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的山谷里,光线暗了许多,一袭白衣很是显眼。
坐在山谷高处的府尹董飞熊,很容易看到白衣少年走出的那栋楼,满意的长出一口气,本就难看的面容,笑起来显得更加难看。
东方白很自然的走到那些黑衣兵士前面。
兵士们震惊于眼前年轻人英俊的相貌,不明白一个男人怎么会生的如此好看。
注意到他背后那柄剑古意盎然的长剑,以及身上冷厉的气息,心中不由升起奇异的感觉。
东方白抬脚,从容再向前走去。
黑衣如潮水一般褪去,让开一条不宽的道路,东方白踏夜而行,走进被兵士包围的那片空地。
李客顾不得身上的尘土,从地上讶然而起,看着眼前的英俊少年,心中大概猜出来意,准备躬身作揖。
“让开。”
李客身子还没有弯下,就僵在那里。
以李客的性子,即使对方了让开,此情此景,依然会满面堆笑的深鞠一躬。但这才却不同往常,少年发出的“让开”两个字,让李客心脏悸然一颤。
这种语气让李客觉得自己是一只挡道的脏野狗,而且话之人毫不掩饰心中的杀意,哪怕是杀一只野狗。
李客低着头,咬了咬牙,无声退在一边。
蒋辽看着曾经的同窗徐徐而来,也从山石上站了起来,他发现东方白比在衡水时候更美了。英俊到极致的面庞,平直微挑的长眉,比起当初妖异惨白的气质,多了一些沉稳老练,只是神态比当年更加淡漠。
蒋辽刻意保持着距离,没有话。
东方白一直走到徐风近前才收住脚步。
两人离得很近,这种距离,仿佛要一些,不想让外人听见的悄悄话。
不论是否认识地龙虎榜上出尽风头的青衣少年,都不影响东方白的判断。
这是一个敌人。
东方白注意到徐风的第一个瞬间,就在心里下了定语。更不要那位宫中贵妇青眼有加的态度。
“你怎么选?”东方白轻声问道,就像与一位熟人聊。
这个没头没脑的问题,让徐风沉默了很长时间。
徐风不是想这个问题本身,而是在认真打量这个曾经的同窗。他发现,对方眼神里没有半点衡水学堂的情义,甚至好像过往的一切都不曾发生过。
“不论你站在那一边,我想让你明白,你都应该站在我的下边。”
东方白回头望了一眼自己走来的楼,道。
徐风沉默片刻,道:“这么些年来,终于有了一点进步,不再藏人身后,也敢直话直了。”
“我们认识吗?”
东方白冷笑,英俊的脸庞别有一番气韵,这一瞬,仿佛让四周变得压抑起来。
徐风皱了皱眉,见过装的人,却没有见过装的这么像的人。
谁让人家生的好看呢,徐风决定饶过他这一次。
“这几个月,我杀了很多人,想了很多事,现在终于把所有事情都想通了。”东方白淡然道。
徐风笑道:“很凑巧,这几个月,我也杀了很多人,想了很多事,却只想通了其中一桩。”
“我知道我杀不过你,但我却可以让你死,你信不信。”东方白漠然道。
很长时间的沉默。
徐风突然笑出声来,爽朗的笑声在夜色中传出很远,是很开心的样子。
他想起自己的来历,想着那些传中的故事,自信又有点害羞的摸了摸耳朵,脱口而出:“像我这样的人,怎么会死呢。”
东方白微微一愣,实在不明白徐风哪里来的底气。
背上的白丁剑显得有点沉,仿佛下一刻就要出鞘。
东方白压制住了心中的滔杀意,这是数月以来的第一次。他看了一眼四周的兵士,道:“你如果现在跟我走,没人敢拦着你。”
徐风知道,人长的好看就会有许多特权。
靠脸吃饭的人他以前见多了,但也没有人会相信,在数千郢都护卫的重围下,在大夏王朝的律法下,凭一张好看的脸,就可以免除一仟零一万又四千八百七十七两银子。
蒋辽,李客看向徐风,等着他的决定。
东方白转身,准备离去。
……
徐风心中已经定下主意,刚要抬脚,神识里响起一道苍老的声音。
“道友且慢,老夫有一言相劝。”
“嗯。”徐风神念微动,看向山谷左前方,一栋高耸的阁楼,听出那个声音正是主持地龙虎榜的匠门长老。
“郢都路滑水混,湿鞋摔跤常有的事,老夫有一条朝大道指给道友。些许债务算是事,听老夫一言,道友不但青衣可得,修行境界也可再晋一层,不知友愿意否?”
“直。”,徐风神念再动,东方白已经快要走出那片空地。
“只需把你手中道剑让老夫把玩数日……”
“免谈。”徐风很直接。
“再加上匠门在郢都的一半产业。”那道声音再次响起。
听到产业二字,徐风还是不争气的犹豫了一下,继续道:“还是免谈。”
“你想要什么?”长老有点急了。
“我想要你别打我道剑的主要。”徐风着,已经迈出脚步。
一道叹息声响起,落下,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蒋辽以询问的眼光,看了徐风一眼,徐风微微点头,蒋辽李客两人随之走去。
站在山谷上的老吏,以满面钦佩的神色,看着董府尹。要论隐忍克制的功夫,还是府尹大人高人一等。
他冲着山谷下的兵士猛一挥手,那些呆了很长时间的兵士,就像骤然解开阵法的傀儡,突然活跃起来,一条宽阔的大道在东方白脚下延伸。
一行四人向着远处的楼走去。
……
郢都朱雀巷,吕府。
高挑凸出的屋檐,有一丈多长,两边各有八盏斗大的红灯笼,把巍峨的大门前照的亮如白昼。
一名锦衣书生急慌慌的叩门,门房刚开一条缝,他就钻了进去,来不及通禀,就向太师正厅奔去。
这是太师大宅的西门,平日里很少有人走。
门吏刚要歇息,被人骤然打搅,有点恼怒。不过在开门的瞬间,他就知道又是张生,也不敢斥责,只是摇头叹了口气。
刚要关好门歇息,从偌大的西院里,飞奔出一匹长相怪异的黑马,还没有到门前,马上之人高声喊道:“兀那瘸子,快快开门!”
敢喊自己瘸子的,整个吕府,甚至整个郢都也就一人,门吏怎不惊异,慌忙洞开西门。
门吏只觉得面门上邪风骤起,眼前一晃,那匹黑马化作一道黑色闪电,瞬间蹿出。
朱雀巷中,数声踢响,然后是骤然一声兽吼,一道黑色的流光冲而起,向着百里远的火峪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