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诸葛亮与徐庶的判断是正确的。就在刘备刚刚离开襄阳的第三,张辽的三万先锋就抵达了襄阳城外,半日后夏候敦率领的曹军侧锋两万人也相继赶到。襄阳城中的刘备、刘琦等人一离开就没有了能领军抵抗的人,襄阳守军又没有什么战斗力可言,城中的蔡、蒯两氏更是暗中打开城门迎接曹军入城。好在刘备留下暂守城池的守将刘封事先就作好了准备,装模作样的打了几下便从码头乘船逃往江夏去了。
接下来张辽与夏候敦一合计,由张辽镇守襄阳等候曹操,夏候敦带领近万骑兵直赴江陵,破坏掉刘备转运江陵粮草军需的意图。其实真的,夏候敦去破坏江陵运输线的话仗都不用打什么,可以只要近万的骑兵摆出点声势吓唬一下,运送粮草的襄阳军兵就会逃个一干二净。
荆襄各地的军兵当中,唯一有战斗力能和曹军抗衡的只有刘备的嫡系部队而已,其余的荆襄士卒多少年没有打过仗不,平时连常规的训练和兵器保养都做不到,战斗力与士气连三流都算不上。诸葛亮在刘备取下襄阳时就看清了这一点,为了保存足够的实力,才建议刘备先把嫡系部队带走,同时,用荆襄的军需物资来,弥补原先刘备军兵军需常常到不了位的缺陷。至于荆襄大军,人数是比较多,可是,现在,除了能用来运送一下物资之外似乎就再派不上什么用场。兵法上“兵贵精,不贵多”,而诸葛亮正是一个终生都在贯彻这一理论的人。
负责转运江陵粮草的大将是张飞,不过诸葛亮让刘备明言节制张飞,让张飞不得离开江陵港口半步。诸葛亮心里有数,曹军来得太快,江陵的军需只怕转运不走多少,而且,大军一至还需要有一员勇将来保护港口里,能最后运走的一批军需。张飞就是诸葛亮留在这里的最后一道防线……
咚——
张飞把酒坛重重的放在桌面上,酒坛与木板撞击所发出的闷声,让范疆和张达这俩副将不约而同的心里一紧。却见张飞双手抱怀,一双豹眼瞪得老圆,在桌几旁坐下望定了桌几上的酒坛。嘴角向下撇了个弧线,喉头也在不住的嚅动,脸色臭得要命。看那神情到像极了一个望着别人手中糖果,自己却吃不到的孩童。要是张仁看到这个场面或许会捧腹大笑,然后从嘴里蹦出一个词来——可爱。是哦,从某种意义上来,张飞其实真的是个很可爱的人。
不过张飞的可爱那是对于纯粹看戏的人来的。现在的画面是有点搞笑,可范疆和张达就硬是笑不出来,反而各自暗擦冷汗。身为张飞的副将,刘备可有话交待过他们,让他们二人对张飞有一个监督的使命在身。问题是,范疆和张达敢惹张飞吗?
张飞瞪了酒坛许久,忽然左手按住了酒坛,右手则缓缓的扬了起来,看那架势是想去拍开酒坛上的封泥。侍立一旁的范疆和张达同时一窒,张达突然闪身撞了范疆一下,范疆在没有防备之下被张达撞到了张飞的桌几之前。
张飞的正前方是那坛酒,见范疆闪了出来,便在酒坛后歪过头侧了范疆一眼,闷声闷气的道:“你干什么?”
范疆用眼角恼怒的瞥了张达一眼,心翼翼的向张飞单膝跪礼道:“三将军,在来江陵之前您曾亲口向主公许诺,在未抵返江夏前会滴酒不沾。可是现在……”眼望着张飞的脸色越发难看,范疆实在是没胆量再往下。
大帐中安静了有好几分钟,张飞突然用力一拍桌子:“哇啊啊啊——气死俺老张啦!”
这一串的闷喊可把范疆和张达吓得不轻,看样子张飞是要发火啊。根据一贯的惨痛经验,张飞一发起火来他二人就有苦头吃了。
不过张飞发火归发火,现在即没有对二人发,也没有去拍开酒坛上的封泥,而是双手叉腰,气鼓鼓的在帐中怒吼道:“大哥也真是,为什么事事都要听那个毛头子的(指诸葛亮)?现在摆明了是孔明不让俺老张喝酒,偏偏又要用大哥来压我。你们,俺老张谁的话都可以不听,可就是不能不听大哥的话是不是?”
“是是是……”范疆与张达暗暗擦汗,点头如捣蒜。
张飞接着用能把二人耳膜震破的声音咆哮道:“更可气的是孔明还和俺定下了个赌约,要是俺能在返回江夏之前一滴酒都不喝,他就输二十坛夷州上等的好酒给我。你们,俺老张当时为什么要答应他?nnd,俺也是一听夷州好酒就来了劲,一时头脑发热就上了孔明的当!孔明这毛头子,看上去斯斯文文的,实际上肚子里的坏水比谁都多!”
范疆与张达各自都低下了头,不敢让张飞看到他们想笑又不敢笑的古怪神情。
张飞没有理会二人,又瞪了酒坛好一会儿才狠狠的照着桌几上捶了一拳,双手叉腰生着闷气大步出帐,嘴里还在嘟呐道:“不喝就不喝,俺老张是堂堂八尺男儿,就算是上了孔明的当也不能输了信用,再我还答应了大哥的……”
这边张飞出了大帐,那边范疆和张达对望一眼,都长长的松下一口气来。各自伸袖一擦,额头上全是冷汗。二人刚想坐下来休息一下喘口气,却又听见了帐外张飞几近抓狂的吼声:“哇啊啊啊啊——气煞俺老张,闷煞俺老张啦!凭什么子龙就能带了几千人去新野和曹军的先锋交战,俺老张却要在这里做这搬粮运草的鸟差事!孔明你偏心!俺老张哪里比不上子龙了,不就是没子龙他长得俊,看过去没子龙那么顺眼吗!?”
帐中的范疆和张达对望一眼,都哑然失笑,悄声嘀咕道:“好像这不是俊不俊的问题吧?人家子龙将军为人和气多了,而且文武双全又能听人言,哪像咱三将军这样动不动就发狂?子龙将军和单军师去新野能连用巧计,若是换了咱三将军一去就绝对是和曹军恶战不休。”
嘀咕完了二人追着张飞出了大帐,见张飞正一拳又一拳的捶着沙包出气。捶了一阵张飞忽然停了下来,歪起大脑袋好像想起了什么。片刻之后张飞一拍脑门,嘿嘿笑道:“大哥和孔明只是不让俺喝酒,怕俺酒后误事,可是没别的东西不让喝啊!嗯,俺想想……范疆、张达!”
“在!三将军有何吩咐?”
“去吩咐厨人,到附近的果园买几十斤各类水果,榨出果汁给俺饮用!这总不是酒吧?又喝不醉人,大哥和孔明也无话可,快去!哦对了,当初张世清还没离开荆州的时候,送过几个榨果汁用的器具给俺,俺记得厨人那里有一个常用的来着,就用那个榨!还有,糜丫头这次来荆州行商。特地送了些夷州的上等甘蔗给俺的,去把俺吃剩下的那几斤的也一并榨了!”
“……诺、诺。”
这边张飞在港口里大鱼大肉就果汁,那边夏候敦已经领着近万骑兵逼近了江陵城。江陵守军没有什么战斗力,又都忙着装车运粮外加中饱私囊还带着开差,仅在城外就被夏候敦的骑兵击溃并且拦截下了一批粮车。紧接着夏候敦收买了一批俘虏来的江陵守军,先打发他们回江陵,然后在攻打江陵城时这些降俘打开城门,江陵城又落入了曹军的手中。江陵城中的粮草军需就再也运送不出来了。再往下谁都知道夏候敦会干什么,那就是稍作休整便准备进攻张飞所在的港口。
这种重大军情,很快就有探马报知在港口的张飞知晓,正大鱼大肉配果汁的张飞闻讯火冒三丈,餐桌被他当场掀,跳将起来暴吼道:“曹兵来得好快!来人,点兵备马!准备迎敌!”
范疆与张达马上就行动起来,刚刚出帐却又被张飞唤了回来。二人不解其意,只见张飞斜仰着大脑袋,伸手捋起了钢针一般的胡须,好像在思考着什么。二人再度哑然,他们也追随了张飞几年,曾几何时见过张飞这般思考过?看那架势张飞还打算用计不成?
张飞呐呐自语道:“我这里只有三千多些从江夏带来的士卒,还都是步卒,可独眼夏候却有一万骑兵,这还没算上江陵城里投降的守军,而且离开港口和夏候敦对阵,我的步卒和夏候敦的骑兵去碰,论战力我可太吃亏了……再港口里还有一批粮草正在装船,多不多少也不少,万一丢了回去我不得被大哥责怪,孔明那子那里搞不好还要被他取笑一番。嗯……”
范疆和张达着实无语,夏候敦的骑兵可能有仗可打。比什么都开心的张飞却在这里学起了诸葛亮和徐庶,这不是让人哭笑不得吗?
无语间张飞忽然嘿嘿一笑,将二人唤至近前,声的吩咐了几句。吩咐过后,范疆与张达对望一眼,心里面是同一句话:“这是咱武勇却鲁莽的张三将军?”
两后的清晨。
夏候敦率领着一万骑兵,挟着雷霆万钧一般的声势杀奔江陵港口。他已经探听过,张飞在港口里驻有三千步卒,如果加上先头运粮留在那里的江陵守军,至多不过五千人。而自己本身就有一万骑兵,收编来的江陵守军也在两万左右,这么大的兵力优势不好好利用,把港口一口气给攻下来,似乎有些对不住自己。于是夏候敦先带骑兵赶赴港口,留下了护军韩浩检点江陵降卒,稍迟一些便会带队赶来。
港口已经渐渐出现在视线当中,远远的望去,似乎港口里面的人仍在忙着把粮草军需搬运上船,一点防备都没有。夏候敦冷笑不已,暗想张飞不过是一勇之夫,打守城仗也真是有够疏于防备的。
又赶近了一些,夏候敦猛然发现张飞一人一骑立在道口,招牌兵器丈八蛇矛扛在肩上,左手居然拿着一根牙签在那里满不在乎的剔牙!心中微微一惊,急忙带住马势,一万骑兵也随之停了下来列好阵型,只等夏候敦一声令下就冲杀过去。
张飞见夏候敦的骑兵全都停了下来,哈哈大笑道:“夏候元让,当年许都一别,我们有多少年没见过面了?今日在两军阵前,咱们也先别急着打,叙上几句旧,喝上几口酒再打不迟!”
看见张飞这副悠闲不已的神态,夏候敦心中生疑。再看看张飞身后的港口,船工们搬运粮草依旧,却看不到几个准备打仗的士卒,心中更加疑惑,恐有埋伏。暗中吩咐探马四下打探一下,不久探马回报南面的一处丘陵中似乎有人头涌动,隐约中还带着几分杀气;北面那里尘头舞动,好像有大队人马正在赶来。
夏候敦暗想道:“张飞这是想对我两面夹击吗?可他才多少人马?难道刘备另派了人马赶来支援?有这个可能,他们是从水路运送粮草,回送些兵马到这里并不难……”
正想着,张飞大大咧咧的拍马上前一些,把一个酒葫芦用力的扔向了夏候敦道:“接着,里面可是上等好酒!俺老张一直都舍不得喝的,便宜你了。”哪里是舍不得喝?实在是拉不下面子不好意思喝。
夏候敦伸手接住,迟疑了一下打开葫芦,闻一闻就知道里面是上好的烈火。抬眼见张飞转回了原位,夏候敦问道:“张飞,你这是何意?”
张飞耸了耸肩膀,哈哈笑道:“没什么意思,就是请你喝几口酒而已。算起来,你还是我的叔叔辈……谁让俺老张一下没管住自己,抢了你从弟夏候妙才的女儿夏候樱为妻呢?唉,现在我是见你矮一辈,还得请你喝酒告个罪。等你碰着夏候妙才再和他一下,聘礼我回头会差人补上。”
不还好,张飞一把这件事出来,把夏候敦给气个半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