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九州大陆时,臭师父老头儿总爱的一句话就是:因果轮回,反抗不了。
这句话在我来到这方异世以后,竟然有了更加深刻的体会。
原本我以为,只要自己努力地去生活,不自艾自怜,再困难的境地也能走出一条光明之路来。可如今我发赫然现,还是自己想得太真。
不知不觉中,深秋的人间景致尚未完全褪去,苍茫寒冬就已经悄然来临世间。
因气越来越寒冷,愿意在这冰雪地中出游的客人比起之前来少了许多,而我也不愿在这大冷里离开温暖的被窝,于是愈发的懒散起来了。
之前,我和李岩过冒襄的事,很快李岩便回信告诉我,因战乱的缘由,现下冒襄一家都在逃难中,居所不定,很难联系到其人。看来冒襄不是故意不回圆圆的书信的,我舒了一口气,然后去到圆圆家中告知她此事。
可圆圆听完我的话以后,并未如我预料中那样放松下来,而是神色淡淡,了一声知道了,就没有下文了。
对于圆圆的反应,我始料未及。我好奇极了,但看这时气氛不太对,就一直忍住没问出口。脸上纠结的表情被圆圆逮了个正着。
圆圆看到后,失笑地摇了摇头,道:“宛啊,你还是一样的不通世故。哎,罢了罢了,你是不是好奇我为何听闻这个消息并没有放下心来?”
我像个求知宝宝一样地看着圆圆点点头。
接着,圆圆:“宛,我曾以为当初襄郎把他的母亲请来向我当面下聘,想必他是极为重视我的吧。可是你想想,若他真把我放在心上,会那么久都不给回个信吗?是,他现在为了避难而行踪不定、居无定所。可是我陈圆圆一直都在秦淮啊,他襄郎若是能有半点儿真心,就不会让我痴等那么久。过了这么久,我也想通了,当初那提亲也只是锦上添花罢了,对于他这么一个风流才子来,只是痴情的美谈。而我却把他施舍的这么一丁点儿好意当做了珍宝。人人都是戏子无情、婊(bia)子无义,可是戏子就算再怎么有情、婊(bia)子就算再怎么样有义,却都还是抵不上那些身份尊贵之人好似施舍出来的一星半点儿的情义。宛,我真的好难过啊。”
圆圆的眼泪就这样毫无征兆地流了下来,我知她心里是真的苦极了,不然她这么一个外柔内刚的人是不会当着他人的面流泪的,就算面对的是我也不例外。
还未知晓什么男女情事的我对圆圆的这一切陌生极了,可细想她这样也不无道理,若真有人把你视如珍宝,怎么可能舍得让你受惊扰呢?圆圆难得付出了真心,没想到换来这样不痛不痒的对待,想想都有点儿心寒。
我心翼翼地开口:“那你和他的婚事,嗯,该怎么办?”
圆圆擦干眼泪,冷笑道:“若他还回来接我,那我就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如果他没有回来,我陈圆圆难道少了他就真活不下去了?我会好好儿的活,开心的活。”
尽管我还是不太明白圆圆为何还打算嫁给冒襄,但是很多话也都是只好点到为止。后来,我就陪着圆圆东拉西扯,看着她神色倦倦,一直都提不起兴致来,我便扯了个理由先行告退了。
走在路上的我,看着这街上的银装素裹,深深呼出一口气,想着这寒冬快些过去吧,这冷了也就冷了,可这搞得人的心也变冷了就不好了。
我还没想到的是,娘亲的身体状况突然之间就进一步恶化了。
一开始,只是咳嗽,后来竟然咳出血来。
请来郎中看后,郎中这是肺痨,治不好的,让我们准备后事。听到这个消息,我是不信的,母亲在冬之前,虽然身体不太硬朗,但也调理得七七八八了,怎么可能突然之前就得了肺痨呢?
我坚信这来瞧病的郎中可能是因为这个冬气太冷了,脑子受冻得都不太好使了。
于是,我派人去请更好的名医来。
郎中见我那么执着地不信他所下的结论,摇着头走了。
而那些后来请来的所谓名医们,也都这是肺痨,回乏术。
我一直坐在病榻旁陪着娘亲,娘亲对于自己的病情也有了猜测,接连好几日要赶我出去,可我死死不动,奶娘和青儿都拿我没办法。
娘亲无奈的拍拍我的手,:“宛宛,别任性了,娘亲能多活这么多年,已经是老爷的眷顾了。你还有大好的未来,可别做傻事。娘亲只要知道我的宛宛健康平安就安心了。”
我死死咬住嘴唇,可眼泪还是止不住的往下流:“宛宛不管,宛宛要娘亲陪在我身边,娘亲你还要看着我的,娘,你就答应我吧。”
娘亲慈爱地看着我:“傻宛宛,娘亲也舍不得你啊!可这阎王爷人要三更死,是绝不会让她活到五更的。你要答应娘,娘走了,你要好好儿……好好儿的生活,为娘九泉之下才能安心。只可惜,可惜……娘亲和你爹一样不能亲眼看到我的乖女儿出阁了……”
…………
我不知道后来我都了些什么,只记得最后娘亲累极了,喝完药以后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我发疯似地给李岩写信,让他帮我寻最好的名医来,我知道李岩办得到的。
可是,我的信件石沉大海,在那一刻我也懂得了圆圆的心情。原来在你最需要一个人的时候,他没有出现,真的是很失望呢。
可生活还要继续,我白拼命地去陪客人游玩挣钱,晚上回来就守在娘亲身边只想能多看她几眼。
爹爹逝去的那年,我还尚未知道和亲人生离死别的痛苦,且那时虽然难过,可身为修士顺其自然的观念影响着我,我还是算平静的接受了这个事实。
可是,娘亲从家道中落后,一直硬撑着给我一个温暖的家,为母则刚,让我感到很是震撼。
而后,我和娘亲相依为命这么多年,在得知娘亲快要永远离开我时,我才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之中,对我这异世娘亲的依恋已经这么深了,我舍不得她。
可是啊,因果轮回,反抗不了。
即使我再怎么苦苦挽留,崇祯十五年,娘亲还是离开了我。
我突然就觉得自己心里空了一大块,若不是还想着老头儿师父一脚踹我来这方异世是为了解开自己的什么因果的,我早就已没有继续活下去的动力了。
那几日,圆圆一直陪着我,帮我处理娘亲的后事。而李岩,我再也没有了他的消息。
我不知是该怨他还是该骂自己蠢,怎么会把他当做自己的救命稻草呢?
他是我的谁?我又是他的谁?
我们总共才见了几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