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侯王信是陛下的嫡亲母舅,贵为北军中尉资格是完全足够的,甚至比你这个五路大将来的更可靠。”
曹时有意识的点醒他,卫青的脾气和善有好,性格坚韧不拔,精通兵法也见识过汉军基层的苦厄,除了有点被铺天盖地的称赞吹捧迷失双眼,他就是个完美的名将胚子,然而名将胚子永远就只是胚子,距离名垂青史的名将还有不小的距离。
卫青并没有二世为人的经历,十六岁当上一路骑兵的大将是非常危险的,等于把一万多人的身家性命寄托在嘴上无毛办事不牢的少年身上,虽说少年在雁门之战到阴山之战都有不俗的表现让人信服,但是他的威望影响绝对差是无法用出色表现来弥补的。
“你知道吗?当初天子也让我写信推荐五路大将的身份,我推荐的是郦寄为统兵大将,你只需要当个骑都尉就很满足了,陛下并没有采纳我的建议,直接把你提拔到大将的身份上,由此可见陛下对我的提议是绝不会采纳的,我向陛下推荐你去当个骑都尉,陛下果然就把你增选为统兵大将,可见陛下对我的态度渐变。”
刘彻很喜欢写信询问曹时,比方说开挖沟渠和水车的好坏,曹时很老实的分析人工水渠不同于天然河道,需要巨量的工程挖出泥土河道并坚持每年疏浚,原因是人造河道争夺原河流的水资源导致河水流速慢,另一方面是泥土河床远不如天然的石头河床更稳定,渠道里的河水流速慢容易沉积被泥土淤塞堵死。
曹时写的很认真。分析的也头头是道可偏偏不予采纳,反而是下令长安城南修建一条与渭河平行的渠道来供给船运。前方战事并不明朗,建章宫还没建好又要修渠道。被丞相窦婴坚决的给顶回来,车骑将军曹时完全没有发言的机会,只是待在陇西郡继续搞恢复元气,从关中调来两万户百姓居住在陇西郡接近他的极限,幸好户籍名数制度控制百姓的身份也算很好用,并不存在当地只有某几种食物的情况。
卫青非常为难,一边是大姊夫曹时,另一边是三姊夫刘彻,两人还曾是无话不谈的至交好友。突然变成熟悉的陌生人,夹在两人之间关系变的非常僵硬,吃了次亏再叫两人都不愿意再赴宴,两人都知道对方的态度很僵硬,但是没有人主动提出更改关系的意愿,一方面是双方软化态度的想法不强,另一方面是自尊心让两人没有互相妥协的空间,“你回去吧,就告诉你姊。告诉她我很安全。”
朝野上下热潮出兵讨伐匈奴的舆论很热门,最热的话题还有匈奴击败宿敌鲜卑乌桓称霸草原大漠,长安内外都在热炒汉匈战争的大方向,但是这都与陇西郡并没太大的关系。曹时只想从关中多要点人口,新增两万户关中人口只是找回战争的损失,距离陇西郡达到八万户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春暖花开。灞桥边柳树发芽。
最早那届的太学生正在苦读剑术,他们还有四个月即将离开太学生活。除了结业考试需要做刻苦的研究,专业论述报告以及成绩的高低多寡。最后是寻找合适的工作继续待下去,比起其他学院里轻松愉快的氛围,军事学院严肃的像一块砖头,安静的像块石头,顽固的像被砸坏的石头。
军事学院的学生毕业只有去当兵,否则没有任何专业口选择技术兵担当士官,这种人只占据军事学院的不到十分之二,大部分人天一黑就在山南海北的闲侃胡里奥,剧信也曾经是很喜欢闲聊的人,只是最近的考试压的头皮发麻没有时间去闲聊半句。
“嗨,我说你们都听见没,朝廷有意派五路大军讨伐匈奴,另外招募随军志愿者一同北伐匈奴。”
“拿别人的头来证明自己非常方便,我在想有多少人会白白死在陌生的土地上。”郤山的头并没有分析,他可以静静的坐着等待战斗走向结束。
叔孙钦有不同的意见,他觉得五路军的计划非常棒,五个人向北冲锋杀向匈奴王庭,只需要一场胜利即可瓦解匈奴人的战斗意志:“所以我认为陛下的筹划是非常好的,只需要打的好就可以起到奇效。”
“愚昧!你认为无论大军很厉害就错了,伤其五指不如断其一指,五路军合并在一起才是功劳不可小觑的力量,单独出现在草原大漠是找主场如同在寻死。”淳于敫做出反驳。
“你瞎说,匈奴人没那么厉害,雁门之战和阴山之战是铁一般的事实。”
“那也要请车骑将军来打,你让一帮奇怪组合的大将打出车骑将军的战绩,我觉得就像白日做梦。”
剧信其实是很支持叔孙钦的,他也觉得五路一万骑兵扫荡漠南草原效果拔群,看到这么恐怖的对比立刻就改换口风强调谨慎,在匈奴的腹地去撒野就好比匈奴人跑到河东郡、河南郡四处杀人放火一样匪夷所思,而且据说是跑的慢一点就被抓到弄死,如果去打正面完全没有胜利的机会。
“算了不用吵架,我觉得朔方郡可以作为支撑点,进出匈奴离不开阴山的控制力,云中郡可以站住脚跟不就是敕勒川与河流湖泊的支撑,失去阴山等于废掉草原大漠部落的主要生存空间,朔方郡是扩张支撑点的主要力量。”
太学生们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朔方郡是朝廷新设的边郡,地理位置和生活环境都远不如关中任意郡县的一半,但是朔方郡掌握河套平原并扼守河南地保护黄土高原以南的渭河平原,还有魂牵梦绕的长安城。
与此同时,朔方郡太守公孙贤一连憔悴的坐着,他每天都要去看名为紫花苜蓿的优质草种,每年需要割几茬牧草作为冬天的储备饲料,他这个太守更像是朔方郡的大管家,为朔方郡做尽调控的所有努力。
顿笔片刻活动颈椎,朔方郡太守公孙贤洋洋洒洒写下上万言,直到顿笔写下“六万二千三百户,总人口三十二万四千七百二十三人”的字样,比起受灾前的陇西郡增加一万两千户以及快九万人口,才不会在乎这个制度是曹时用自己手段打通的记录。
“三十二万人是目前的极限人口,车骑将军果然没有骗我,盲目的增加人口会迅速恶化耕地,污染水源并恶化草场的生存环境。”公孙贤迟疑着收笔,写完疏奏用火漆封口快马送抵京师未央宫。他还在思考朔方郡在汉匈之战中的定位。
“难道是我的错觉吗?总觉得心里不踏实。”公孙贤自言自语道。
曹时的疏奏送抵未央宫,天子打开阅读的瞬间就把郦寄从主讲名单上剔除,借着剔除十几个没有明显地位的候选人,最后把目标放在最末尾处的盖侯王信,天子喜笑颜开当场拍板,任命盖侯王信为一部主将,五路大将共同讨伐匈奴腹地龙城。
二月初七,五万北军新兵乘着运兵的快舟穿过渭河,他们一个个精神饱满神情骄傲,有资格继承去年北军的优良传统,几乎每个北军士卒都很骄傲,他们觉得天下没有任何敌人是自己的对手,纵然没有真正碰到过匈奴大军也丝毫不影响自己继承先辈蔑视龙的冲动。
“太尉,吉时已到!”
田蚡从假寐中醒过来,当即命令道:“全军出兵!”
五万骑兵雄赳赳气昂昂的离开长安城,天子御驾就停在渭河南岸眺望五万雄师渐渐离去,回过头问道:“丞相以为此战胜率如何?”
“至多三成,至少一成,臣觉得折中一下给个二成也是可以的。”
“哼!”
刘彻地转过头表情便的很不愉快,他就最不喜欢窦婴耿直到没有脑子的性格,每次自己越是生气就越说不太好听的,偶尔状态不好的时候还会说一些鼓励人心的话,五路伐匈奴是他精心准备的计划,旨在培养出五个忠于皇帝的亲信大将。
培养的目的无非是攫取兵权,尤其是当车骑将军曹时一个人轻松攥住一万五千羽林骑、外加八千重骑兵的军权,朝廷里没有几个继续上升的空间等着他,因而天子几经顾虑也没有强行剥夺或调任的打算,就暂时容忍车骑将军领兵的特殊权利。
但是这种容忍不会太久的,刘彻的野心在不断的骚动,他时刻想掌握住车骑将军精心培养的两万三千骑兵,五路讨伐匈奴只是计划中的一部分,皇帝会用诏令不断的调动车骑将军,让他在陇西与右贤王疲于奔命做无用之功,再用五路大军的胜利来打压车骑将军的声望,进而起到剥夺兵权又不受到朝野上下激烈反对抨击的情况。
曹时的威名如此之高无非是靠一次次胜利带来的,如果有朝一日他再也无法获得军功和胜利,昔日笼罩在他头上的耀眼光环将会逐渐消失。
天子下定决心要彻底折服车骑将军曹时,这个时候却偏偏碰到个顽固不化的窦婴,刘彻被气的牙根痒痒恨不得立刻废掉他,但考虑到好不容易建立起的政治平衡,外戚与恩泽两大群体之间根深蒂固的矛盾是需要上层建筑的平衡来保障的。
刘彻决定暂时忍一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