见’,疑难杂症,多拖一拖也没人能说效率低。”
有关部门友人说话的声音很轻,似乎有变声器,而且还用的是非实名的电话卡。
不过这段声音听在杜丘明耳中,却是着实有些提气,让他刚刚郁结的丧气散去了不少。
他连忙说了好些感谢客套的话,还表示回京城之后就如何如何。
“能够拖一拖,那就最好了。IPHONE4要在6月10号全球同步发售,而且这还是第一代跟国内运营商战略合作的型号,只要不影响这期间的商誉,就什么都好说。”
杜丘明如此暗忖。
他也知道,哪怕一个官司输了,但造成的不良影响也是可以大不相同的。
以如今苹果公司在全球范围内被EFF基金会及其背后的敌对势力怼到了劣势这个现状而言,哪怕最后在中国区也输了,那苹果也不能太过于责怪他杜丘明——毕竟你在美国老巢,同类官司都输了,请了那么多华尔街大律师都没翻过盘来,总不能指望一个华夏的京城名律所主任就能翻盘吧?
这么一想,杜丘明就舒坦了一些。
……
话分两头。
虞美琴这边,在第三次开庭结束后,也急于了解京城那边的动态。所以把马和纱送回学校之后,虞美琴驱车回到自己家里,立刻就给冯见雄打了个电话。
“这边的事情我帮你搞定了,没让杜丘明掀起新的麻烦,你那边怎么样了?”
“比原计划稍微有些拖沓,不过已经是几天前的事情了,我又想到了新办法,也找到了利益共同体,可行度还很高,你放心吧。”电话里冯见雄的音色还是那么让人安心。
虞美琴一听到,就觉得心里踏实起来。
她想了想,说:“你可别给我报喜不报忧!到底什么情况,我会来查清楚的!明天我就来京城,咱面谈吧。”
“又来京城?你不是很忙的嘛。别的事情做完了?”冯见雄善意地提醒了一句。
“干!我来不来京城要你管又不是我领导,明天给我乖乖去机秤驾!”虞美琴很不爽地吐槽了一句。
第二天她说去就去了。
冯见雄也果然亲自开着法拉利,在机秤她。
一见面,冯见雄还无奈地耸耸肩:“就算真闲下来,休息几天不好么,我是为你着想。”
虞美琴往副驾驶位上一坐,一边系安全带一边正告:“你要是看不上我的本事,当初就别假惺惺拉我合接这个案子。既然你让我一起,所有操作就是我们一起的事情,你别想不告诉我就大包大揽!”
“我哪有想大包大揽,这不是不想污染你么。”冯见雄轻笑一声,一脚油门上了机场高速,“我在这里做的事情,已经超出法律界的运筹范围之外了,我怕你不想知道。”
“我有什么不想知道的s面这段时间我就跟定你了!”虞美琴强调了一句。
“行,那我就和你直说吧——苹果公司确实在全球范围内用拖延战术,这一招本来给我们制造了点麻烦……”
冯见雄说着,先把情况复述了一遍——这里面的细节,跟杜丘明从他的京城友人那里听到的,其实也差不多,所以就无需赘述了。
只不过,在那些内容之余,冯见雄还有他的独门干货。
因为这些独门干货都没有通过司法系统,所以杜丘明的京城友人自然是打听不到的,也不知道往哪儿去打听。
“我还真没想到,这两年刘渊明混得真的还不错,比我为他铺好路的预期高度,还要多爬了两步——这个交情是我至今为止,卖得最值的一个。”冯见雄话锋一转,提到了刘教授身上。
虞美琴没冯见雄那么强的远见和金手指,所以,跟着刘渊明读研的那一年,她是实打实在刻苦努力的。她内心对刘教授也还确实有几分尊敬之心,跟冯见雄那种无所谓的状态大不相同。
不过,凭良心说,哪怕没有冯见雄的提携,刘渊明本来就是一个学术功底还不错的教授。要不是底子硬,换个别的三脚猫,哪怕有冯见雄给的机会和通天梯,也不一定抓得住。
“刘教授怎么了?他的学术影响力一直是不错的啊。”虞美琴便如是追问了一句。
冯见雄“你应该知道,他本来靠着我们一起搞的那一系列课题,已经成了国知局的智库专家了吧。”
虞美琴:“这个我知道,不是一年多前就是了么。”
冯见雄微微一笑:“可是没想到啊,他居然还有本事完全靠自己,又拉帮结派认识了不少京城这边的同行。我说他这一年多来,怎么老是找我咨询、问计一些和他本专业不太相关的问题呢,原来是帮朋友问的。”
虞美琴好奇地追问:“他的‘新朋友’,大致是干什么的?”
被问及这一点戏肉,冯见雄自己都忍不仔些得意:“具体我不是很清楚,但也是国W院某些总局或者某些委、办的智库专家咯——其中有一两个,也都是国内法理学领域的顶级专家,每年会参与组织编写美国人权状况白皮书之类的国W院咨文的。”
所谓同行是冤家,因此以刘渊明如今在国知局刷到的江湖咖位,国内其他搞知识产权法领域的顶级学者,估计是不会跟他有什么深厚的交情的。
就算人前看起来一团和气,那也多半只是假象。背后谁不想角力较劲,争一下在国知局的头号话语权。
但是,如果只是近似领域、但研究方向完全不同的学者,那就容易形成联盟、引为奥援了。比如那些同在法学界,但服务的部门并不重合的专家们。
刘渊明自从一两年前在国知局智库混到高层后,耗在京城的时间都快比留在金陵做学问带研究生的时间都多了。眼界一开阔,自然心思也活起来了。
刘渊明素来知道冯见雄的能耐。
包括冯见雄开的咨询公司,就给很多顶级巨头做过法律界以外的成功战略策划——比如当年才大二的时候,就给悔创阿狸杰克马谈笑风生过,还赚了几百万。
正是因为知道冯见雄有这样的能力,刘渊明才敢于在结交其他国W院智库专家时,遇到冯见雄也懂行的细分领域,就大包大揽帮人求策问计。
这种事情,如果没有刘渊明这个牵线搭桥的存在,靠冯见雄自己主动上门推销,那肯定是没戏的——学阀之间,门户之见是很严重的。在对知识产权法不太懂行的其他领域专家眼中,冯见雄这样一个连985博士都没读过的辣鸡,是跟他们说话资格都没有的。
但刘渊明的身份,敲提供了这么一块敲门砖。
从实际眼界学识,到学阀门第品级,两方面火候都到了,这事儿才能成。
也算是机缘巧合了。
如今,也到了无心插柳柳成荫,那些刘渊明的专家友人们恰到好处、在互利的基础上投桃报李的时刻了。
冯见雄给虞美琴扫盲了很多她此前都不知道其存在的世界,然后抛出了一个决定性的消息:“刘教授的一个朋友,觉得‘美国对公民基本财产权的保护力度之不足,可以作为今年美国人权状况白皮书的重要素材加以使用’。但是,如果要把这条写进去,就得确保我们中国在这方面的法律保护状况,是领先于美国的。”
“这种……白皮书咨文,有社会影响力么?”虞美琴不太确信地问。
“这东西的起源么,地球人都知道。是美国人每年都会写我们国家的人权状况的咨文,所以我们也要脸,也要旧能找素材碡去。只能算是一个防御性的政府文件,往年没什么战斗力。
但是,这不代表促成此事、以及靠这个工作寻找存在感的专家智库们不想把影响力搞大——任何一个部门、机构成立后,都有天然为自己扩权、证明自己在体系内价值的动岭倾向的。如果我们能够跟对方利益一致,那么他们就是我的助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