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已经黑了下来,码头上却还是一片灯火通明。虽刘表方死不久时逢大丧,但民间禁止的只是娱乐与喜庆之事,商贾间的互市交易这些事关民生的事不可能去禁止,酒馆茶楼还是一样的生意兴隆。青楼妓院歌舞坊这些地方是关门停业不假,不过一些熟客依旧可以悄悄的从后门溜入其中,找到自己喜欢的女子躲在房中饮酒作乐,只要不闹出太大的声响也没什么人会注意。上一回里那个惹到糜贞生意的水军将校就是其中的一员。
停靠着糜贞商队的码头那里比别的地方要安静得多,守护商队的部曲们心的警戒四周,每隔两个时辰他们也会换一次班。一是警戒比较严,二是糜氏商队太过有名,那些乱七八糟的人也不敢靠过来自找麻烦。偶尔会有巡逻的军兵经过,也就是和部曲的头目打个招呼就作罢。当然,部曲头目也会塞过去一点茶钱什么的,大家都懂做人的。
时值夏日,气比较热,糜贞没有呆在舱中,而是和以往一样在舱外的凉台上悬起了吊床乘凉,身边的桌上是美酒与糕点,享受得要命。而诸葛亮夫妇因为不方便在人前现身,此刻双双隐在舱门暗处。好在江上微风不断,能为这对公婆送来些凉爽之意,不然非得闷热出病来不可。
糜贞大大方方的取过酒壶浅饮一口,望着那对公婆笑道:“这算不算是报应?你们设下的计策把我关了好几,现在这样也如同把你们关起来一般。谁让你们还不方便在人前现身呢?”
黄月英笑道:“能让糜夫人心中舒坦许多,我夫妇受点苦也没什么。再我们夫妇现在有美酒美食伺候,又身处华丽舟船,眼前还有一副令人赏心悦目的美人酒卧图,实在是一种享受而不是在受罪。”
糜贞撇了撇嘴,微嗔道:“不了不了,黄夫人你的嘴巴真的太厉害了点。我本来还想取笑一下你们的,结果反过头来到是被你用巧话骂了我一般,偏偏我还发作不起来。”身处华丽舟船还美人酒卧图,那时似乎只有娼家画舫才会如此放浪。(ps:画舫似乎是西湖的特产,汉时应该还没有来着。别较真)
黄月英道:“一时有感而发并无他意,糜夫人切莫多心。若是言语间有所冒犯,月英自罚三杯谢罪便是。”
诸葛亮摇摇扇子,头也跟着摇了摇。女人间的对话他插不上话,除了摇头还能干嘛?
黄月英自罚三杯过后,糜贞面色一正问道:“先生,如你所料蔡瑁不会前来舟中赴宴,那下一步我们应当如何去做?”
诸葛亮沉吟道:“先时亮已派出细作,探知刘荆州棺木就置于府中灵堂之上,下葬之地则选在襄阳城东的汉阳之原。而蔡瑁的心腹爪牙,除少量留守城中之外,其余的都已经不知其踪,亮料想必已先被蔡瑁遣往下葬之地埋伏准备,必竟在城中蔡瑁不便动手,一有举动蔡瑁必犯众怒。若是亮所料不差,蔡瑁设伏的军兵多半会扮作越江而来的贼人,以劫掠陪葬财物为名袭杀主公,一但得手便会越江而退,不定还会把罪名嫁祸于东吴。”
糜贞脸上微微变色:“好阴毒的计策!”
诸葛亮道:“主公来襄阳奔丧,人马不便多带,多带反而会给人欲谋夺荆州的口舌,所以只是带了三千精锐步卒而已。至刘荆州下葬之时,多半又只能带些亲兵随行护卫,大部分的人马还是会被留在襄阳等候。主公固然是身经百战,武勇过人,但到那时只怕也会寡不敌众,加上蔡瑁一意要取主公性命,若是中计只怕再无生还的可能。”
“那你还让刘皇叔来!?”
诸葛亮笑道:“主公能否入主荆襄全在此一举,该冒的险必须得去冒,况且亮没有作好十足的准备也不敢让主公去冒此奇险。关云长勇冠三军,若是有他跟在主公身边,必然能令主公无忧。只是依亮之料想,蔡瑁肯定会借口留于襄阳的主公军兵需有大将统领,把关将军强留下来。”
“啊——!?先生你就别再卖关子了,我这里都听得心惊肉跳的。”
诸葛亮对自己这无意中弄出来的恶作剧颇为满意,摇了摇扇子接着道:“无妨!三将军张翼德此刻应该已经从江夏动身,只要不出意外肯定能适时赶到。考虑到三将军那如火一般的性格,我还特意早就派人去新野把赵子龙先行调来。赵子龙心思慎密、行事谨慎,算算路程,现在他应该快赶到汉阳那里埋伏下来了吧。”
糜贞楞了许久才缓缓的开口应道:“卧龙先生果然名不虚传!蔡瑁和你斗智简直就是自取其辱。难怪我那夫君曾对我,碰上你诸葛孔明一定要心应付,稍不留神就会吃大亏。”
诸葛亮笑道:“张兄谬赞,实不敢当!亮这些计策不过是雕虫计耳。”
糜贞又撇撇嘴,想了想问道:“按先生的料想,战事都应该在城外,那船队中暗伏下的几千军兵又有何用?”
诸葛亮道:“糜夫人你认为单凭关将军那两千多军兵能控制得住襄阳城中的要地吗?城外战事一起,要抢占襄阳府衙、围攻蔡蒯两氏府坻,还要去控制蔡蒯两氏心腹爪牙,兵力也未免太吃紧了一些。船中暗伏下的四千精锐,一部分要去支援关将军,另一部分是要去抢占东门,还有一部分则是在城中制造混乱,好让襄阳守军不能正常调动。若是关将军也随主公一同出城,那这里的人马就全部用来抢占东门,先把赵将军的人马迎进城来再。”
“那样的话这里的军兵谁来统领?”
“主公的义子刘封,他就在后面的僚船之中,与士卒们同居一处。”
糜贞呀道:“刘公子也在队中!?我竟然一直都不知道,恐失了礼数。要不我回头补上。”
诸葛亮笑道:“事成之后再吧。刘封武勇过人,兼之能善待士卒,士卒能为之用命,实是一员良将。初时不让刘封与糜夫人见面叙礼,其实也是怕糜夫人心有顾虑不能尽此计之妙。就算是我,还不是把贤妻给请了出来劝糜夫人你?”
糜贞道:“的也是哦!不过先生你真的很会找人,一般人碰上这种事多半会找我大哥来劝我,却不知道我大哥和我一见面肯定会被我骂得狗血淋头,恼羞成怒之下也会和我一拍两散,那这一计可就难成了。”
诸葛亮笑而不语,黄月英则摇了摇头,向糜贞歉然一笑。
这时糜贞的一个女卫士在门外求见,入房后在糜贞的耳边悄声了些什么,糜贞当即便皱起了眉头。示意女卫士退下去之后,糜贞向诸葛亮道:“先生,蔡瑁派了人在暗中监视我的船队,只怕船中的士卒不方便下船。”
诸葛亮笑道:“意料之中的事。蔡瑁并非无能之徒,现在大事在即,他不心行事一些反到怪了。亮还就怕他不派人暗中监视,若是没有人来,亮反到会算不出蔡瑁是何居心,此计亦难成事。”
糜贞道:“哦——那先生,现在我们要做什么?”
诸葛亮摇摇羽扇,神形间尽显飘逸俊朗之风,旁边的黄月英则用一种十分欣赏的目光望定诸葛亮。看得糜贞心里都有些微微发酸,心道:“那块大木头比起人孔明可真是差了老远了……呃,我想什么那?”
却见诸葛亮笑过之后,起身向糜贞一揖到底道:“现在就请糜夫人发下话去,让水手船工们开始装卸船中与城里商铺中的各种货物吧。夜间比起白要凉爽许多,船工们不受烈日暴晒也会适服许多的。”
“现在装卸货物!?哦——我明白一些了!”
三人对视一笑,笑容也各不相同……
至夜二更,襄阳码头依旧灯火通明,这里的夜市在襄阳也都是出了名的一景。而原本一直都比较安静的糜贞船队也在二更初时忽然开始装卸货物,也变得热闹了起来。只不过糜贞船队周围部曲守护依旧,装卸货物的船工们虽少不了边干活边聊的事,但比起其他的船工却要井然有序得多。
虽蔡瑁有交待过监视糜贞商队的人,糜贞如果要装卸船中货物只管让他们去做,可是突然在夜里装卸未免有些奇怪。几个胆大些的校合计了一下,决定先以巡逻士卒的身份到近前去打探一下,好歹在上头问起来时有话能应对一番。
一队士卒慢慢悠悠的晃到近前,糜贞的部曲适时拦住,部曲头目客气的道:“各位军爷,我们商队正在装卸船中货物,军爷们过去的话只怕会让船工们不敢做事,就请各位军爷就此止步吧。这里是些茶资酒钱,意思不成敬意。”
军官打个哈哈应道:“哪里哪里,我们这些兵哪里敢冒犯到你们糜氏商队?只不过见你们一开始都没点动静,突然在大半夜的开始装卸货物,我们有些好奇就过来问问罢了。要是不介意的话能不能是怎么回事?回头我也好和上面交待一下。”归,部曲头目递过来的钱袋军官已经揣入了怀中。
部曲头目笑道:“应该的应该的,大家混口饭吃都不容易。军爷你是有所不知,我们夷州糜氏的宗主糜大姐平时其实很关照我们这些下人的。现在不是气热吗?白太阳忒毒,在太阳底下干活很容易闹出暑症。所以糜姐就发下话来,白让大家都在阴凉的地方好好睡觉,晚上凉爽的时候再出来干活。”
“哦——原来如此啊,这到是个好主意。”
“这年头像糜家这样的好主家可不好找,所以我们都肯听糜姐的话好好干。军爷,您也别为难我们几个,一会儿让糜姐看见会责罚我们办事不力的。要是觉得茶资不够,我再拿我自己的薪俸贴点给你们好不好?”
“不用不用,大家心里都有数就行了,咱也得会做人才是。嗯?”
正客套间,一个正在搬货的船工可能是被什么东西绊到,身形没稳住,肩上的货袋也随之掉落在了地上破开,从破开的那个口子里洒落下白花花的稻米。
部曲头目连忙向军官告了声罪,赶到船工身边喝骂道:“你怎么做事的?哪个工头手下的?叫什么名子?记下来,到月底扣你的工钱补偿货物!”
那船工面如土色,颤抖间刚想报上姓名,糜贞的声音传了过来:“罢了,别为难他。一袋稻米也不值什么钱,再也没洒掉多少。”
“宗主!”
夷州特产的明灯开路,糜贞领着四个女卫士来到近前。因为襄阳大丧糜贞已经“知晓”的关系,糜贞换上了一身轻罗素装,在夜里这样飘飘然的走出来,隐约间有如凡尘仙子一般,看得周围众人个个都目瞪口呆。她望了眼洒落在地上约有两斤多的稻米挥挥手道:“漏出来的这点稻米扫一扫再洒到江里去,权当是祭一祭水神,向水神告夜扰清梦之罪。这一袋就送去伙房,给大家当宵夜的加餐吧,大家在夜里干活也不容易。”
那船工向糜贞恭敬的行礼:“谢过宗主不记人之过。”
“罢了,做事心一点吧。”糜贞转头向部曲头目道:“回头你发下话去,让大家都心一点做事。这一次我放他一马,但再一再二不可再三再四,谁要是再出错工钱我是一定会扣的。”
“是!”
糜贞顾盼了一眼周围,想了想又道:“周围着人再添些火把照明,漆黑中大家看不清路是容易出事,大不了我多贴点柴资便。记得和大家,我对大家已经够好的了,要是这样再出了什么事可别怪我不留什么情面。”
“是是是!”
部曲头目带了两个人去办事,糜贞这才走到军官面前。礼也不施一个,糜贞直接就开了口:“几位军爷在此有何指教?莫不是我这商队做了什么犯法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