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德让点点头,道:“韩某已有耳闻,顾才愿为辽蜀之和来到汴京。”
孟昶笑道:“若韩大人真心希望辽蜀和平,便回去劝萧太后让出幽云十六州吧。”
韩德让道:“此等大事,若不谈,怎能和。我只希望蜀皇帝能答应先行和谈,再论其他。”
谈就谈,不谈你还以为我心怯。孟昶笑道:“那好,你回去告诉萧燕燕。前次在幽州朕与她夫君相会之地,便是和谈之地。”
“皇上,不可。”众臣忙劝。孟昶摆手阻止。
韩德让心中赞叹这位皇帝的胆量,道:“好,我这就回去禀报。”
韩德让走后,众臣纷纷请缨前往幽州。孟昶笑道:“朕亲往。”
毋昭裔等臣忙道:“皇上,契丹凶残,不可犯险。”
“那萧燕燕说起来只是我弟妹,能凶到什么程度。”孟昶笑着打趣道。
幽州巴塔楼外,萧太后率耶律斜轸、韩德让、耶律休哥在外候着。
“没想到他真敢来。”耶律斜轸道。
萧太后苦笑下道:“先皇生前常向我提起他,说他的心胸比大草原还辽阔,说他的勇猛比草原上的狼还凶狠,说他的仁厚能融化冬天的雪。奴家起初只以为是他的夸大,直到那年在此地与其相遇,观其眉宇,看其气魄,方知果然如此。”
韩德让跟着道:“大蜀大殿之上情形,君臣默契,毫无隔阂,实非他朝可比拟呀。”
“莫非韩大人也赞同让这十六州?”耶律斜轸质问。
“臣只希望我大辽永远昌盛。”韩德让未显示自己想法。
萧太后笑道:“圣宗尚幼,家父又亡,若无二位鼎力助我,大辽早已纷乱。你二位若起隔阂,奴家还能依靠谁。”
耶律斜轸、韩德让忙道:“太后多虑,我二人绝无二心。”
此时的耶律休哥年纪尚轻,在朝中无甚根基,又是萧太后一手提拔起来,自是死心蹋地。
“朝中许多王侯、部落头领欲趁此时机削我实力,以图皇位。”萧太后无不担忧地道,“二位认为是让还是不让?”
耶律斜轸道:“让,则显我大辽懦弱,被他人看扁,或会趁机起事。不让,则要与蜀军火拼,即使保住幽云,军力大幅削弱,也可能会被那些人趁机夺位。”
韩德让点头道:“是啊,若有两全之策是最好不过。”
萧太后愁眉紧皱,“只怕要有一战。”
“来了。”一直未说话的耶律休哥道。
众人望去,但见孟昶白衣白马,身后赵普、王昭远等人簇拥而来。
到巴塔楼前,孟昶下马,向萧太后拱手笑道:“弟妹,咱们又见面了。”
孟昶身后的常遇秋也拱手道:“嫂子。”
萧太后笑道:“遇秋,你越发魁梧了。”然后向孟昶道:“蜀皇帝,奴家满了你的心愿,将这巴塔楼定为会谈之所,你可满意?”
孟昶笑道:“自然满意。”
内早已布置妥当,辽蜀对面而坐,铁格尔慌忙上酒菜。
孟昶旁若无人般,拿过羊腿便啃,边赞道:“好吃,好吃。”
“既然好吃,为何不收我那万头牛羊。”萧太后笑问。
赵普帮忙回答:“因为燕云十六州的百姓难以吃到这些。”
“赵大人此话有误。”韩德让道,“自我朝得了此地,百姓才有这牛羊可吃。若说之前,想吃到确实很难。”
“是吗?”孟昶说完拍了下手。赵崇韬、李承勋牵了个瘦骨嶙峋的孩子进来。
孟昶对那孩子说:“来,坐我旁边。”
孩子胆怯地坐过去,睁大眼睛望着眼前的美食,哈喇子情不自禁地流下。
“没事,吃吧。”孟昶笑着道。
孩子显然饥饿了很久,听到此言,立刻用手抓起羊肉,牛肉,狼吞虎咽起来。
孟昶道:“他家在幽州城外。”
王昭远接着道:“他的父母全被辽兵杀死。若不是吾皇经过,恰好遇到,恐怕他的性命也已不在。”
萧太后望向耶律休哥,怒问:“为何不节制手下?”
耶律休哥未答,耶律斜轸道:“是道隐的人。”幽州自划到辽后,便由耶律道隐这脉控制。虽然萧太后派来了耶律休哥,但难以动摇他的根基。
说道隐,道隐到。只听外面一阵糟乱,耶律道隐推开阻挡的士兵,大叫着走进,“太后,来了客人,为何不喊我。”
此时的萧太后尚不敢动这些皇亲国戚,道:“听说叔叔身体有恙,未敢惊扰。”
“有恙又如何,为我幽州,为我大辽,我必须来。”他直接坐了过去。
此人是与蜀交战的坚定拥护者,他在,很多话便不能说。萧太后望向耶律斜轸。
耶律斜轸很明白地对他道:“道隐,此乃两国会谈,岂是想请谁便请谁的。”
耶律道隐不耐烦地道:“有什么好谈的,打便是。”然后指着孟昶、赵普、王昭远几人道:“就他们这几个小娃娃,难道我大辽还怕了不成!”
“休要胡闹,这位是大蜀皇帝。”耶律斜轸厉声道。
望着孟昶,耶律道隐不禁大笑:“哈哈,我还以为是个什么三头六臂的人物,原来脑袋还没我胳膊粗呢。”
“大胆!”孟昶身后的常遇秋怒道。
耶律道隐望过去,讥笑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你这个汉奴。当初若不是先皇护着你,我早已将你脑袋拧下来了。”
常遇秋欲发作,但孟昶在,忍住。
孟昶笑着道:“这位王爷,你很喜欢拧他人的脑袋吗?”萧太后喊叔,自是王爷。
“蜀皇勿怪,耶律王爷开开玩笑而已。”韩德让出口调和。
哪知耶律道隐不领情,道:“你也不过是个汉奴,休要以为太后宠爱便是我契丹勇士了。”
萧太后听得,怒道:“叔叔,休要胡言乱语。”
孟昶站起摆摆手,“大家安静,听我一言。既然这位王爷喜欢拧人脑袋,咱今日成全他便是。师娘,你去试下他的力气。”此次前来,那几妃未随,只肖玉蓉一位女子。
见是名女子,耶律道隐没有站起,不屑地道:“本王从不与女子动手。”
萧太后心想。若输,可以打击这位王爷的嚣张气焰。若赢,可以挫挫大蜀的锐气。于是马上道:“叔叔,这已挑战到眼前,你若害怕,奴家便让休哥上了。”
耶律道隐仍不肯动手。
孟昶轻轻对身旁那孩童道:“小同,他便是杀你的父母的元凶。”
小同一听,不再啃羊肉,抓起桌上的骨头,跑到耶律道隐面前,扔了过去。
耶律道隐大怒跳起,纵过去大喊道:“看我拧了你脑袋。”
小同惊恐回跑。
耶律道隐的大手眼看就要抓住他,只听一声娇喝:“欺负小孩算什么英雄好汉。”肖玉蓉已挡在前面。
“好,就拧下你这个臭婆娘的脑袋。”耶律道隐抓了过去。
肖玉蓉闪过,向孟昶道:“徒弟,他骂师娘。”
孟昶显然很生气,厉声道:“骂我可以,骂我师娘就不行。拧了他的脑袋。”
杜逸风怕妻子下手过重,影响了蜀辽和谈,跟着道:“玉蓉,教训他一下便可。”
肖玉蓉又闪过耶律道隐的一扑,对孟昶道:“徒弟,你说我听谁的啊?”
孟昶哭着脸道:“当然听师傅的,我怎么说也只是徒弟呀。”
杜逸风笑道:“就是,他就算当了太上皇,也还是我徒弟呀。”
“是哦,是哦。”孟昶笑着点头。
三人的谈笑丝毫没把耶律道隐当回事,仿佛必胜似的。萧太后这几人不禁有些紧张。
肖玉蓉果然手下留情。耶律道隐再一次大吼着扑来时,只见她向上一跃,人身在空中倒立,双手抓住他的脑袋,轻轻一扭。
“啊!”耶律道隐惨叫一声,脑袋倾斜,不敢动弹。
孟昶站起笑道:“好一个‘妙手十日斜’。”
耶律道隐“啊,啊”大叫,就是不敢动脑袋,因为一动便疼痛无比。
“蜀皇帝,你怎可这样对待我家叔叔。”毕竟是辽人,很丢面子,萧太后带着怒气道。
年少的耶律休哥跳到中央,大声道:“让休哥来领教大蜀高手的高招。”
萧太后等了他一眼,“退回去。”
孟昶站起笑道:“太后不用担心,我这师娘下手很有分寸。所谓‘妙手十日斜’,便是要在床上躺十日,不要乱动脑袋。记住,只有躺十日才可恢复。”
肖玉蓉心中好笑。什么十日斜五日斜的,我咋不知道。
耶律道隐听得此言,也不向太后告辞,便出去回府。
韩德让起身调和气氛,道:“这位道隐王爷脾气暴躁,让他在床上躺上十日反省一下也好。”
这个小插曲未影响双方兴致,毕竟和谈的意义对双方都很有利。和谈开始。
孟昶一直未开口。赵普、王昭远将让幽云再订协约作为和平的先决条件。
萧太后亦未开口。耶律斜轸、韩德让支持以如今边境为界,互不侵犯。
“早知道会这样,好,打吧。”一直不开口的孟昶站起拂袖欲去。
“留步。”萧太后站起挽留。
孟昶道:“这样互不相让,不会有结果的。”
韩德让道:“还请蜀皇体谅太后难处。刚才那耶律道隐你也看见了,大辽中还有许多这样的人。太后若让幽云,回到盛京必会遭逼宫。”
“若战,更中他们下怀。”萧太后叹气道,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