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祎弘看着眼前这个犹如蛇蝎一般心狠手辣的女人,眉眼中只剩下鄙夷以及嫌弃,他刻意的与她保持着距离,清冷到毫无温度的声音再次响起。
他说:“她没死,很失望吗?”
秦夫人面上的镇定顷刻间荡然无存,她苦心经营了这么多年的秘密,仿佛已经彻底被曝光了,她趔趄一步,双手靠在沙发椅背上,心有不甘,很不甘。
秦祎弘自上而下的俯瞰着这个恍若行尸走肉般冷血的女人,再道:“我会念及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不会捅破这层纸,还望你好自为之。”
“你不能这么对我。”秦夫人狼狈的大喊一声,“你们都不能这么对我,因为她一个无关紧要的私生女,你们怎么可以都这么对我?我是他的结发夫妻,我是养育你长大成人的母亲,你们为什么为了一个无足轻重的私生女这般对我?”
“你已经不值得我们去尊重,你早就被利益熏昏了头脑。”秦祎弘摔门而出。
“啪”的一声门扉紧合声传来,蓦地将愣愣发呆的女人召回了神识,她急忙打开门,迎上前,“我决不允许我苦心经营的家被一个外人给破坏。”
秦祎弘止步,回头望了一眼自始至终都不肯罢休的女人,摇了摇头,“这个家早就因为你的自私被毁的干干净净,你只是不甘心你的傀儡挣脱了你的束缚罢了。”
“既然你已经知道你在我眼中不过就是一个傀儡,那你觉得你还有本事逃出我的天罗地网吗?”秦夫人瞥了一眼旁边一动不动的管家,再道:“把人给我关起来。”
秦祎弘看着周围涌上来的保镖们,神情冷漠,“你执意如此?”
“你想起来了,就应该能想到我曾经是怎么对你和对她的,你还是与当初一样,傻到自投罗网。对于不受我控制的棋子,只有死。”秦夫人坐在椅子上,翘起一腿,好似看戏那般看着被团团围住的身影。
秦祎弘双手紧握成全,漠然道:“前车之鉴,莫非你以为我还会那么傻到独身一人跑来?”
“那我倒要拭目以待你带来的人能不能完好无损的把你带走。”
秦祎弘巡视一圈周围已经开始蠢蠢欲动的保镖,拿出手机直接按下一串数字。
保镖们见他动作,一个个急不可耐的冲上前,企图在他发出求救信号之前便将他压制住。
秦祎弘谨慎的避开所有人的进攻,可是双拳难敌四手,这些人都是训练有素的保镖团队,招招直击要害。
不过短短片刻,秦祎弘便发觉自己处于下风。
院子里,有嘈杂的闹声,随后,一道道身影破门而来。
秦夫人见着拿着武器进入视线的外人,警觉的从椅子上站起来,对着所有保镖下达命令,道:“开枪,击杀所有人。”
枪战一触即发,枪林弹雨将客厅打的面目全非,有人哀嚎的躺在地上求救着,有人已经失去反抗能力躺在地上不见死活。
秦祎弘动了动被锁住的书房门,眉头微皱,拿出手枪直接打破门锁。
他一脚踹开书房大门,屋内一片漆黑。
他小心翼翼的挪动着双脚,声音不温不火,他道:“我从未想过跟你闹成这样,可是最终还是成了这样,这些年的养育之恩,我会还你,但自此以后,你不再是我母亲。”
“哈哈哈,还我?你要怎么还我?”女人的笑声回荡在屋子里,她好似笑的很伤心,语气里带着浓浓的凄凉感。
“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爸的离家也是,我的出走也是,你的眼里只有利益。”
“好,还我,我们自此再无关系,不过你要还就还你这条命,我当初在福利院把你抱回来的时候,你就只剩下一口气,是我救了你,你既然要偿还我的救命之恩,就以命换命。”
话音一落,女人从书桌前站起来,手里握着什么东西,嘭的一声,子弹从枪統中射出。
秦祎弘没有看清秦夫人的方向,只听见空气里有一道尖锐的声音破空而来,他刚刚反应过来,子弹已经穿透他的身体。
血,渗透衬衫,在白净的衣服上开出一朵娇艳欲滴的红梅花。
秦夫人狂妄的笑声久经不衰的徘徊在屋子里,她跌跌撞撞的推开椅子,慢步走上前,嘴里嘀嘀咕咕的说着:“你说得对,我是自私,我害怕你们一个个的抛弃我,我害怕他秦傅因为那个女人跟我离婚,我害怕你因为那个女人生的女儿向外界承认我不是你母亲,我害怕我的骄傲被你们一点一点的抹去,我的今天都是你们造成的。”
秦祎弘靠在墙上,每一次呼吸,心口处那个破损的洞就会很痛很痛,他绝望的看着眼前这个笑的泪流满面的女人,手中的枪脱离了自己的掌控,坠落在地毯上。
秦夫人目眦欲裂的瞪着他,咬着牙,狠戾道:“你知道吗,在得知你失忆的那段日子,我过的很快活,这颗棋子又终于回到了我的掌控范围内,可是我忽略了你回国,忽略了你会再跟那个该死的女人见面,更忽略了有一天你会不会再次想起来。”
“天意。”秦祎弘自嘲般苦笑道。
“是啊,天意,既然天意我无法改变,那就一起下地狱。”秦夫人再次举枪,这一次正正的对着他的眉心。
秦祎弘闭上双眼,脑中有一人穿着洁白的长裙正站在家门口翘首以盼,她会在看见自己的刹那,兴奋的跑来,她的小手总是温暖的牵着他的手。
她会说:“秦大头,今天我们吃火锅吧,我买了你喜欢吃的白菜。”
他好像从来没有说过自己喜欢吃白菜,只知道她做的菜,都是绝顶的美味。
“去死吧。”秦夫人得意的噙着笑。
“啪!”空气里传来一声不容忽视的响声。
秦祎弘却是蓦然睁开眼,他的身上并没有再被枪击的伤害,他抬头看向离着自己不过一米距离的女人。
秦夫人摇晃了两下身子,手枪从指间脱落,她仰头倒下,显然还没有弄清楚刚刚发生了什么事。
秦傅面无表情的放下手枪,站在已经失去了攻击力的女人身前,眼底满满都是厌恶感。
“咳咳咳。”秦夫人满是不甘的仰头望着天花板,血液从嘴角渗漏,几乎每一次咳嗽,胸腔中的疼痛就会磨灭她一分意识。
秦傅见着已经昏迷过去的秦祎弘,急忙跑上前,轻轻的按住他的伤口,焦急道:“孩子,挺住,我这就送你去医院。”
秦祎弘提着一口气,任凭男人将自己带走。
浓烈的血腥味充斥在医院走廊处,那盏红灯刺眼的落入秦傅的眼中,他烦躁的坐在椅子上,看着自己掌心里的血迹,他闭了闭眼。
“秦祎弘家属。”护士从手术室内跑出。
秦傅慌乱的站起来,道:“我就是,他怎么样了?没事吧?已经没事了对吧?”
“现在病人失血过多,可是我们发现他是极为稀罕的RHAB型血,您是他的家属,您愿意为他献血吗?”
秦傅愣了愣,显然没有弄明白护士口中的稀罕血型是什么意思。他是大众的o型血,秦夫人也是普通的o型血。
一个可怕的答案在他脑中呼之欲出,他往后踉跄一步,不敢置信的看着护士,嘴里反反复复的问着:“他是什么血型?”
护士不耐烦的重复一遍,“他是RHAB型血,如果你不是,你尽快去联系你的家里人,看看有没有人跟他合血型,病人现在已经失血性休克,再晚一分一秒,会有生命危险。”
秦傅单手撑在心口处,他不是没有想过这个孩子会不会不是自己的骨肉,可是这么多年的相处,他早就认定了这个孩子就是他的至亲骨血,可是现在答案却是他不是他的孩子。
他不是自己的孩子!
秦傅自嘲的苦笑一声,顺着墙壁滑坐在地上。
……
静谧的病房,床上本是熟睡的女人缓慢的睁开双眼。
秦思木讷的望着头顶上空的天花板,灯光虚虚晃晃的落入眼瞳中,她有些茫然,这里是什么地方?
她只是动了一下,便发觉自己的身体很疼,她这才想起自己发生了什么事。
病房很静,没有任何闲杂人等的打扰,她想要起身,可是身体全是乏力。
她就这么愣愣的望着这个陌生的房间,脑海里如同电影重播那般回忆着那一晚发生的点点滴滴。
“你醒了?”护士推开病房门时就瞧见了睁着两只眼睛一脸无辜表情的女人。
秦思听见声音回了回头,她的嗓子有些发哑,她想着开口,又觉得语言有些匮乏。
护士换上点滴瓶,自言自语的说着:“你受了很严重的伤,警方都来调查过几次,你还记得是谁对你开枪吗?”
“是谁送我来医院的?”
“那位先生这两天离开了,他说如果你醒过来了,他会马上过来。”
秦思激动的想要起来,身体刚一动,又被摔了回去。
护士急忙制止她的动作,安抚道:“秦小姐你有事就跟我说,千万别动,你的伤口如果裂开会很麻烦的。”
秦思躺回床上,脱力般的喘了喘气,“是他救得我吗?”
“我们只知道是这位先生送你来的医院,当时你昏迷不醒,失血过多,差点就醒不过来了。”
秦思仰头望着那盏灯光,嘴角不受控制的高高上扬,他是不是记起我了?
他会不会已经想起我是谁了?
护士换上点滴瓶,看着又一次昏昏睡去的病患,尽可能保持安静的离开病房。
秦思做了一个梦,梦里看见漫山遍野的鲜花,她就这么坐在花丛里,仿佛也闻到了空气里那浓浓的花香,她抬头,阳光下,一人走来。
男人穿着普通的休闲套装,他很温柔的嘴角上扬,坐在她身侧,“醒了吗?”
秦思点了点头,“你想起我了吗?”
秦祎弘捧住她的脸,细细的摩挲,“对不起,我竟然把你忘了那么久,我竟然把你抛弃了那么久,你很生气对吗?”
秦思合上他的手指,摇头,“我没有生气,我知道你是生病了,只要病好了,就会想起我了。”
秦祎弘一吻落在她的额上,将她的脑袋靠在自己心口位置,“对不起,我的女孩。”
秦思用力的抱紧他,尝试着听听他的心跳,可是她却是听不到任何心跳声,她想要拥抱他的温暖,却发现他身上冷冷冰冰。
秦祎弘放开了她,身体在阳光下,变得有些透明。
秦思慌了神,急忙想要重新抱回他,指尖却是从他的身体内穿透。
秦祎弘依旧目光缱绻的凝视着她的双眼,他说着:“这一次我可能要很久很久才会回来了,不要忘了我,无论你在什么地方,我都会来找你,知道吗?”
“秦大头,你怎么了?你不要走,你不要走。”秦思焦急的从地上站起来,瞧着已经变成云雾随风而逝的身影,她企图追过去,却只能眼睁睁的望着他消失不见。
走过了这一片青草坡,
有棵树在那儿等着,
它守着你和我的村落,
站立成一个传说,
可是我先走了,
纵然太不舍,
别哭我亲爱的,
你要好好的,
在时间的尽头,
你定会看见我,
唱着歌在等你微笑着。
秦思气喘吁吁的站在空旷的山野中,阳光变得昏暗,她的视线恍若看不见任何彩色。
……
午夜的手机铃声突兀的徘徊在房间里。
席宸警觉的挂断手机,看了一眼病床上依然熟睡中的女人,动作轻盈的走出病房。
走廊上,空无一人的安静。
他按下重拨,电话铃声响了两遍,男人的声音从听筒内传出。
“总裁,您让我们调查的人已经有消息了。”
席宸眉头不由自主的紧了紧,如果对方没有任何要紧的事,绝不会大半夜的贸然打来电话,只怕事情已经超出了自己的预料。
男人继续道:“那个孩子出了点事。”
席宸的心脏不可抑制的颤了颤,他的声音有些不自然的紧张,他问:“出了什么事?”
对方吞吞吐吐的欲言又止,最后一五一十道:“我们是在城西的垃圾场内发现了他,当时他昏迷不醒,本以为他是遇到了袭击被人打晕了丢在这里,当我们检查过一番之后才发现,他身体上有一道伤口,伤口现在被感染,已经出现了术后并发症,情况不容乐观。”
席宸握着手机的手不受控制的用了点力,他的声音很冷,犹如死神之手,他道:“不论他受了多严重的伤,哪怕逆天而行,也要给我把人救回来,我马上就过去。”
挂断电话,席宸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病房门,踌躇一番之后,特意给姚翠花打去电话。
西城外的私人医院手术室内,众多专家教授却是无从下手,他们注视着男孩身上的伤处,可以用触目惊心来形容。
伤口是被随意的缝合,连里面的肾脏被摘除之后也没有完善的处理好内脏,连淤血都没有清理干净,完完全全就是草菅人命。
甚至他们觉得这个孩子倒现在还活着都是奇迹。
被如此感染下,伤口流出的都是脓血,几乎血压低到血压计都快测不出来,他们很担心,这个人如果救不回来,席宸会不会拿他们填命!
席宸站在手术室外,面色凝重。
席奕忧心的垂眸不语,他不知道自己这次算不算失职,但他的确有些失职了。
“谁做的!”席宸的眼神一寸一寸冰冷,好似神情之中不见光明,只剩深渊。
席奕心口一滞,急忙道:“目前没有得到任何消息,但根据前段时间发生的事,很有可能是薛家做的。”
“薛沛!”席宸双手紧握成拳,大步流星般踏过医院走廊,临行前,不忘吩咐道:“马上给我救活,另外封锁所有消息,不能走漏风声,一个字也不能透露出去。”
“是,大少。”席奕站在手术室前,目光灼灼的望着那盏红灯,心里默默的祈祷着,千万别死啊。
席宸坐上车子,拿出手机。
海滨医院重症监护室前,电话铃声唐突的响起来。
江梅刻意的压了压嗓子,“老爷子,您还是先去休息吧。”
薛沛很是兴奋的难以入眠,他没有想到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得到完好的肾源,甚至医生还说这颗肾非常健康,与他的儿子十分匹配,出现排斥的情况少之又少,可以确定这场手术很是成功。
江梅指了指他的手机,笑道:“您电话响了。”
薛沛充耳不闻般依旧看着监护室内自家宝贝那铿锵有力的心跳声。
江梅莞尔,“老爷子,这么晚了给您打电话,肯定是有很重要的事。”
薛沛轻叹一声,“这些人难道离了我就拿不下主意了?”
江梅坐在椅子上,反反复复的看了一遍又一遍时间,距离手术已经过去了十二个小时,只要再过十二个小时,他的孩子就可以健健康康的长大成人了吧。
薛沛按下接听,未等对方先说什么,语气不耐道:“我说过天塌了都不能跟我打电话,你们是没有脑子,还是没有耳朵?”
“很抱歉在这个时候打扰了薛老。”
闻言,薛沛心神一凛,诧异的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的陌生号码,眉头微蹙道:“你是谁?”
“我是席宸。”
薛沛一惊,“这席总大半夜的恐怕不是为了找我唠嗑吧。”
“当然,我想现在以薛老的心情是不想被任何人打扰吧。”
薛沛摸不准这个席宸的心思,但碍于他与陈燃的关系,也不得不给三分薄面,道:“席总有话请直说。”
“我在海滨医院外,不知道薛老能否出来跟我见一面。”
薛沛蹙眉,“有什么话不能在电话里说?”
“我想这事还是需要当面聊比较好。”
薛沛放下手机,走到监护室前拿起外套。
江梅见他准备离开,不明道:“老爷这是打算回去了?”
“不是,是席宸要见我,我去去就回。”
江梅愣了愣,但听见是席宸的名字之后,也没有过多的担忧,只要不是陈亦城,想来应该都不会被人发现什么。
席宸看着医院内急忙走出来的身影,打开车门,两人四目对接。
薛沛疾步上前,先行开口道:“席总这是有很重要的事?这大半夜的赶过来,想必有很重要的事要与我商量?”
席宸打开车门,道:“的确挺重要的。”
薛沛拿捏不准他的意图,坐在车内,等着他开口。
“听说今天薛家小少爷进行了手术,手术很成功?”席宸道。
“这事你怎么知道的?”
“我不能知道吗?”席宸反问。
薛沛摇头,“这倒不是,就是这事我并没有告诉任何人,不知道席总是从哪里得到的风声。”
“这事不需要任何人跟我说,因为给你儿子的那颗肾是从我认识的人身上取下的。”
话音一落,薛沛几乎是失去镇定的想要站起来,却受到空间限制,他瞠目道:“席总这话是什么意思?”
席宸扭头正视对方眉眼,一字一句咬的很清楚,他道:“薛老这是在跟我装糊涂吗?”
“不,不是,我只是没有听明白席总这话里的意思?什么叫做你认识的人?”
“薛老在得到肾源的时候就没有问过你夫人,这颗肾是从什么地方取来的吗?”
薛沛神色一凛,他问是问过,江梅只是说这是从市中心的一家医院内脑死亡的患者身上捐赠而来的,绝对的合法。
“我也很佩服令夫人的手段,都说虎毒不食子,这薛夫人倒真是让我大开眼界,连自己的亲儿子都能如此毫不顾忌的伤害,倒是让我等之辈都望尘莫及的心狠手辣啊。”
“席总,我有点糊涂了,你的意思是江梅在她儿子身上取来的肾?”
“看来薛老也并不是真正的老糊涂了。”
“席总,我念及你是陈老的侄子,对你说话也算是客气,你这样不分尊卑的污蔑我夫人,就别怪我不顾及那点情谊,你请回吧。”作势,薛沛便打算推门而出。
席宸冷笑道:“薛老,你觉得我是来给你讲故事的吗?”
薛沛手下动作一停,“听说席总刚刚初为人父,应该知道孩子对于父母的重要,我儿子现在的病刚刚有了起色,我很开心,但是我决不允许你在我这么开心的时候来扰我清宁,请回吧。”
“话已经挑明了,我也就说说我的来意。”
“你想做什么?”
“薛夫人这次犯的可是重罪,我以病人家属的名义起诉薛夫人,也是情理之中,本打算和薛老和颜悦色的谈谈,看来薛老也并不打算跟我心平气和的说说,也罢,这事还是交由警方处理更好。”
“你——”
席宸对着司机道:“让人来带走江梅。”
薛沛摔门,“席宸,别以为我给你点面子就是怕你,我不管江梅做了什么,但只要在我的管辖范围之内,我就决不允许你动我的人。”
“这句话,我想我也应该原话奉还,在我的地盘上,谁也不能动我的人。”
“你——”
“给我把江梅带走。”
“席宸!”
席宸打开车门,两人再次四目对碰,只是谁也不曾给谁三分悦色。
薛沛咬牙切齿道:“我在京城好歹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你觉得凭你一个人就能撼动我的位置?我的人,谁也不敢动。”
“我若动了呢?”席宸挥了挥手,一群人直接涌进医院。
“你敢!”
两人针锋相对。
席宸解开袖口,面上表情难见喜怒,他道:“薛老也不必在我面前说这些狠话,你在结识江梅的时候,可有想过她以前有没有嫁过人,生过孩子?”
薛沛面色一怵,他倒是调查过,江梅这个人的确结过婚,但她却说自己并没有孩子,难道她对自己撒谎了?
席宸满面嘲讽,“看来薛老并不清楚这里面掩藏的事实。”
“我不管她以前做过什么事,有没有孩子,她现在是我儿子的母亲,这是不争的事实,我堂堂一个大将军,连自己的妻儿都保护不了,如何立足在营区内。”
“薛老可是要想好了,哪怕你这个妻子犯下的可是重罪,你也执意要保?”
薛沛咬了咬牙,不容置疑道:“我与她相处了十几年,我怎会不知道她的秉性。”
“是吗?你可是真正的看清过她的真面目?”席宸眉梢间满是讽刺,他道:“她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能伤害,你以为她对你会是什么感情?对她而言,你存在的价值只是能保她衣食无忧。”
“你别在我这里挑拨离间。如果我宁肯相信你这个外人也不愿相信我夫人,那我才是愚蠢至极。”
席宸没有再说话,就这般目光如炬的盯着对方,看他的心理设防一点一点的溃败。
薛沛面上的镇定崩溃了,他焦急的往着医院跑去,却见着被人强行着带出来的江梅,拿出手机,下达命令,“给我派人过来。”
“薛老还是别把事情闹大为好,否则你这些年好不容易才有了点威望的名誉只会荡然无存。”席宸开口道。
薛沛怒目而视,“席宸,别以为有陈燃给你撑腰,你就目中无人,我不是周晔,也不是祁黎,你惹到我,可不是凭你三言两语就能唬弄过去。”
江梅挣扎着,苦求着:“老爷,救我,他们要带我去什么地方,我不去,我不走,我还要等孩子醒过来,他会吵着要妈妈的。”
薛沛急了,对着电话吼道:“立刻给我派人过来。”
席宸站在车前,岿然不动,瞧着如同跳梁小丑般哭的我见犹怜的女人,啧啧嘴,“果然最毒妇人心,你到现在都还一点悔悟都没有。”
江梅看着席宸,面容上还带着普通女人的那份柔弱,她说着:“席总,我不知道我什么地方得罪了您,需要您出动这样的阵势来对付我,如果您认为我做错了什么,您大可以告诉我,我会尽量的配合您。”
“你想知道?”席宸走上前,斜睨着哭的花容失色的女人,嘴角冷漠的上扬着,他靠在她耳边,低喃道:“你难道忘了莫易卿了?被你给弃如敝屣扔在了垃圾场的儿子,你可是忘了?”
言罢,江梅慌不择路般趔趄一步,她惊慌失措的看着男人的侧面轮廓,心口一抽一抽的剧烈跳动着。
席宸瞥了一眼被吓得噤若寒蝉的女人,再道:“你是打算现在跟我走,还是等事情闹大之后颜面尽失的跟我走?”
江梅慌乱的看向薛沛,低下头,软下气势,“我跟你走。”
薛沛见着被带上了车子的江梅,急忙追上前,漠然道:“席宸,你非得不计后果跟我闹?”
“是薛老执意不肯与我和颜悦色的相谈,既然如此,我们又何必假惺惺的再拖延彼此的时间。”席宸直接关上车门。
“你若执意带走江梅,这事我绝不会如此善罢甘休。”
“老爷。”江梅声泪俱下的对着薛沛,摇了摇头,“您别这样,我相信席总不会为难我这么一个妇人。”
薛沛阻止不及,只得眼睁睁的看着车子扬长而去。
席宸坐在椅子上,并没有多看一眼旁边戚戚然小声抽泣的女人。
江梅似是自言自语着:“我是被逼的,我是走投无路了,如果那个孩子愿意自己跟我去医院,我如何会逼他?更如何会这么对他?”
“知道我现在要带你去什么地方吗?”席宸开口问道。
江梅慌乱的摇头,“席总,我知道这事错在我,我愿意补偿那个孩子,我真的没有想过这么对他。”
席宸沉默,眉梢眼波中只剩下满满的冷漠,看在对方眼里,毫无温度的冷。
江梅心底慌得厉害,她不知道这个席宸和那个小子之间的关系,她有些担心,自己为什么没有直接杀了他。
……
医院里,手机响了一下又被挂断。
金嘉意听见声音,睁了睁眼,窗外已经是艳阳高照。
姚翠花凑上前,莞尔一笑,“醒了?”
金嘉意瞄了一眼距离自己不过十厘米的母亲,坐起身,问道:“您什么时候来的?”
“昨晚上小席有事需要离开,让我过来陪你。”姚翠花打开粥碗,“醒了就先吃一点东西吧。”
金嘉意拿过手机看了一眼上面刚刚响起的号码,是陈艺打来的。
姚翠花拿下她的手机,正色道:“你现在还在月子期间,不宜看手机,少用眼睛,免得以后老了眼睛吃亏。”
金嘉意看着窗外的天色,“他一直都没有回来?”
姚翠花点头,“是啊,应该是发生了什么很重要的事。”
金嘉意压了压心脏,好似从那个梦开始,她这里就没有安心过,一直都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姚翠花见她神色一变,忙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需要我叫医生过来看看吗?”
金嘉意摇头,拿过手机,按下重拨。
姚翠花叹口气,“算了,我也执拗不过你这孩子,打完电话就吃早饭知道吗?”
金嘉意听着电话的提示音,眉头微蹙。
电话接通的瞬间,陈艺的声音便是控制不住的一口气说出来,她道:“嘉意,你不是让我给那个小子安排行程吗?我倒是给你安排了,这小子又跑去什么地方了?电话也不接,家里也没人,他还没有出道就这样耍性子,你让我如何和广告商们交代?”
金嘉意蹙眉,“他不在家里?”
“是啊,我一大早就过来了,敲了半个小时的门了,就差踹门了,里面连一点动静都没有,他在医院里吗?”
“我知道了,我会把他找出来。”金嘉意挂断电话。
姚翠花关上电视,回过头,“电话打完了?吃饭吧。”
金嘉意掀开被子,直接道:“昨晚上他离开的时候,有没有对您说他是去做什么了?”
“没有给我说什么,不过看他的样子好像事情很严重。”
金嘉意犹豫着要不要打电话过去询问询问,可是她又怕得到什么不好的消息。
“不过最近这京城好像并不太平,瞧瞧刚刚新闻上曝光了一件事,竟然有人把人迷晕了趁机把人的器1官剖出来高价卖出去,这些黑心医院,太歹毒了。”姚翠花回想着刚刚电视上曝光的新闻,心有余悸的长叹口气。
金嘉意眉头一紧,从床上站起来,忙道:“您刚刚说什么?”
姚翠花见她突然紧张起来,重复再说一遍,“我说有人偷偷挖别人的——”
金嘉意披上外套就跑出了病房。
姚翠花回过神,急忙跟上前,“你跑什么跑?嘉意你别乱跑,你现在身体不适合这么高强度的动作,快停下。”
金嘉意一路跑到电梯前,不假思索的按下电话。
铃声婉转了几秒之后,被接起,男人的声音还带着点干涩,他道:“这么早就醒了?”
金嘉意并不打算周旋什么,直接开门见山问道:“你在哪里?”
席宸迟疑片刻,转移话题道:“我马上就回去了。”
“我问你,你现在在哪里!”金嘉意走进电梯,不停的按着‘1’这个数字。
席宸欲打算遮掩过去,含含糊糊的说着:“我在公司处理公务,马上就回去了。”
“是不是他出事了?是不是他出事了!”前一句金嘉意还带着疑问,后面已经很肯定了说出口。
他的遮掩,无疑就是怕自己知道什么。
席宸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有时候他真的很不希望自己的夫人如此懂得察言观色,甚至聪明到凭一两句话就能辨认出自己是在找借口,还是在跟她说实话。
“你在哪里?”金嘉意闭上眼,身体有些乏力。
“你现在身体还很虚弱,不用过来,我马上就回去,有什么话——”
“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如果事情没有预料中的那么严重,你绝不会这么难以启齿。”
“我知道了,我派人过去接你。”席宸挂断电话,疲惫的捏了捏自己的鼻梁。
江梅如坐针毡,她几乎连动作都不敢动一下,就这么僵硬的坐在椅子上。
他们从昨晚上一直守到今晨,手术室的大门依旧迟迟没有打开。
席宸瞪了一眼坐立不安的女人,眼瞳深处紧了紧,他道:“把人带走。”
江梅一心以为他是不是打算放自己回去了,可是她刚刚起身就听对方再道。
席宸眼底满满都是嫌恶之色,“把人送去看守所看管起来,无论谁来要人,都不许她离开。”
江梅心口一慌,推开企图带走自己的那些保镖们,恳求着:“席总,我求求您,您就放过我这一次,我以后不会再做出这么丧尽天良的事,我真的知道错了。”
“薛夫人既然知道自己做的事太过龌龊,还是执意这么做了,就应该能想到,我若放过你,那岂不是助纣为虐,同样伤害了这个孩子?”
“我是逼不得已的。”
“没有一个人能随意支配别人的生命,你这样的行为已经犯了重罪,天理不容。”
江梅愕然,吼道:“他是我生的,我有权利让他救他的弟弟。”
“你只有权利决定你自己的生死,至于你孩子的生死,你从他生下来之后,就无权再左右。”席宸瞥向身侧的保镖,毋庸置疑道:“把人看守起来,没有我的命令,不许任何人探视。”
江梅心里的最后希望破灭了,她慌乱的挣扎着,“我没有做错,我只是想救我的儿子,我有什么错?一切错就错在他莫易卿不肯听我的话,早知道会这样,我就应该杀了他,还留着他做什么!”
席宸坐回椅子上,眼中带着不容忽视的惧意,他有些担心,如果莫易卿就这么死了,眼前的局面会失控成什么样子?
现在她才刚刚生下孩子,虽说他家的丞相大人心理承受能力不是普通人能够比拟,但说到头,她也只是一个女人,一个很脆弱很脆弱的女人。
他如此想着低调着把江梅的事处理好了,却没有想到终究被她察觉出来了。
“我说你这孩子怎么好端端的想来这家医院了?”姚翠花想着把外套替她穿上,可是这丫头却是止不住的往前走,好像发生了很可怕的事那么紧张。
席宸听见声音,着急着站起来,正好看见走廊一头徐徐走来的两道身影。
金嘉意望着眼前刺眼的红灯,声音有些喑哑,“他们还是得逞了?”
席宸自责的握上她冰凉的小手,“对不起,是我大意了。”
金嘉意的手不由自己的紧握成拳,她看着身边的男人,仿佛在给自己找一个不要生气的借口。
席宸抱着她,安抚着:“不要担心,会没事的,我已经派了最好的医疗团队,不会有事的,以后他会很健康的活着,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了。”
金嘉意扬了扬头,有什么东西从眼角处落下,她伸手摸了摸,竟是滚烫的液体。
席宸拂过她的面颊,小声的说着:“有我在这里,没有人再能伤害他,你回去好好的休息休息好不好?”
“叮……”
话音未落,手术室的大门终于缓缓打开。
医生们面色为难的从里面走出,没有一个人先行开口打破那份沉默。
席宸心里很不安,他潜意识里害怕着自己不想见到的局面已经不知不觉的形成了,自己恐怕无力回天了。
医生解释道:“病人伤口感染太严重,手术之后腹腔内没有得到妥善的清理,目前身体内器官被感染坏死情况严重,我们已经在尽力挽救,只是情况很不乐观,怕是熬不过两天了。”
金嘉意心口一紧,好像在医生宣布结果的刹那,有什么东西狠狠的扯断了她的所有坚强。
她双腿有些虚脱,面色在灯光下被照的很苍白,她喘了口气,双手压着肚子。
姚翠花见着地上一滴一滴落在地板上的鲜红血液,慌不择路般跑上前,焦急的扶住摇摇欲坠的女儿,惊呼一声,“宝贝,你怎么了?”
金嘉意只觉得自己的眼中好像被什么东西遮去了大片色彩,她仰头,灯光绚烂的落下,她发觉身体很冷,冷到止不住的泛着颤抖。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
平静的老街上,小雨淅沥沥的落着,女孩牵着男孩的手,一同走过那条狭小的巷子路。
“姐,我想吃肉。”男孩声音稚嫩的说着。
“好,还想吃什么?”
“我还想吃姐姐做的玉米窝窝。”
“好,还有呢?”
“姐,你做什么我都喜欢吃。姐姐,你会一直对我这么好吗?”
小女孩停了停脚步,想了一番,莞尔道:“当然了,姐姐永远都会对小易好,姐姐永远都会疼爱小易,小易也要乖乖的长大,快快的长大。”
“好,到时候我给姐姐做饭,姐姐想吃什么呢?”
小女孩揉揉他的脑袋,嘴角弯弯上扬,微风中,有桃花香在萦绕。
“姐姐……”