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辽只用一拳,砸飞杨彪,厅堂间顿时哗然。那名陈姓将官,勃然变色,杀意陡起。
这里是宴会之上,不是生死各安命的龙虎榜乱比,蒋辽挥拳将太尉之子打成重伤,后果会是什么,真的很难。
李客暗自摇头,蒋辽平日里言语不多,发起狠来,竟是要人性命的架势。
那萎靡在地的杨彪,气息暗弱,脸色苍白,鲜血顺着紧裹的前襟不断往下滴落,也不知断了几根肋骨,伤了几条筋脉,竟是连话都不出来。
四条暗影如幽魂从厅堂上飘落。
四人年岁不等,身穿一式的锦衣,脸上带着几分官家气息,一看便知,是权贵人家的供奉。
四道气息,强弱不等,均在金石上境,牢牢封死蒋辽的退路。
……
传自洪飞虎的开山拳,名字听起来简单粗暴,正是讲究刚猛无敌,勇往直前的心法。方才蒋辽一拳轰出,没有考虑任何后果,只想着要砸出这一拳,竟然成为两年来,打出的最强一拳。
“进了听雨楼,入了群英宴,那就是我们的客人,不得无礼。”
顾青玄话音刚落,那四道身影,倏然消失。
杨彪已经由下人搀扶退下,临行时候,盯着徐风蒋辽的眼中,全是怨毒之色。
……
火峪的深夜,异常安静。在下人的带领下,徐风三人夜宿听雨楼。
距离郢都还有一百多地,连郢都的城门还没有看见,先是徐风惹上三清道门,蒋辽更是把当朝太尉之子,打成重伤。
虽然宴席结束后,那位宫中妇人满是拉拢之意,但李客还是担心,能不能活着见到郢都的城门。
这两位兄台,一个个太不靠谱,到了郢都,最好独自寻个差事,离他们稍远一点,省得惹麻烦上身。
李客这样想着,心里乱糟糟的,再无心思欣赏卧房雅致瑰丽的摆设,不多时便沉沉睡去。
……
……
从郢都南城,冲而起的黑色流光,片刻之间来的城墙上空。那些守城的兵士,看向空中如飞箭一般的黑光,眼神变得炙热,脸上满是崇敬神色,腰身挺得更直了,手中长枪攥的更紧了。
这是大夏王朝引以为傲的战神万里云,驯服封山妖豹为坐骑,统领大夏王朝镇西军,先帝时候,曾率八千玄甲骑兵,一路打到罗刹国最大内城,黑水堡。
镇西将军万里云的事迹,在大夏军部广为流传,但真正见过他的人却不多,只知道他那化马能飞的黑豹坐骑。
火峪前的一片山崖下,一方略为隐蔽的空地上,陡然卷起旋风,一丈多长,凶猛彪悍的妖豹出现在路边。
万里云轻拂豹身,通体黝黑,眼放绿光,嘴上长着三尺多长胡须的妖豹,瞬间化为一匹神俊的黑马。
转过山棱,迎面看到一顶,逃跑一样的大轿。
四个壮实的汉子,明显有些境界,脚下生风,轿子速度极高,四周的锦绸飘飞而起,已经与轿顶齐平。
蓦然看见雄壮如山的一人一马拦在前面,抬脚的汉子不敢怠慢,猛然定在原地。
虽然轿身骤停,却没有颠簸,所有的力道全部被巧妙的卸在四位轿夫虬结的臂腕上。
“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停下来拉野屎吗!”董飞熊从窗棂里伸出头来。
下一刻,他慌忙下轿,趟着尘土,一路跑来到黑马一丈之前,躬身行礼。
“下官不知万统领驾到,唐突,唐突。”
郢都府尹为正二品文官,东西南北四大镇军的统领属于正二品的武将。以品秩来讲,两人官阶相同,董飞熊自称下官,实在是谦虚的有些过分。
万里云没有理会府尹的客套,沉声道:“来晚了吗?”
“这个……这个,下官不懂万统领所指何事。”
董飞熊眼闪了几下,微微低头,不想让对方看到自己的神色。
万里云生的很是高大,长发披肩,威风凛凛,自有将帅风范。
他看着眼前显得格外瘦,心翼翼的董飞熊,心中已经知道了答案,不由轻叹了一声。
那匹神俊的黑马,闻声侧头,对谨慎而立的长胡须个子,流露出好奇的神色。
董飞熊抬头看了一眼那匹著名的黑马,心中惊异。原来妖兽就是这个样子,眼中的神情有人类才有的情绪。
“万某面前,董大人就没必要摆样子了,知道什么,尽管。”万里云看起来很有耐心,平静道。
董飞熊上前一步,离那匹黑马更近,向四周看了一眼,四名轿夫退出一丈地远,护送府尹回府的数百兵士,立刻向四周警戒。
“那子重伤南阳观主,击飞大道士朱执,恐怕已经与三清道彻底结怨。”
董飞熊看了一眼远处的夜色,做出一幅豁出去的样子,沉声继续道:“那妇人已经先下手了!”
完,他看了万里云一眼。意思是,“你看,老哥为了你,把话都到这份上了。”
万里云知道府尹一生谨慎,任何一方都不会得罪,恐怕再不会出更深的东西,点了点头,上马而去。
望着绝尘而去的黑马,府尹在道旁愣了一会儿,想到一些事情,微微摇头。
虽数年不曾开启的青衣试,早已成为王朝各方势力,争取人才的战场,但是下修行宗派不知凡几,俊彦奇才不计其数,更有隐世高人的入世弟子,徐风那子有什么能耐,郢都这么多势力都看重他!
像这种年轻人,不通世事,到处得罪人,就算是修道奇才,也不见得能走多远。恐怕连自己今晚刻意放水都无觉察,白送他一个人情。
……
这片大陆自古以来就叫做沉渊。沉渊大陆是下人都知道的名字,无人深究名字背后的原因。大夏王朝是沉渊大陆上,最大的邦国,郢都又是大夏王朝最大最繁华的城市,所以郢都也可以是沉渊大陆上最雄伟的一座都城。
整个都城,长宽足有三百里,按照三清道门传里的四大神兽,东西南北依次分为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个区域。
太师府,也就是宰相吕公权的府邸在城南的朱雀巷。在这里居住的,大多是朝中权贵,以文臣居多。
吕府不是朱雀巷占地面积最大的府邸,但却是院子里建筑最多的府宅。
数里长宽的大院,没有水苑,没有回廊,甚至连一块大点的花园都没有,全是鳞次栉比的青瓦房屋,让人不禁怀疑这位当朝宰相有建房的癖好。
东边的一间偏房里,吕公权安静的坐在锦丝软垫的靠椅上,那个昨晚急慌慌叫门的书生,侍立在一旁。
张生,吕太师最得意的门徒。他知道太师正在思考,此刻虽有一肚子的策论谋略,也不敢出言打扰。
很长时间的安静,房屋里的灯花,哔波一声,跳了一下。老太师这才徐徐开口。
“梁文道去过中州?还去过南海?列云商到过云梦?还过了青峡?”
张生知道,这不是太师在发问,太师仍是在思考。
老太师想了这么长时间,只提起了两个人两件事。一件是东城院院长高徒梁文道,年前的一次游历;另一件是三清道门曾经的护教统领烈云商,扮作叫花子南下一事。两人一前一后,一明一暗,倒是有点意思。
“道门是朝廷的最大依靠,然而,自从护教骑兵裁撤,几十年都不曾有大动静,老夫虽然窥不破这其中的玄机,但也看出来了,大变将至啊!”吕太师道。
“万变不离其宗,只要我们牢牢抓住各路镇军的大权,我就不信,道门还能与朝廷离心离德。”
张生这才把自己心中早已想通,拟好的话语,以最简洁凝练的字句表达出来。觉得自己的很到位。
老太师没有话。
他喜欢自己这名弟子不假,不论大朝政,还是律令典籍,张生烂熟于胸,这些年帮自己处理了不少事情。文章词曲更是信手拈来,惊艳绝才,但他总觉得张生在谋事上,过于险峻,不够稳妥。
老年人涵养以德,不愿意随便指正他人,哪怕是自己的弟子。有些时候,吕太公甚至以为,是因为自己年老心衰,失了锐气,才反过来觉得弟子谋事险峻。
“这话倒是没错,不过我看,此时恐怕没有这么简单,青衣试之中应该隐藏着更大的秘密。”
吕太师想起那几位出自家乡的少年,脸上忧虑少了一份,继续动情道:“北域鬼族,终究不是我大夏王庭的对手;道门雄踞大陆,谋划千秋万代,处世玄之又玄,也不是我等臣属应管之事。只要我大夏皇室能够顺利传承,老夫此生就不算白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