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都,外管局。
“日元受控,中线稳定升值,这是美元、欧元相对贬值的助力,我们有理由相信,欧美那边会很希望看到人民币升值,在他们自身货币有贬值助力的前提下。”
“那就不让日元升值,我们账面上的浮盈数据,足够随时撤出的消耗。”
“放屁,现在撤得出来吗?实际资产我们就增持了上百亿美元的敞口,衍生品、杠杆市场中,大家还不知道我们开了多大的敞口吗?我们最少要走完中线。”
“无非是消耗日本外汇储备而已,我不相信日本敢让日元断崖式贬值。”
“他们当然不敢,但他们会拿回更多的主动权,我们好不容易才造就现在的局面,为什么不维持下去?”
“趁势做空美、欧,拿到收益之后反哺人民币、稳定人民币汇率、吃一波多头再削一轮空头,这个计划的赢面不会小。”
外管局的会议室里,央行的领导在、外管局的领导也在,一群领导听着各个专家和一线人员的言论,看着大家几乎针锋相对的局面,颇感无奈。
抛开变量,现在国际金融市场的局势较为明朗,日元中线被控,相对于其他主要货币来说,相对贬值的空间就露出来了,其中欧元、美元尤甚。
美元、欧元居然有相对贬值的空间,那么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群货色肯定会对推动人民币升值念念不忘。
中国方面的考虑就是人民币可以升值也可以贬值,但要受控、要符合己方的利益。
3万多亿美元的外汇储备,其中一个重要作用就是拿来稳定人民币汇率的,所以外储操盘手和专家智囊团各抒己见。
窦绛这群人比较疯狂,他们打算先顺势拉开沽空美元、欧元等货币的敞口,假如人民币被冲击升值,那么掉头拿沽空其他货币的敞口反冲回来,沽空的平仓方式就是买入,买入了其他货币,直接推动人民币站稳回落、窄幅震荡。
假如前期沽空的浮盈数据达标,“窦绛们”还想直接先绞杀一下人民币多头,反过头等差不多了,再碾压一下空头,一来一去赚大钱,岂不是美滋滋?
有3万多亿美元在手的中国央妈,就是如此自信,就敢如此操作,类似的计划,大家也不是第一次搞。
问题是,现在日元的局势很不容易才造就而成,“窦绛们”的计划虽好,却会导致多线作战,也可以说是开辟了更多的战场,那么……风险剧增。
金融面的每一次变动,都会影响到实体经济的发展,经济的发展又会影响到国家,金融监管层这群人也亚历山大。
其实核心原因还是国家不需要金融面去冒险,以中国的发展势头和现在的世界局势,当全世界在对中国进行反倾销调查之类的贸易针对之时,中国都忍了下来。
翻脸的成本太高,稳下来我们就赢,何必冒险?但是实力的强大却给了鹰派起势的土壤,所以总体策略就是稳中求进,大局维稳、局部突进,插手日元汇率就是央行在这种局势下做出的选择。
结局是“窦绛”们胜利,于是乎提出再“突进”一次,领导们也挺无奈的,于是乎会议开完,大家还没确定方向,但体制内混的人都很精明,大家都知道,接下来是互相妥协的时间。
然而,轮到外管局汇储司自己开会之前,作为汇储司司长的陈继夏,却出手解决掉了这个问题。
像外管局这样的单位,开等级较高的会议之后,各部门都要回去再探讨一下,汇储司更是重中之重,一般来说大家也就是继续吵一吵,坐等上面的领导选择方向,但……有的时候局势就是那么微妙。
“窦绛科长,泰隆有一笔总额二十亿人民币的款子要汇进来,你知道这件事吗?”开会之前,陈继夏装作无意中提起,对着窦绛和副司长秦休德说道。
“司长,您怎么……”窦绛心里一个咯噔,但也不以为意,汇储司的人做这种事,真的是太常见了,而且大家虽然理念不同,但其实都对底线很清楚,到了这个层次都不会做出有损国家利益的事情,毕竟汇储司几乎所有人的个人利益都和国家利益一致。
正是这种心态,窦绛才没怎么在意这件事。
“这笔款子有15亿是拿来做慈善的。”陈继夏看着副司长秦休德,道:“休德司长,这件事不如就交给窦绛科长来负责,你看如何?”
轰的一声,窦绛脑子都炸了。
看似没什么联系的事情,其实关系很大,陈继夏的意思就是他知道了窦绛做的事情,他也能通过这件事来做文章,压一压窦绛、乃至秦休德这群人,但他没有,他还是把这件事交给窦绛去处理。
现在秦休德代表的汇储司金融鹰派风头正盛,领导们也一定会论功行赏,更是不可能无缘无故去做一些打击士气的事情,前提是大家别犯错误。
窦绛犯错了,于是乎陈继夏便拿这个事情敲打一下,把事情交回给窦绛处理,则表现出他这个司长对功臣们的态度,也是顺势要求秦休德理解一下领导们,别再搞事情了,直接就把领导们的意思也展示出来。
本来趁着大胜之后可以“撒泼耍横”的机会,秦休德等人是准备“干一番大事”,也坚定认为红色资本有实力“干一番大事”,最不济他们也可以争取到一些权限,反正是不会空手而回。
没想到领导们还是倾向稳住大局、消化胜利果实,希望秦休德这群人暂时沉寂下来,但却又不想伤了他们的心,于是乎王诺给的由头刚好可以拿来用。
“司长……”秦休德这个副司长对此门儿清,但他看着陈继夏,眼睛里却闪烁着不甘心的神色,抿抿嘴道:“现在时机不错。”
“休德,我今年五十九,三十多年来,无数的机会出现在我面前,我没去选,我肯定错过了很多东西,但是,3万多亿汇储就是这么来的。”陈继夏突然很认真的看着秦休德,道:“风向变了,你别急,还没到我们赤膊上阵的时候,我希望……永远不会有我们赤膊上阵的时候。”
“我知道了。”秦休德很不甘心的应道。
汇储司无疑是强大的,中国央行从资本量级上来看也是强过世界任意机构的,祖国也是蒸蒸日上的,但也正因为如此,在稳下去就能赢的局势下,谁敢拿十几亿人的血汗钱去赌?
普通金融机构可以做的事情,汇储司不可以,陈继夏就是在告诉秦休德,像插手日元汇率这种事,放在以前是不可能的,但现在可以做,却也只能做到现在的程度了。
陈司长借着这件事把一些东西摊开了来说,对秦休德这种鹰派风格的人来说无疑是一种打击,但后者理智上却也认同这一点,他很快就转变了心态,突然间就发现……其实敞口应该交给下面的机构去承担,那么最恰当的对象是谁呢?
虽然王诺是坑了秦休德这群人一把,但不知道怎么的,窦绛和秦休德心里却没有怪罪的意思,反而有种扶一把的想法。
一个赚了三十多亿就愿意拿十几亿来做慈善的同行、同胞,似乎……恨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